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裏,母女倆都愣了一瞬。


    女兒反應過來,氣惱地跺腳:“媽,你看這都什麽人啊,詛咒我呢。”


    貴婦母親微微抿唇,看著剛才離開的戴口罩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後,她低聲跟女兒說:“不管怎樣,去做個檢查才好放心。”


    女兒哼了一聲,不太高興。


    貴婦母親又叮囑道:“待會兒去看你外婆,你這大小姐性子收收,就當是為了媽媽,稍微忍耐一下。下次再回來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女兒撇嘴,明顯很不情願,卻又點頭妥協:“好啦知道啦。”


    離開酒店的沈畫,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眼神平淡。


    回到科室,昨天那個嚴重全身過敏的病人,身上的過敏反應已經消下去,喉頭水腫也大大緩解,已經拔掉插管,能正常呼吸。


    檢查結果,就是對牛黃解毒丸過敏。


    病人家屬很是無奈:“這可真是沒想到,以前……好像也吃過下火的中成藥,這怎麽忽然就過敏了。”


    沈畫:“引發過敏的因素有很多,對過敏體質的人來說,有時候可能剛開始吃這個東西不過敏,忽然有一天就過敏了,也可能本來過敏,後來又不過敏。這沒辦法,抽血查過敏原也隻能檢查出來大部分常規過敏原。隻能自己多加注意。”


    沈彰和林鳳雅來的第六天,沈畫的中醫執業醫師考試結束,筆試和技能考試都結束,結果會在一個月內出。


    她沒有中醫學曆,是以師承報考,若不是顧深早就在協會報備上去,她差點兒被取消考試資格。


    筆試也還罷了,技能考試的時候,監考老師們看她的眼神,簡直無法形容。


    給她的題目除了規定題目之外,還不斷引申。


    有位老師還另外提了一個病例,跟沈畫辨證探討,後來才說,這是他最近收治的一個病例,明明辨證沒問題,可不知為何,就是不見起色,跟沈畫這番探討之後,他顯然是有了新思路。


    幾位老師都笑著問能不能留個聯係方式,若有疑難雜症,可互相探討一二。


    雖然這些監考老師都不算什麽大拿,比顧深的地位都差得多,更別說是孟老了,沈畫也並未拒絕,能隨時想著病例的大夫,值得尊重。


    沈畫這考試時間太長,出去之後外麵等候的考生,都有些忐忑緊張。還有人拉著沈畫問她考的是什麽題目。


    沈畫本來不想說,可對方一副你不說就是想藏私的表情。


    沈畫隻好說了。


    她也就隨便說了一點點,那位考生的表情頓時跟雷劈了似的:“這麽難的嗎?不是吧,往年考試的題目沒這麽難的啊!我這又要掛了?”


    沈畫失笑。


    與此同時,給霍延的治療已正式進入第三個月,這意味著每天都要行針一次,霍延現在真成她的一個掛件了,走到哪兒都得帶著。


    她在醫院上班的時候,就讓霍延去保健樓那邊的休息室。


    沈彰和林鳳雅在海市住了7天,去藍天俱樂部看沈直訓練,又被沈直帶去了各大景點,沈畫也抽空陪他們一起去逛了商場,實地買了些衣服鞋子,又全家一起去看了電影。


    這些年過得著實艱難,縣城也有電影院,但沈彰和林鳳雅都沒去過,他們對電影的概念還停留在小時候那種露天電影和大銀幕。


    帶他們看了場imax的電影,兩人雖然心疼一張票都要幾十塊,但顯然還是很開心的。


    足足待了7天,兩人真的待不住了,非要回去。


    “這什麽都吃了看了玩了,還買那麽多東西,住……光住酒店都……”林鳳雅忍不住說,“你們姐弟好好的,我們這就回去了,豬場的事也不能一直煩你照星哥,你照星哥正在說媳婦呢,不能耽誤人家時間,我們明天就回,小直月底回家住上一周,我們把他該準備的東西準備準備,到時候再送他來。”


    沈直下個月就要出國去西班牙了。


    沈畫點點頭:“好,等我買房了,你們過來想住多久都成。”


