院長又找了沈畫一次。


    “沈大夫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院長笑著說,“難怪先前你不肯報考的我博士,你要早說你是喻老的弟子,我哪還敢張這口。”


    院長態度可親,也是以玩笑的口吻說的,不過顯然這是在打官腔,真正要表達的還是他有些不滿。


    沈畫笑道:“我情況特殊,半路出家,證都還沒考到。這要是上來就在您麵前自報家門,倒像是在平白炫耀什麽。”


    院長對這個解釋還算滿意,感慨道:“我就說嘛,你那手金針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是喻老的弟子,這倒是合情合理了。”


    沈畫笑笑。


    院長又說:“我聽顧大夫說,你打算拿到證後,在中醫科掛牌坐診,但還想繼續在臨床這邊實習?”


    沈畫點點頭:“我想把兩邊的證都考了,這邊還差一點實習期。”


    院長:“臨床這邊你就算拿了證,想要升上來也需要時間,規定在哪兒擺著。但中醫科那邊情況就不一樣了,有喻老孟老和顧大夫給你作保,加上你的師承,是可以不必考慮時間,隻要考過就能晉升。你以後想側重哪個方麵?”


    沈畫:“我側重點還會是在中醫上,但我更主張中西醫融合。等我在中醫那邊坐診之後,我希望可以跟其他科室有一些合作。現在雖然也都在說著中西醫結合,但實際情況中,一些大病、手術之類的會診,壓根不會找中醫。”


    院長想了想:“這得看各科室的意願。”


    沈畫點頭:“我明白。”


    院長又道:“骨科馮主任的那個課題,正在走程序,這個課題要是出成果,馮主任可就能前進一大步啊。”


    沈畫笑:“馮主任自身水平夠,雖然說是中醫科和骨科的合作,但馮主任那邊功勞至少有七成。”


    院長忍不住笑:“沈大夫你可真是不居功啊,這麽好的課題,說讓就讓了,高風亮節。”


    一陣客套過後,院長總算說出了他的意思。


    “沈大夫,你有男朋友嗎?”


    沈畫一愣。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的。


    院長連忙又說:“我這也是受人所托,打聽一下。”


    沈畫:“我目前沒有男朋友,暫時不打算找。”


    院長笑嗬嗬地說:“你這工作的勁頭我都看在眼裏,可也不能為了工作耽誤自己人生大事。女孩子這個年紀,結婚生子都很正常。再說你馬上拿證,在中醫科掛牌後,這邊的實習合同也變更一下,就不會那麽忙了,這個時間結婚生子剛剛好啊,等結了婚生了孩子,你兩邊證都拿到,正好可以大展身手,沒有後顧之憂,豈不是剛剛好。”


    沈畫笑了:“院長,多謝好意,不過我不打算結婚生孩子。日後有遇見喜歡的人,雙方理念相同的話,可以談談朋友,但我是不婚不育主義。所以,麻煩院長轉達,別耽誤人家。”


    “不婚不育主義?”


    院長被沈畫給驚到了,“小沈你這種思想可不對,不管男女都要結婚生子成家立業,才算有價值,這要都跟你這種想法,那人類還怎麽繁衍,不得滅絕了啊,你這思想態度不端正,得好好改改……”


    沈畫微笑:“院長,那我就跟您實話實說吧。我,先天不孕。老師也給我診過,都沒有辦法。大概也是因為這點兒先天缺陷,翻到讓我跟著老師學針學的特別快,福禍相依吧。”


    院長:“……”


    沈畫又說:“以前我還不相信老師說的,去別的醫院什麽檢查都做過,就是先天不孕症。院長您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現在就去咱院的婦產科做詳細檢查。”


    她這態度。


    院長還真有些拿捏不準了。


    一般來說,就算是真要拒絕,也不會編造這種謊言,這話一傳出去,就算是她再優秀,也不可能有男的肯抱著結婚的目的追求她的。


    院長無奈地說:“這可真是遺憾,小沈你……你也別太悲觀,這……這……”


    沈畫歎了口氣:“多謝院長好意。也就是您,我才敢說實話的。對別人我都隻敢說是不婚不育主義,哎。”


    從院長辦公室離開,沈畫也有些無語。


    院長這好好的,怎麽想起來給她做媒了?


    不過能請動院長做媒,那對方的身份應該也不一般,是看中她什麽了?


    臉?喻派傳人的身份?還是她的醫術?


    沈畫心裏清楚的很,對方什麽都可能看中,就是不可能真正看中她這個人。


    況且,她是需要相親被男人挑揀的人嗎?