    林鳳雅掩去心中的不舍,又高興地笑著說:“行,怎麽不行。等你買房了我們再來住,到時候一定住到你趕我們走。”


    晚上,沈畫就在酒店附近的餐廳訂了位置,全家一起吃個飯。


    這家餐廳環境位置都很好,裝修高檔,人氣也很高,不提前訂位的話,飯點來肯定沒位置。


    選在這裏主要是離酒店、醫院和公寓都很近,菜色也都挺好,價格有點貴,但也不至於貴到離譜。


    再者就是飯店食客眾多,熱鬧,沈彰和林鳳雅不會太局促。


    如果帶他們去十味,那邊的裝修風格,以及出入人群,會讓他們覺得特別難受的。


    他們一家都喜歡吃辣的,照顧到霍延,再點幾道清淡的菜。


    還沒上菜呢,接到顧深電話。


    沈畫:“不用,下次再見也成……那行吧,我發地址給你,我們慢慢吃等你,你別那麽著急開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沈直就問:“深哥要來?”


    沈畫點頭。


    這些天,沈直已經大致把沈畫目前的情況說了一遍,沈彰和林鳳雅完全覺得雲裏霧裏,實在是難以相信,沈畫又親自跟他們解釋過,兩人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來,不過也都沒說什麽,自己在心裏慢慢消化。


    顧深這幾天忙,代表海市中醫協會去外地參加一個會議,他知道沈畫父母過來,立刻說千萬留住人,他要過來拜訪。


    顧深禮數是比較足的,沈畫這方麵就比較隨意,就比如認識這麽久了,沈畫對顧深的家人、霍延的家人完全沒有要拜訪認識的意思。


    沈彰和林鳳雅有點緊張。


    他們對喻派這些都不是特別懂,這什麽關係也不很懂。隻說人家要白白給閨女那麽多股份,據說一年光分紅就有一兩百萬,這不就跟天上掉餡兒餅麽,能行嗎?


    閨女當明星的時候掙錢看著容易,可也是拚了命,現在這好像什麽都沒幹,就天上掉錢,著實叫人難以心安。


    而且閨女還說,拿配方跟人開公司,以後錢的問題完全不用擔心。


    這想想就跟做夢一樣。


    偏偏看閨女的態度,這錢拿得好像心安理得一般……


    “要不,我們等那個……那個……”林鳳雅不知道要怎麽稱呼顧深。


    沈畫說:“就像叫晉安一樣,你們也叫他名字就行,顧深。”


    霍延挨著沈彰坐,認真地看沈彰說話,時不時接上一句。


    沈彰覺得這孩子真是太有禮貌了,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他,格外認真,甭管說什麽,說的是他懂的不懂的,都沒一點兒不耐煩。


    顧深匆匆趕來,他們還是快吃完了。


    讓服務員撤掉幾個菜,又重新點了幾個菜。


    顧深一來就連忙跟沈彰和林鳳雅問好。禮貌周到。


    “叔叔阿姨,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才剛從外地回來。”顧深笑道,“你們怎麽不多住一段時間?”


    互相寒暄了一陣。


    沈畫發現沈彰和林鳳雅,非但沒有輕鬆起來,反倒是更加緊張了。


    顧深也有些不解。


    沈直輕咳一聲:“深哥,我爸媽把你當……傳銷的了。哈哈哈,深哥,你太誇張啦,你這搞得他們不敢相信啊。”


    顧深:“……”


    真是無奈極了。


    他為了跟師叔家人打好關係,可真是使出渾身解數,把本來就住在雲端的師叔往九重天上誇,又拿出了自己有生以來的所有熱情,結果……


    過頭了。


    顧深攤手:“師叔你看吧,中醫的推廣任重道遠,這要喻和堂再出名一點,或者我再出名一點,叔叔阿姨就不會有這麽大顧慮了。”


    沈畫笑了一下,跟父親和鳳姨說:“顧深是保健委的專家,是喻和堂目前的負責人,也是我們海一院中醫科的主任醫師,還是海醫大中醫藥學院的教授,就是我讀書的那個大學。”


    沈彰和林鳳雅頓時驚了,立刻就不好意思起來,這些肯定不是假的,一查就能查出來。


    那……


    林鳳雅低聲問:“畫,那顧……顧教授還得叫你師叔?那你們……”


    顧深一點兒都不避諱,直接說:“叔叔阿姨,師叔的醫術比我高明很多,我目前都在跟著師叔學習。隻是師叔從業時間較短,目前榮譽這些還沒跟上。師叔拿到執業醫師之後,就會在中醫科哪邊掛牌坐診,另外最快下個月,我就會推薦師叔進入保健委……其實就算我不推薦,就憑師叔的本事,保健委也肯定會發出邀請的。”


    沈彰和林鳳雅都格外震撼。


    想不通的東西太多,但也不好多問。


    無論如何,女兒有真本事那就是最好的。


    這頓飯總算是吃了個賓主盡歡。


    顧深還留了沈彰和林鳳雅的聯係方式,加了微信,說以後來海市一定要說一聲,他如果去到南省工作,就去家裏拜訪。


    次日一早。


    沈彰和林鳳雅訂的票是11點鍾的,兩口子習慣了早起,一大早就起來,東西全都收拾好,檢查再三,確實沒什麽遺漏的,就去樓下吃早餐。


    吃過飯兩人又把東西檢查一遍,就準備等沈直過來退房,送他們去車站。


    老一輩的甭管是等車還是什麽,都喜歡空出足夠時間,生怕晚了錯過車。


    正準備給沈直打電話,沈彰的手機響了。


    林鳳雅把原本放在包裏的金首飾和手表又拿出來,放在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裏。


    畫給他們買了一對戒指,一對手表,還又單獨給她買了金鐲子。


    林鳳雅甭提多開心。


    尤其是那一對戒指,她可真是愛不釋手,一開始還不好意思,但畫堅持叫他們戴上,那就戴上了,越看越愛。


    至於愛的是戒指,還是戒指背後的意義,都沒關係,就是喜歡,看多少遍都不厭煩。


    聽到手機響,林鳳雅趕緊問:“是小直不?”


    沈彰:“是蘭子。”


    林鳳雅走過來:“他劉嬸家那蘭子?”


    沈彰點頭接通了電話,開了免提,可是對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叫人尷尬。


    “三伯,我是蘭子。你們還在海市嗎?我們前兩天見著畫丫頭她外婆了,在住院。我不咋認識,是我婆婆認識,還說了兩句話。”


    “人家說畫丫頭這些年都沒去看過人家一眼,虧著小時候畫丫頭還在柳灣住過一兩年……反正話說得可難聽。”


    “我婆婆也不敢提咱畫丫頭就在海一院上班的事兒,叫知道了更不好說。”


    “我這思來想去,還是跟你們說一聲,甭管是去看看還是避著不見,都有個準備,不然貿然碰上都不好看。”


    林鳳雅抓緊了手中提包的帶子,臉色當時就白了下來。


    沈彰抿唇,說道:“那行我們知道了,蘭子你有心了,三伯謝謝你。”


    “三伯你說這客氣話幹啥,咱都一家人。”蘭子說道,“你們啥時候回去?我們這也準備走呢,要是能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沈彰看了一眼林鳳雅,低聲說:“你婆婆不是要來住院動手術?咋這麽快要走?”


    蘭子“害”了一聲:“他們也不知道哪兒找的熟人,根本不靠譜,本來說好的掛專家號,可錢交了又說掛不上,掛了普通醫生的號,又說沒病房,手術排期也排不上,關鍵是人家醫生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做手術效果也不會很好,讓去看中醫,保守治療,盡量改善病人的生活質量。”


    沈彰:“這麽嚴重了嗎?”


    蘭子說:“我們也不懂啊,難怪咱們縣醫院不接,讓來大醫院做手術,人家恐怕就是知道做手術也沒多大用處,怕咱鬧。”


    沈彰:“那看中醫行嗎?”