    現在院長為了拒絕對方,肯定會把她不孕的實情告訴對方,基本能勸退九成男人了。


    想想也是好笑。


    至於孕不孕的,還不是她的針說了算。


    賀宗野出院了兩天,又被送回來了。


    他睡不著覺。


    本身的康複訓練沒有完成,他行動依舊不便,就算出院也是坐輪椅,還得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他現在那嬌嫩到極點的皮膚,完全經不起一點兒磕碰和暴曬。


    可即便如此,他已經小心再小心,還是不斷弄傷自己。


    他都懷疑自己成了玻璃人。


    沈畫說:“你現在的皮膚,比剛出生的嬰兒皮膚還要嬌嫩,容易受傷不是很正常的麽。把這層新生皮磨煉成老皮,本身就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且需要時間。”


    賀宗野有些精疲力盡:“9月已經過了,我原本預計他會在9月底再度犯案,可是沒有,現在已經10月。我的判斷和預估應該是錯了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我心慌的很,我總覺得我沒有預估錯,那他到底為什麽推遲了再一次作案的時間?”


    賀宗野說:“連環殺手進入成熟期後,他的作案頻率會越來越快,且幾乎不會主動停止,除非是自身受傷、被捕或者死亡等等嚴重被限製人身自由導致無法作案……”


    賀宗野頭疼的不行。


    沈畫:“你好好睡一覺,長時間不休息,大腦會混亂,你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賀宗野:“我不敢睡,我怕就在我睡的時候,凶手就作案了……”


    沈畫微微皺眉,但還是說道:“你這種心理狀態不對,應該約一下心理醫生聊聊。你要知道,你永遠無法遏製所有潛在凶手作案。就像我們醫生,永遠要做好心理準備,哪怕竭盡全力也不可能救活所有病人。”


    賀宗野閉上眼睛:“我睡不著。”


    沈畫:“疼痛還是影響到你的大腦,我給你紮針,你好好睡一覺,案子的事情起來再想。作為醫生,我得為你的健康負責。”


    強製把賀宗野送來醫院的是他手下隊員劉路,在救郭主任的時候沈畫就認識劉路了。


    劉路也很無奈:“賀隊在這個案子上的心態確實太急切了,不過我估計他不會答應看心理醫生的,我大概也知道賀隊為什麽會這麽急切,隻能說……他太想破這個案子了吧。”


    沈畫挑眉:“某位受害者跟他有關?”


    劉路:“我不能透露案情。”


    沈畫點頭:“你不用說,我就隨口一猜。畢竟他也是老警察了,不是初出茅廬,他見過的命案,就像我們醫生見過的生死那麽多。可以同情,可以換位思考,但不可以共情,不可以把自己代入太深,旁觀的角度更專業也更清晰。他現在為了這個案子焦慮成這樣,隻能說明,案子牽扯到了他自己。”


    劉路苦笑。


    沈畫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看心理醫生的確沒用,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破案。這個案子你們局裏沒有安排其他人負責嗎?他這個情況,沒辦法主導調查吧。”


    劉路:“局裏現在正聯合多部門處理另一個大案,人手實在是抽調不開,這個陳年舊案,目前主要就是賀隊帶著我們幾個負責。”


    沈畫:“那……無論如何,每天要保證他至少6個小時的睡眠。你看不行就把他押回來,不然他大腦神經嚴重受損之後,想要恢複就難了。”


    劉路連忙點頭,表示一定做到。


    醫生沒有假期。


    黃金周門診上的排班都會少,但急診隻會更忙。


    好在鄧主任打的要人報告批下來了,沈畫跟鄧主任說過自己之後會重新跟醫院簽訂合同的事情。


    鄧主任十分不舍:“你自主選擇科室實習,那可得多回來咱們科室看看,這也算娘家了不是。”


    沈畫笑著點頭:“義不容辭。”


    添了幾個人手,可還是不夠黃金周忙的。


    黃金周最常見的事故是車禍、食物中毒、摔傷外傷等等,由於這個黃金周比較熱,中暑的也多。


    科室裏的人,幾乎都是一天都沒休息。


    假期第四天,沈畫剛值完一個夜班,就接到嶽豐的電話。


    “沈醫生,我們已經在實驗室外的養殖場進行實驗,其中一個試驗點出問題了,顧大夫不在海市,他也說會盡快趕過去,但我覺得……可能需要你也過去一下。”