    蘭子:“這我們也不懂啊,不過人家醫生說,讓想辦法掛中醫科顧主任的號,就算治不好,多活一兩年也不成問題。”


    沈彰一愣:“中醫科的顧主任?”


    蘭子說:“是,我們也打聽了,中醫科的顧主任據說是給領導看病的專家來著,在海一院中醫科這邊一周就坐診一次,隻排半天的號,但他每次都差不多能看一整天才看完。可就算這樣,他的號也已經約到兩個月開外了,現在還沒到下一次放號的時候,又不給黃牛倒賣,掛號都是實名製,一人一號,咱這想花錢插隊都插不上。”


    沈彰抿了抿唇:“那顧醫生也在別處看病吧?”


    比如,喻和堂。


    蘭子道:“顧醫生主要在喻和堂那邊。我們都打聽了,喻和堂在全國都是鼎鼎有名的,咱們主要是不經常看中醫,不太熟悉,我們在中醫科那邊打聽的時候,隨便問個病人,人家都知道喻和堂。有好些特別好的中藥,都打著喻和堂配方呢。”


    沈彰忙說:“那怎麽不去喻和堂掛號?”


    蘭子:“三伯你知道喻和堂那邊顧主任一個號要多少錢嗎?1800。咱也不是嫌一千八貴,主要是喻和堂那邊也問過了,顧主任這兩周都在外地,有什麽任務吧,也就能抽出來一天時間在海一院坐診,喻和堂那邊人家提前就沒放這兩周的號,咱想掛也掛不上啊。現在掛,排隊也要到下下周。可是醫生又說我婆婆這病非得盡早控製,發展惡化的很快,我們等不及,打算回咱們省醫院看。”


    蘭子歎了口氣:“再有就是,我婆婆也不太信中醫,家裏人也都不信。打電話回家裏跟家裏人商量,都說讓換別的醫院開刀,說癌症不開刀怎麽能治?沒聽說過中醫能治癌症的。”


    “三伯你也知道,我說什麽不算,剛說要不換別的中醫看看,那幾個嫁出去的大姑子小姑子,還有門口的都說我是舍不得花錢,想看中醫把人給拖死算了。”


    “我能咋辦?再說我婆婆自己也想開刀,那就再去別的醫院看看吧。”


    掛了電話之後,沈彰沒吭聲。


    林鳳雅道:“這事兒咱可別插手。蘭子婆家那幾個大姑子小姑子可不是好惹的,這是蘭子婆婆,又不是親媽,她說什麽人家都當她有私心。再說了,蘭子婆婆自己也不信中醫,非叫人家去看中醫,還當咱們是給蘭子撐腰故意跟人作對。人家願意怎麽看就怎麽看。”


    沈彰點頭:“我知道。這邊醫生不建議開刀,還說癌症都擴散了,那情況應該很嚴重了。咱們啥都不知道,平白給小顧找麻煩,能治好也還罷了,可要治不好,淨是事兒。中醫調理身子還行,這麽嚴重的癌症……誰敢保證能治好。”


    林鳳雅:“無非就是吊時間,前年我們村那大炮,兒子閨女都出息,在京市工作,大炮也是癌,啥癌來著,還說從國外找的一個月就得幾十萬的藥,也開刀了,最後還是沒拖過一年人就沒了。總之這事兒咱別沾手,不過……也得想辦法把畫給摘開才行,現在人家不知道畫跟小顧的關係,以後要是知道了,難免背後戳咱脊梁骨,說咱見死不救不厚道,對畫名聲不好。”


    沈彰:“咱們訂的都是同一班車,待會兒車上你隨便說幾句打個岔。”


    林鳳雅點頭:“我知道咋說。”


    說完這事兒,倆人又安靜下來。


    好像都不知道要說啥了一樣。


    好半天,林鳳雅才說道:“蘭子說那事兒……還是跟畫提一句吧,畫現在也大了,有什麽事可以叫她自己拿主意。這幾年,那邊年年過來找……再怎麽說,畢竟是畫的親外家,畫小時候也在那邊住過……”


    沈彰握住林鳳雅的手:“跟畫說一句也好。你甭擔心什麽,畫現在心裏清楚的很。”


    林鳳雅點點頭:“你給畫打電話吧,我把東西先拿下去。”


    沈彰:“不急,待會兒我們一起拿。”


    沈彰說著,就打了沈畫的電話,也開了免提。


    林鳳雅坐著,渾身繃緊。


    沈畫剛吃完早餐,在看病曆。


    “爸?你們現在準備走嗎,東西都收拾好了?”沈畫問。


    沈彰:“都收好了,待會兒小直過來我們就走,你甭擔心。”


    沈畫:“那好,我這邊走不開,就不去送你們了。”


    沈彰:“不用送……”


    沈畫從辦公桌前離開,走到窗邊:“爸,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沈彰沉默片刻:“你鳳姨也在聽著。是有件事……”


    沈畫伸手在窗台上輕點幾下:“您說吧。”


    沈彰:“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來的時候碰到鎮子上你劉嬸家的蘭子姐,跟他們一起來的。你蘭子姐剛才打電話說……說……說她婆婆……”


    沈彰把蘭子剛才說的關於她婆婆的病,找醫生,去喻和堂找顧深,又全家決定回去省醫院開刀等等情況,都說了一遍。


    林鳳雅氣得瞪沈彰,趕緊跟沈畫說:“這事兒咱不沾啊畫,他們都不信中醫,沒有上趕著給人看病的。”


    自古看病,都叫求醫,隻有病患求醫生,沒有醫生求病患的。


    你上趕著求人家看中醫,人家指不定心理咋想的。


    沈畫說:“都是鄉裏鄉親的,可以跟他們說,我有辦法幫他們掛到顧深的號,至於看不看,就是他們的事了。”


    林鳳雅又瞪了沈彰一眼,嫌他多事,明明她回頭見了人,三言兩語就能把話扯過去,叫人以後就算知道沈畫和喻和堂的關係,也埋怨不到畫畫身上,可他偏要說,這欠的還不是畫畫的人情?


    沈彰沒跟她爭辯什麽。


    他知道林鳳雅的心理,也知道畫畫為什麽會這麽說。


    沈彰頓了頓,才轉到正題:“畫,其實是想給你說……你蘭子姐說,在醫院見到……見到你外婆了……就柳灣那邊。你外婆在醫院住院,好像是糖尿病引發的別的病吧。你蘭子姐沒提你在醫院工作的事兒,是怕你不知道忽然碰上了不好講話,就跟咱提一句,叫你有個心理準備。你外婆那邊……這幾年,年年都要去咱家一趟,想見你。”


    沈畫笑了笑:“嗯。”


    就這?


    沈彰和林鳳雅都麵麵相覷,完全拿不準閨女這是啥態度。


    沈畫說:“見不見的,沒有必要吧。我小時候是在柳灣住過一兩年,可您不也給那邊生活費了嗎?況且當初說好的,我跟您,以後跟那邊再沒什麽關係。再說,這都多少年了,我見過那位外婆幾次?互相恐怕連樣子都記不得,也沒什麽感情需要聯絡吧,沒必要。我隻認林莊外婆。”


    林鳳雅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


    她娘家是林莊的。


    沈彰也沒多說什麽:“我們就是跟你說一聲,認不認都隨你,不必考慮家裏。畫你記住自己別吃虧就成。咱從來不欠誰。”


    沈畫笑:“我知道。”


    醫院某病房。


    病床上的老太太,緊緊攥著嬌俏少女的手:“這就是詩懿,乖乖比手機上看到的還俊俏,瞧瞧詩懿這氣派,可真是大小姐。”


    邊上站著的中年女人也連忙笑著說:“可不是嗎。咱詩懿比電視上明星都好看,瞧瞧這氣質,這打扮,那些明星也比不上啊。這一看就是豪門大小姐,人家說那叫啥,名媛對吧,說的就是咱詩懿。”


    被老太太拉著手的齊詩懿,繃著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實際上她覺得自己都快要被嗆死了。