    嶽豐的聲音很嚴肅。


    如果問題不大,找顧深過去就行,現在叫了顧深,又叫上她,為的是雙保險。


    沈畫立刻就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這種實驗室外的實驗,尤其是有關a豬瘟的實驗,能出的問題無非就是控製不住,導致病毒擴散外排,進而導致周邊感染。


    這種情況的確很嚴重。


    在某種程度上,等於是投毒了。


    課題現在是關鍵時期,這種嚴重事故,會導致養殖戶對課題研究的這種防控辦法不信任,日後推廣也會受阻;另外由於a豬瘟一旦感染就是百分百死亡,被感染的養殖戶們損失慘重,肯定怨聲載道,甚至會發生嚴重衝突。


    “出問題的試驗點在什麽地方,我立刻趕過去。”沈畫說。


    嶽豐道:“在西省的一個縣,距離海市不算太遠,開車過去大概4到5個小時。你現在哪兒?稍微收拾一下,我這就過去接你。”


    沈畫報了公寓的位置。


    她立刻就跟醫院這邊請假,參與保密課題的事情她跟醫院報備過,請假不成問題。


    她請了假,就給霍延發消息,叫霍延準備換洗衣服之類的。


    去那邊一天時間肯定回不來,霍延第三個月的行針還有幾天才能結束,這些天他是必須每天都行針的,不然好不容易聚攏封閉起來的毒素,又會從薄弱處開始擴散到他全身。


    沈畫從醫院回到公寓,霍延已經收拾好在等她。


    沈畫去拿自己的換洗衣服。


    霍延還帶上了很多口罩,一些零食,以及很重要的大水杯等等,還有沈畫抽空做的兩張一模一樣的麵具。


    差不多按照她給霍延化完妝之後的樣子做出來的麵具,戴上去省的每天都要化妝,仔細點的話一張能用一周,還不會導致他過敏。


    東西全部收拾完,嶽豐的電話又打過來,說是已經到公寓樓下了。


    沈畫和霍延一同下樓。


    看到沈畫還帶著一個人,嶽豐有些詫異。


    說是助手吧,眼前這人身長玉立,相貌雖然一般,但人身上那種氣場是說不清的,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那就不太可能給沈畫當助手了。


    “沈醫生,事發突然,我就不跟你多寒暄了。”嶽豐說,“這位是……”


    沈畫剛想說是朋友,霍延自己開口了:“我也是喻派的,是她……學生,兼助手。”


    沈畫挑了挑眉,也沒多解釋,這樣的確更方便一點。


    嶽豐連忙笑道:“原來是沈醫生的學生,你好,我是嶽豐,這是我的名片,日後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先跟你聯係,確定沈醫生的行程……”


    霍延接過嶽豐遞過來的名片,“我沒名片,一會兒加你微信。”


    嶽豐點頭。


    沈畫無語地看了一眼霍延,這人是真打算給她當助理呢,她用得起嗎!


    至於說當喻派的小徒弟,霍延從小也算是久病成醫,中醫上有很多理論他比誰都熟悉,藥材也認識很多,抓藥或許不太熟練,但肯定比一般什麽都不了解的人強。


    嗯,就暫時先收個小弟子吧。


    嶽豐開的是一輛高大的越野車,性能應該非常不錯。


    開車的是司機,嶽豐在副駕駛。


    沈畫和霍延坐後排。


    黃金周的高速太難走了。


    原本預計4到5個小時能到,結果愣是走了10個小時。


    中途堵車的時候,幹脆把車停在一個服務區,叫嶽豐和司機下車,她給霍延行針。也幸好這個月是不需要泡藥浴的,因為每天行針這個頻率,壓根兒就不再需要藥浴催發。


    到地方的時候,天都快要黑了。


    他們在路上吃過點東西,事不宜遲,直接去了試驗點的豬場。


    豬場已經被封閉,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封了路和豬場,嚴謹人員隨意進出。


    豬場外麵有幾間民房,這會兒圍了很多人。


    “你們說專家今天一定過來,人呢?”


    “專家來了有什麽用,誰不知道a豬瘟隻要得了就治不好,百分百死亡!”


    “我就知道這什麽中醫針灸的不靠譜,就沒聽說過中醫針灸還能治豬瘟的。”


    “你們專家一拍腦袋,要做這實驗做那實驗的,叫我們配合。可你們這實驗壓根兒就不靠譜!現在好了,我們好好的豬都得了a豬瘟,還傳染到周邊的養豬場。那麽多頭豬啊,都來戳我們脊梁骨!把人家也坑成這樣,這叫我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哭訴指責的,大概就是養殖戶了。


    他們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旁邊站著的縣上的領導,這會兒甚至連保證都不敢給。


    陳教授正從其他試驗點趕過來,即便他在電話裏告訴這邊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安撫養殖戶的情緒,說一切問題都由研究小組負責,可還是沒人敢開口承諾。


    養殖戶的情緒特別激動。


    司機一停車,嶽豐立刻下車。


    沈畫霍延也快步朝著那邊走過去。


    “我是課題研究組的負責人,我們專家已經到了,大家稍安勿躁,我們立刻讓專家進去檢查,一定給大家一個說法。”


    嶽豐說,“無論結果如何,一切後果和損失都由我們研究小組承擔。”


    養殖戶立刻看過來,眼神在嶽豐和沈畫身上大量:“你們?專家?誰是專家?”


    沈畫:“我是。”


    養殖戶眼中明顯全都是失望,女主人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都絕望了一樣。


    男主人憤怒地說:“你們糊弄人也不是這麽糊弄的,把我們當傻子嗎?上午就說專家中午到,又說專家堵車晚上到,等了這麽久可算等到專家了,就是個小丫頭片子!這就是你們的專家?”


    農村都是本家親戚鄰裏一大串,尤其是本家的,遇上事兒了往往一大家子出動,討個公道。


    這會兒就圍上來了一大群人。


    另外還有周邊被波及到的其他兩個養豬場的人,也都過來討要說法。


    都在等專家,可最終等來的是沈畫這個年輕的小姑娘。


    眾人簡直群情激奮。


    “我們真是後悔死了,當初就不該為那點補貼答應當你們的試驗點,現在所有的豬都被謔謔了,這是要了我們的命啊!”


    “你們這些當官的,到底有沒有把我們老百姓放在眼裏!這什麽課題壓根兒就不管用,你們也不管,一拍腦袋就讓到村裏實驗。實驗成功了是你們的政績,實驗失敗了你們就開始推卸責任。”


    “這什麽專家,分明就是你們找出來糊弄人的!”


    “我們要上訪!我就不信這事沒地兒說理!縣裏不行就去市裏告,還不行我們就去省裏!上個月副省長下來視察,還說要把農民的利益方在第一位!你們就是這麽對農民的!”


    “還有這什麽課題研究小組,就是騙人的!現在嘴上說的好,一切後果和損失他們負責,他們負責的起嗎?現在隨便一頭豬都大幾千上萬塊,一頭小豬仔都要一千多,光我們這邊損失就好幾十萬,再加上被禍害到的那兩個養豬場的損失……一兩百萬啊!他們要是跑了,咱找誰去?”


    “就是,那些賣假種子假化肥的公司還不都一樣,一開始說那麽好,等種上了就不管了。絕收的時候再去找人,哪裏還能找到人家!”


    “他們這肯定也是騙子,現在國家a豬瘟情況那麽嚴重,生豬存欄量太低,市場上豬肉價格過高,已經影響到老百姓的吃肉問題,間接影響到國計民生的很多方麵。昨天看新聞,國家農業農村部還在發布相關消息,說要大力發展生豬養殖,解決老百姓吃肉難的問題。我聽說上頭對研究a豬瘟的有補貼,要是研究成功說不定能給上億的獎勵呢,他們就是為錢故意騙人的!實際上恐怕壓根兒就什麽都沒研究出來!”


    a豬瘟在國外流行了那麽多年都沒解決,在國內流行也有幾年了,同樣沒有解決,現在依舊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且感染率極高。


    國家早就開始投入各種研究。


    可這麽長時間,也一直沒個結果。


    現在忽然有一家研究說出來說,能夠研究出有效防控a豬瘟病毒的辦法,大家一開始當然欣喜若狂啊,隻當是國家的投入有了效果。


    可現在看來,恐怕就是騙人的!


    “我在網上搜遍了,也跟其他地方的親戚朋友們打聽過,人家從來就沒聽說過有研究出來a豬瘟防控的有效辦法!他們就是騙子!”


    “絕對是騙子,真要有辦法,網上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新聞上也肯定會有報道的。騙子!騙子公司,不能放過他們!”


    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大家七嘴八舌的,嶽豐幾次插話都被打斷,聲音被埋沒在人海之中。


    縣上的幹部們,一個個都是頭疼無比。


    其實他們說話還是有用的,可他們現在根本不敢隨便承諾。


    農民養殖戶願意報名成為試驗點,除了眼饞那點補貼之外,更多是因為政府背書,這是政府領導推行的實驗,農民願意相信政府,相信不會被坑害。


    可是現在,實驗出了問題。


    那點信任立刻就破裂。


    這會兒政府再重重承諾,肯定也能暫時安撫住農民,但問題是如果再承諾了,卻再做不到怎麽辦?