    這病房裏的消毒水味道也太濃重了,老太太身上也不知道是什麽味兒,熏得她頭暈。


    “詩懿在大學學音樂的?那以後肯定也是要當大歌星吧,你表姐也是大學生,今年已經畢業,叫她去給詩懿做個助理啥的,不比外人強?她肯定能把詩懿照顧的好好的。”中年女人笑著說。


    病床上的老太太說道:“當啥助理,叫她姑姑安排下,不說跟詩懿一樣當大歌星了,去拍個廣告,演個戲,當個一般的明星也不少掙錢。還能給幫襯著詩懿。”


    齊詩懿真是被氣笑了:“外婆舅媽,那娛樂圈也不是我家開的啊,說叫誰去幹嘛就幹嘛。我自己的音樂學院都是考的呢,以後就算要出道,也不一定是什麽樣子。表姐什麽大學畢業的?學曆那麽高給我當助理可太屈才了。”


    “那有什麽,叫你表姐跟你們去港島,先曆練幾年,就算做不成明星,別的工作也成啊,你表姐那人吃苦耐勞,腦子又好,人也漂亮,關鍵是自己人,用著放心。”舅媽說道。


    齊詩懿無語至極,剛要說什麽,鼻子又是一熱。


    又來?


    她猛地拽回自己的手,趕緊捂著鼻子問:“衛生間在哪兒?”


    貴婦媽媽臉色一變:“詩懿怎麽了,又流鼻血了?”


    齊詩懿還沒來得及說話,捂著鼻子的她,鼻血已經從指縫中流出。


    舅媽趕緊指了衛生間的方向。


    齊詩懿飛快地跑進去衝水。


    貴婦媽媽拿了紙巾進去,齊詩懿很不爽地拽過紙巾,關上門,不想理會媽媽。


    “寧欣,你這怎麽教的孩子,都不知道跟外婆舅媽親。”老太太瞪了貴婦媽媽一眼。


    貴婦媽媽說:“她就這性格,對誰都一樣。”


    老太太說:“你侄女的事兒,你上點心。今年工作不好找,純純她換了好幾個公司都不滿意,你給想想辦法。”


    柳寧欣抿唇。


    老太太的臉色立刻拉了下來:“我也看出來了,你是不想叫純純跟你們去港島,不去就不去,那總要在這兒給純純找個工作吧?齊家家大業大,海市也有分公司,給純純安排個工作都不行?”


    柳寧欣點頭:“我會看著辦的。”


    老太太歎了口氣:“這些年你都不回來,我也知道你日子艱難,那豪門大家庭生活也不是好過的。你呀,知道還缺點什麽嗎?兒子。你光有詩懿一個丫頭頂什麽用?你給人家生個兒子,有兒子才有根本!你才能立得穩腳跟。”


    柳寧欣:“媽你別說這些。”


    老太太:“為啥不能說?你要有個兒子,那幹啥都是名正言順的。詩懿一個丫頭片子,誰會把她放在眼裏,到頭來你啥都不是,白瞎這麽多年。”


    柳寧欣皺眉:“媽,我都多大歲數了。”


    老太太:“多大歲數,也才四十多,再看你這保養的,說你三十都嫌多。咋就不能生了?人家五十多歲六十多歲,都還能生呢。港島醫院也好的很,你怕啥?”


    柳寧欣:“我會考慮考慮的。”


    老太太:“你還考慮啥。回去就趕緊準備再生一個,坐穩你這位置,不然現在多的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等著給人生兒子。”


    柳寧欣歎了口氣,剛要說話,就看到女兒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


    柳寧欣臉色一變。


    老太太又看向齊詩懿,直接說:“詩懿你可別不懂事,叫你媽再生一個弟弟,也是為了你好。上頭那些都跟你不是一個媽,哪能真喜歡你?你跟你弟弟才是親姐弟,以後在齊家也能站住腳……”


    齊詩懿冷笑:“哦,反正就是我爸我哥哥們都不可能真喜歡我對吧,非得有個弟弟,媽,你說呢。”


    柳寧欣臉色很是難看:“詩懿,你外婆就是說說,你別放在心上……”


    齊詩懿:“媽,我問你怎麽想,你也想再給我生個弟弟?”