    那就徹底失信了,到時候隻會釀出更大的危機和衝突。


    沈畫看了嶽豐一眼。


    現在大家的情緒太激烈了,跟他們爭辯是沒有用的。


    嶽豐明白沈畫的意思,是讓政府這邊跟課題研究小組的人一起,先對農民做出承諾,一切損失都由課題研究小組承擔。


    可是領導那邊明顯不敢再輕易承諾,隻說:“等陳教授來吧,陳教授是權威,等陳教授過來看看情況再說。”


    嶽豐說直接給陳教授打電話,讓陳教授講,都不成……


    霍延有些緊張,這麽多人,一個個憤怒地盯著他們這些課題研究小組的人,生怕他們會跑掉一樣。


    沈畫是女孩子,村民們都覺得她就是被推出來的,也沒特別針對她,但明顯不可能讓她離開。


    沈畫看了一下,蹲下來跟還坐在地上抹眼淚的女主人說:“現在圍在這裏也解決不了問題,先讓我們去看看豬的情況。你們看我們開來那輛車,光是那車都值一百多萬,真要是解決不了問題,你們把車砸了都成。”


    女主人:“你們說的好聽。現在豬都已經病了,還能有什麽辦法?”


    沈畫:“我們既然進行這個課題,就一定會負責到底,出了問題,所有損失我們一力承擔。”


    女主人:“你們說承擔,誰敢信?你們一拍屁股走人,我們去哪兒找?”


    沈畫無奈:“那你們說,現在要怎麽解決?就這樣大家都圍在這裏?”


    女主人說:“叫縣長來!叫縣長簽名摁手印,保證所有損失你們承擔,我們就信。”


    旁邊的領導趕緊說:“不是縣長不來,書記和縣長都去省裏開會了,明天才能回來。”


    怎麽說都說不通。


    就在這時,有人喊著讓讓,擠了進來。


    地上的女主人一看來人,趕緊說道:“大嫂你怎麽來了,你才剛出月子,身子還那麽虛。你出來了小勇誰看呀。”


    女人沒回答,而是看向沈畫:“是……真是沈大夫!”


    沈畫回頭,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那個臍帶脫垂的孕婦,她丈夫在工地上被鋼筋穿腹,也是她參與急救的,後來孕婦臍帶脫垂,時間緊急,又因為她身體原因無法麻醉,要麵臨生剖,沈畫當時剛從她丈夫的手術台上下來,就又趕過去給她行針麻醉。


    後來孩子雖然早產,但發育情況不錯,產婦的情況也很好。


    術後恢複期的時候,沈畫還去給她丈夫行針止疼過,見過他們兩口子,以及他們家那個上小學的男孩。


    “你們……”沈畫有些驚訝。


    女人連忙說:“醫生交代我老公得好好養上一年半載,不能著急去幹體力活。我又剛生了孩子也照顧不了他,等他出院,我們就回來老家,家裏人多好照應。前些天還在商量著說,這兩年豬肉價高,隻要不得病,養豬的效益好,我們還說跟弟弟家一起養豬,誰知道出了這事兒。”


    女人又說:“剛才我家磊磊跑回去說,好像看到沈醫生你,我這嚇了一跳,趕緊過來看看。沈醫生,你……你這是怎麽回事?”


    轉機來了。


    沈畫:“a豬瘟防控的這個課題,我也參與了。通過中醫針灸防治a豬瘟,就是我最先提出來的,但我一個人沒辦法做太多,就請了專業的團隊進行課題研究。實驗室那邊的研究都非常順利,現在到了實地實驗的階段。”


    “我們在實驗室已經進行過非常多次的實驗,你們也知道,a豬瘟難纏,我們沒有一定把握,是絕對不敢隨便在實驗室外進行實驗的,很容易就造成傳播。”


    “所以這次的情況,我們非常重視,這關係到課題的成敗與否。”


    “我得先進去看看到底問題是出在什麽地方。”


    女主人一臉懵,看向大嫂:“大嫂,你認識?”


    大嫂趕緊說:“這就是給你大哥跟我做手術的大夫……”


    男人鋼筋穿腹還活下來了,女人在那麽危險的情況下沒有打麻醉,卻能用金針止疼生了孩子……


    夫妻倆的遭遇堪稱傳奇,從回村到現在,早不知道講過多少遍了,村民們早就耳熟能詳。


    在夫妻倆的手術中,一個關鍵的女醫生,一手金針用的出神入化,又能止血又能止疼,簡直神了。


    村民們有些還不相信,覺得也太不可思議了。


    可偏偏夫妻倆都信誓旦旦的,還講了女醫生治好的其他病例。


    可以說,村民們對這個神奇的女醫生相當熟悉。


    如今,眼前這個“騙子”小姑娘,就是那個神奇的女醫生?