    柳寧欣的笑容有些勉強:“媽都這麽大歲數了……”


    “歲數大不大的,反正你就是想生對吧。”齊詩懿冷笑,“你們可真行,我爸身體還好好的呢,這就開始算計我們家產了。媽還有你,爸對你還不夠好?”


    柳寧欣抿唇:“就是因為你爸對我太好,我才想再給他生一個……”


    齊詩懿氣笑了:“行行行,你們好好生,想生多少生多少,反正我話就撂這兒了,你再生的我不認。”


    齊詩懿說完就氣得跑出們去。


    柳寧欣趕緊要追出去,被老太太叫住:“那麽大孩子了,賭氣就跑,你瞅瞅你怎麽教的。對了,你既然回來,就給沈彰打個電話,畫丫頭也大了,怎麽說你也是她媽,也給她找個前程。”


    柳寧欣臉色更白。


    老太太又說:“我這幾年想見畫丫頭都沒見著,前些時候聽說她回村了,我又趕去還是沒見上。不過聽村裏人說,畫丫頭現在出落得可漂亮,比你年輕時候更俊俏。”


    “你當年一走了之,那丫頭可憐成啥樣。才那麽小一點兒,天天跑那麽遠到咱家找你,趕都趕不回去,後來還是我發了狠……才叫她不敢再來找。”


    “你這些年寄回來的錢,我叫你弟拿給沈彰,叫給畫丫頭,沈彰那個倔驢死活不要,還叫人把你弟打出來……背地裏,他能說你什麽好?畫丫頭指不定都被他洗腦,挑撥得記恨你,不然去了這麽多回,他都不叫我們見畫丫頭。”


    “你這當媽的,以前也艱難就不說了,現在安穩下來,也得給畫丫頭考慮考慮。把她帶到齊家,縱然不姓齊,那也能找個好人家,日後也是你的一個助力。”


    *


    沈畫晚上接到沈彰電話。


    說他們已經到家了,也說跟蘭子和她婆婆提了能幫忙掛顧主任的號。


    但是蘭子婆婆當場就給回絕了,說不信中醫,還是要回省醫院開刀,讓沈畫不必記掛這事兒。


    這個月比之前更忙碌。


    科室忙,又要天天給霍延行針。


    時間過得特別快。


    一晃就到了月底。


    沈直要回家住一周,帶上父母為他出國準備的東西。


    賀宗野身上的“龜殼”成功拆掉,隻是躺了一個月沒動,他還需要複健。


    另外就是,一身嫩得如嬰兒一般的皮膚,也需要重新適應成年人的身體,比如太緊繃了活動姿勢稍微大一點,皮就扯得疼;再比如紙片稍微碰一下,皮膚就被劃開一道口子;再比如出去曬一下太陽,本就是嫩紅色的皮膚,瞬間又燙又疼,火燒火燎一樣的疼……


    更別說,躺了一個月,肌肉都出現一定程度的萎縮,需要加強鍛煉。


    每一次複健鍛煉,身上都要多幾道傷口往外冒血。


    但他這一身皮,可是引來了不少狼。


    雖然因為案件和身份原因,賀宗野的手術情況康複情況都不公開,但當時參與手術的醫生還是不少的,其中就有燒傷科,也是對藥膏最關注的科室。


    另外就是院長,已經好幾次旁敲側擊。


    沈畫能說什麽?


    隻能說,那是喻和堂的秘方,無法量產,且以後喻和堂會出相應的藥膏,效果沒有這個這麽好,但也很強了。


    賀宗野非常著急出院,應該跟他在調查的案子有關。


    沈畫能夠感受到賀宗野焦躁的情緒,他預計凶手這個月會殺人,現在已經到月底了。


    他希望猜測是對的,又希望是錯的。


    沈畫給應老先生進行第十診。


    此時距離給應老先生初診,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現在應老先生的精神體力都有極大好轉,言語也恢複到接近正常,嘔吐、呃逆等情況也都止住。