    眾人都滿臉驚訝。


    但夫妻倆也的確說過,那個女醫生年紀不大,再說了,人家總不能認錯救命恩人吧。


    那,這……


    “叫沈醫生進去看看吧,別人會騙人,沈醫生肯定不會。”


    沈畫他們總算順利進了豬場。


    村民們的情緒平複下來,話題開始往沈畫身上轉,這邊的領導們也都鬆了口氣,同時對沈畫也是相當好奇。


    嶽豐也忍不住長長地舒了口氣。


    又看了沈畫一眼:“這可真是……叫什麽來著,好人有好報?”


    沈畫卻在想,算算時間,那位大嫂雖然已經出了月子,可她家裏有剛滿月的孩子和目前還很虛弱的丈夫要照顧,她怎麽會跑來這裏?


    她轉頭看向霍延。


    霍延眨了一下眼睛:“你在醫院看望那對夫妻的時候,我跟你一起見過他們的大兒子磊磊。剛才我看到磊磊跟幾個小朋友在附近玩。”


    原來如此。


    看他一副想要求表揚,又故作鎮定的樣子,沈畫忍不住笑:“那你幫我謝謝磊磊了嗎?”


    霍延抿唇:“我給了他一包零食,讓他跟小朋友們去分。”


    沈畫豎了個大拇指。


    前麵就是豬舍了,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臭味,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豬感染了a豬瘟病毒的其中一個症狀就是會拉肚子。


    嶽豐看向沈畫,“怎麽辦?”


    沈畫說:“你們兩個站這邊別過去,我自己去看。”


    這時候,剛才還在外麵哭天淚地的女主人,以及死活要扣押他們的男主人,連帶著村上和縣裏的幹部也都進來了。


    男女主人還熱情地上前來問沈畫要不要幫忙。


    沈畫也沒拒絕,在檢查過豬的排泄物之後,就讓他們找水把豬舍衝幹淨,她再給豬檢查,另外還要他們把給豬紮針的記錄準備好,還有給豬灌的藥,藥包也都準備好,她待會兒要查看。


    沈畫在檢查之後確定,這頭豬的確是感染了a豬瘟病毒,並且是急性爆發。


    等顧深趕來的時候,沈畫已經在檢查藥材。


    顧深是直接坐飛機到的市裏,又打車過來,也是很不好找。


    “情況怎麽樣?”顧深問。


    沈畫:“你去再檢查一遍。”


    這裏真的是又髒又臭,顧深看了一眼霍延,這潔癖鬼是怎麽待住的?就算他聞不到臭味,可一眼就能看到那些穢物啊。


    這念頭也就在顧深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就趕過去親自檢查病豬情況了。


    現在已經是夜裏九點多,豬舍這邊燈火通明,豬舍外麵的空地上,也吊了一個大的白熾燈,很亮。


    嶽豐滿心焦急,臉上卻不敢帶出來。


    “沈醫生,要不先去吃飯?我公公婆婆他們在家裏準備了一大桌子飯菜,先去吃飯,回頭再來看?”女主人說。


    沈畫笑了笑:“太客氣了,多謝。不過我們這邊的工作必須抓緊進行,飯就不吃了,下次吧,謝謝。”


    “那怎麽行,不吃飯哪有力氣幹活。那要不我們把飯菜端過來……就是這兒太醃臢,味兒那麽衝……”女主人有些為難地說。


    沈畫:“那我也不跟你們客氣了,確實有些餓,這味兒習慣就好,沒事。”


    “哎,那我就叫我男人把飯菜端過來。”


    顧深也已經檢查完畢,臉色凝重地走過來。


    嶽豐趕緊問:“發現問題了嗎?”


    顧深看向沈畫:“我沒在豬體內感受到脈氣變化。”


    沈畫又把手裏的藥材包給顧深看。


    顧深打開藥材包,伸手波動幾下一看,臉色就變了:“這裏麵有兩味藥材都是假的!”


    嶽豐一愣:“怎麽會?藥材都是我們統一采購分配的!”


    顧深臉色難看:“我還能認錯?”


    嶽豐臉色也十分不好看,“完全是藥材的原因?還有其他什麽原因嗎?”


    顧深說:“這豬壓根兒就沒有針灸,或者針灸不到位。”


    嶽豐:“什麽意思?”


    顧深:“就是字麵意思。”


    嶽豐臉色難看到極點。


    所以說,之所以會出現這麽嚴重的事故,壓根兒就不是他們課題研究方向的錯誤,而是試驗點沒有嚴格按照實驗要求流程來!


    豬並沒有接受正規針灸,藥包中有兩位價格稍微高一點的藥材,也被替換掉……


    男女主人很快就帶著家裏人,送來了飯菜。


    但人家隻打算招呼沈畫他們,完全沒打算管那些幹部。


    領導們也很尷尬,村幹部倒是很有眼色,說叫領導們去他們家裏吃頓便飯,把人給帶走了。


    “大哥身上不利索,過來不方便,說叫我們好好謝謝沈醫生。”豬場的男主人說。


    另外兩位歲數大的,顯然是父母。


    兩位老人更是對沈畫感激不禁,說了很多感激的話,要不是沈畫,大兒子兒媳一家子都要出事兒!


    “沈醫生,你要不就別蹚這渾水,這可是幾百萬的損失,又不關你的事……”老太太忍不住說道。


    沈畫吃掉手中最後一口烙餅,“你們放心,這邊的試驗點的確是出了問題,不過現在問題已經找到。豬場由此產生的一切損失,都由我們承擔。”


    “這……”


    這家人明顯是左右為難,這麽大的豬場,損失的是一家子的全部積蓄投入,甚至還有欠有外債,可要計較的話,人家又是自家人的救命恩人。


    沈畫說道:“豬場的豬並沒有全部得a豬瘟,我們連夜搶救那部分健康生豬,能盡量少損失一點,就盡量少損失一點。”


    “還有沒感染的嗎?a豬瘟傳染性那麽強,又沒有隔離都混在一處,有的豬就算現在沒症狀,恐怕也已經感染上了。”


    沈畫說:“防控措施起到了一定作用。”


    吃過飯,嶽豐那邊已經協調完畢,讓緊急再送一批藥材來。


    沈畫和顧深對豬場的大豬小豬全部進行一遍排查。


    嶽豐低聲說道:“給豬針灸的時候,是有視頻存證的,確保每一頭豬都紮到了,為什麽會出現有些豬沒紮的情況?”


    沈畫:“沒有感受到變化,不代表沒紮。紮的位置不對,深度力道不夠等等,都會導致起不到相應效果,再加上使用假藥材……原本若針灸上不出問題,就算藥材有假,情況也不會這麽嚴重。同樣的,如果藥材為真,就算針灸手法有缺,也能延緩感染症狀,偏偏都有問題。”


    嶽豐緊抿著唇:“這事兒我會詳細調查。”


    調查的事情不歸沈畫管,她得趕緊動手幹活。


    有顧深幫忙,比她一個人速度要快一些。


    有些豬的針灸是到位的,這些豬並未真正感染,隻是因為沒有喝真正的藥,導致病毒在外圍繼續存活。


    這樣的豬自身不會發病,但有傳染性。


    還有些豬針灸不到位的,就是確定感染的,甚至已經出現了或深或淺的症狀。


    全部排查完。


    56頭大豬,23頭小豬裏麵,小豬有20頭針灸都到位了,大豬裏麵有36頭針灸到位的。


    把這些豬先挑選出來,隔離開來,待會兒藥材送到直接熬藥灌藥。


    其他的豬,病情不重的進行治療,病情重的直接放棄。


    沈畫能治,但她一個人治不了所有的病豬,就算再加上顧深一個,也治不了。


    忙碌了一整夜。


    次日清早,被隔離灌藥的那些豬看著很正常,被治療過的輕症情況也有好轉,被放棄的重症,自然是更為嚴重。


    陳教授也終於趕到。


    縣裏的領導們昨天晚上是連夜從省城趕回,一大早,跟陳教授差不多同時到達試驗點。


    沈畫和顧深把情況跟陳教授解釋了一遍。


    另外被波及到的兩個豬場,因為沒有及時做隔離,且不像試驗點這邊的豬場,有一部分豬是針灸到位的,因此全部感染,全軍覆沒。


    課題從實驗室內的實驗,到實驗室外的實驗,必然是有很多程序的。


    為什麽會出現假藥?