    每天進食量也在增加,能在護工攙扶下勉強下地行走。


    但雙腿酸軟無力,唾液較多,還有痔瘡出血等症狀。


    沈畫觀老先生舌苔薄白,舌質略淡,上手摸脈,脈沉滑略弦數……


    今天來給老先生看診,是提前說好的,故而應青戎也在,剛才沈畫來的時候,就是他在耐心地扶著老爺子走路。


    沈畫說:“老爺子中焦漸和,能夠飲食,但脾氣生發運化尚差,且有濕邪中阻……”


    她開了六君子湯加焦三仙、枇杷葉等調理。


    “等這些症狀都調理清楚,我再另外更改藥方,主要是考慮到老先生腹部腫瘤結節是多發性,在早前第一次手術後又很快複發,所以到時候會開一些解毒、活血化瘀和散結的藥物,防止腫瘤複發。”


    應青戎不斷點頭:“好的。”


    沈畫說:“後續如果沒有大的症狀變化,我就不過來了,到時候顧大夫會過來。老爺子您好好休息,日後定能長命百歲。”


    老爺子笑嗬嗬地說:“我這條命是戰友撿回來的,活這麽多年早夠本了。沈大夫,除了孟老,你可是我見過最好的中醫大夫了!”


    沈畫笑:“那您可爭取以後再別見我。”


    老爺子哈哈大笑,又看了一眼兒子,才說:“沈大夫,你能給我兒媳婦看看不?”


    應青戎臉色微微一變:“爸,您別說這些。”


    沈畫挑眉。


    她又想起來從前在娛樂圈的時候聽到的八卦,應青戎的老婆奇醜無比……


    老爺子歎了口氣:“叫沈大夫看看,是病就治,現在這樣整天躲在家裏哪兒都不出去……早晚得憋出病來。”


    見沈畫也看過來,應青戎苦笑:“我太太病情特殊,以前也看過醫生,都沒查出病因,她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就整天待在家裏不肯見人。我一提帶她看醫生,她就生氣,她一生氣就會傷害自己……”


    沈畫想了一下:“改天你把她相關病例帶來我先看看。”


    應青戎連忙道謝。


    港島。


    港島慈嘉醫院。


    病房裏,坐在病床上的齊詩懿臉色慘白,正抱著一個身姿挺拔、隆準豐頤的男人嗚嗚直哭。


    “哥,我真得了白血病?為什麽會這樣?”


    齊詩懿哭得喘不過來氣。


    男人摸摸妹妹的腦袋:“別怕,現在醫學這麽發達,白血病早就不是不治之症了。現在已經在給你找骨髓配型,隻要配型成功,就能治好你的病。”


    齊詩懿哭得直喘氣:“可都配不上啊。我媽媽,還有爸、你和三哥都配了,都配不上。”


    “不是還有大哥嗎?說不定大哥能配上呢。”男人說。


    齊詩懿哭:“肯定也不可能配上,我們又不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嗚嗚……”


    男人伸手敲了妹妹一下:“同一個爸爸,怎麽就不是親兄妹了?就你想得多。”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


    齊詩懿一抬頭,就看到是媽媽柳寧欣。


    柳寧欣臉色很不好看。


    齊詩懿心中頓時就有不好的預感:“媽,是不是大哥也沒配上?”


    柳寧欣歎氣,點點頭。


    齊詩懿又大哭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哭睡著了。


    等她再醒過來,病床邊上隻有媽媽柳寧欣一個人。


    “媽。”齊詩懿嗓子沙啞。


    柳寧欣看著女兒說:“詩懿,醫生已經把你的情況通報骨髓庫,目前沒有找到合適你的配型。家裏人也都沒配上,醫生說……如果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或者姐弟,配型成功率比較高。如果我跟你爸再生一個……”


    齊詩懿一愣瞬間爆發:“我不!我不!你到底是為了救我再生一個,還是剛巧我生病了就順了你的意?再生一個,萬一還是配不上呢?那是不是正好啊,我死了,你又有一個小孩,還能繼續當你的齊太太!”


    “我不!我就算死,也不要你再給我生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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