    為什麽會出現針灸不到位?明明所有的針灸醫生都是嚴格培訓過的。


    這中間的問題不是很難想通。


    這次的情況,已經通報到省裏,通報給時刻關注a豬瘟防控實驗的農業農村部,可謂是直達天聽。


    部裏和省裏都專門派遣了調查小組下來,徹查這件事。


    不可出現違規的實驗課題,也不許有人蓄意破壞課題成果!


    某些動了不該動手腳的,這次麻煩大了。


    沈畫又跟陳教授和嶽豐提了一點。


    紮針不到位的,大部分都是大豬。


    大豬行針有難點,培訓可能有問題,針具上也可能有問題,讓嶽豐多注意一點。


    嶽豐明顯也被搞得心情很不好。


    如果是課題的問題,當然會很擔心,畢竟大家投入了這麽多精力,眼看就要成功了。


    可現在,不是課題的問題,是人禍!嶽豐簡直憤怒!


    就好像明明是一件按照手冊規定執行就能做成功的事情,偏偏有人要從中生事,完全不顧後果……


    農戶損失可能高達一兩百萬!


    甚至有可能導致正規課題流產。


    從中作惡的人,真的半點兒良心都沒有嗎?


    另外兩個豬場全軍覆沒。


    自家豬場損失了一部分,還保留了一大部分,損失的部分也會得到賠償,這家人都非常感激。


    見沈畫要走,這家人格外不舍,硬是要給沈畫塞好多土特產。


    比如山裏的果子做的果醬,比如曬幹的香菇,還有山核桃,以及一個醃製了三年的火腿!


    霍延對那個火腿表示震驚,外麵是一層毛,這能吃嗎?


    嶽豐送他們走,說道:“這可是好東西,你們不會做的話,交給家裏長輩,肯定都會做,非常香,在外麵買都買不到。”


    沈畫也點頭:“我吃過,很香,但不知道怎麽做。”


    嶽豐送他們到縣城,兩人再去坐動車,嶽豐這邊情況沒處理完,還不能走,他倒是想讓司機送他們,沈畫和霍延見他太忙,也離不開車,就說算了,坐動車還更自在點。


    到縣城,沈畫開個房間立刻給霍延行針。


    行針完畢,霍延好像睡著了。


    沈畫也打了個哈欠,反正現在也沒什麽急事了,她忙了一夜,也是困了,就也倒頭就睡。


    在她睡下後,霍延才悄悄睜開眼睛。


    他拿出手機,在瀏覽器裏搜索帶毛的火腿……


    似乎他以前也吃過類似的火腿?


    似乎還挺好吃?


    可是,怎麽做啊。


    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把圖片發到“快樂一家親”群裏。


    霍延:圖。外婆,這個好吃嗎?


    片刻之後,群裏消息刷刷刷的。


    他大舅:這麽好的老火腿可不多見,吊湯鮮的很。@乖寶外婆


    他二舅:延延你哪兒來的老火腿?不會做拿去十味啊。


    他二舅:撤回上一條消息。


    火把:@乖寶外婆的拿手好菜。


    乖寶外婆:來了來了,乖寶這火腿真漂亮,你外公前兩天還在念叨著,現在這火腿沒以前老火腿的味兒呢。乖寶哪兒來的火腿?給你外公瞧瞧可不得饞壞他。


    霍延:別人送的。


    他二舅:拿回家叫你外婆做啊!肯定好吃。


    他大舅:哪天回去,我也蹭口湯。


    他表哥:我就吃一片兒肉就行。


    霍延:不給。


    關掉手機,霍延嘴角微微翹起。


    火腿就是別人送的,他又沒說是送給他的,當然不能給了。


    另一個群成員和“快樂一家親”一樣,卻隻少了霍延的“寶貝健健康康”群裏,這會兒也熱鬧這。


    乖寶外婆:延延這情況算不算好轉?我剛差點兒說叫延延回家吃飯。


    火把:醫生說他在康複,這段時間進展很大,不要逼他,不要給他壓迫感,讓他自己做一切決定,他覺得舒適,才會更放鬆。


    乖寶外婆:我還是想不通,我們都那麽愛延延,也從來不會逼他做任何事情,就隻是愛他……他為什麽會有負擔。


    好半天。


    火把才回:醫生說延延是大腦先天的缺陷,再加上小時候的事,讓他心理和情感狀態極不穩定。在他難受的時候,別人跟他說句話,對他來說都是負擔。


    他表哥:我覺得延延現在情況好多了,恐怕很快就會恢複正常。我見到給延延治病那個醫生了,延延肯定喜歡人家!他跟著人家一起擠在人堆裏都沒有不適,眼睛裏都是人家……嘿嘿,奶奶姑姑,你們到時候看見了可別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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