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懷揚手裏的酒晃了一下,抬頭看向拿起話筒的夏時初。


    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她坐在沙發一角,低低唱出:“你出現我身邊,像個奇跡發生,沒想到會是你讓我如此失魂……想給你全世界,一刻我都不願等,想要你的心,卻怕不能成真……”


    盛懷揚一瞬不瞬地凝著她,想到了那年,p大十佳歌手大賽初賽現場。


    台上穿著白裙子的女孩,站在聚光燈下,大大方方地說,“我要唱的是《愛的可能》,其實這首歌是為我喜歡的男生準備的,但是我知道他不會來。”


    女孩抿著唇低下頭,再抬起頭時又是笑意冉冉,“不過沒關係,我相信有一天他會聽到我唱現場。”


    鋼琴旋律起,女孩略顯清亮的聲音緩緩唱出,“你出現我身邊……”


    舞台下,雙手插袋的盛懷揚站在劇院側門口的陰影裏,聽她略帶哽咽地唱出,“因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在前方還有等著你的人”時,他那顆層層包裹的心猛地塌下去一塊。


    就如此刻。


    **


    嗨到快12點,一群人才打車回酒店,乘電梯到各自樓層。


    盛懷揚和夏時初住的樓層最高,其餘人都下了後,電梯廂裏就隻剩下兩人。


    密閉的空間裏有濃鬱的酒味,盛懷揚站在她身後,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漆黑的眼底一片灼熱。


    夏時初感受到那燙人的目光,抬頭望向光可鑒人的電梯門,立即碰上了他深深的目光。


    筆直堅定,沒有一絲回避,沒有一刻躲閃。


    叮咚,電梯提示音響起。門緩緩開啟。


    夏時初暗吸口氣,提步先走了出去。


    深夜的酒店長廊,寂靜無聲。


    夏時初挺直脊背,努力忽略掉那道快把她後背灼傷的視線,沉穩地走著,可惜心跳卻遠不如步子那麽鎮靜。


    短短幾米路,竟走得她手心隱隱冒汗。


    餘光掃到自己房間號時,她低頭從包裏掏門口,摸出來,剛準備去碰感應鎖,手腕就被人抓住壓在了旁邊,帶著點酒味的氣息撲了上來。


    盛懷揚捉住她的手,將她抵在了門上。


    夏時初麵對著門,盛懷揚就站在她背後,兩人離得很近,灼熱的氣息帶著一點侵略性覆蓋過來。


    她下意識地咽了下嗓子,腳無聲地往前挪了挪,鞋尖剛碰到門就被人鉗住肩膀,硬轉了過來,將她圈在自己麵前。


    他垂頭凝著她,那雙平日清冷的眼眸深沉得如一潭深井,似乎又帶了一些難以言說的情緒,克製又壓抑。


    夜色很靜,靜得能聽見他粗重的呼吸還有胸口砰砰砰的心跳聲。


    不止她的,也有他的。


    夏時初被他盯得招架不住,腦內小人正在鼓勵自己不要落荒而逃時,耳邊忽然聽到一聲輕喚,“夏時初。”


    “嗯”她下意識地應。


    下一刻,極具侵略性氣息鋪天蓋地壓了下來,盛懷揚垂頭靠近,聲音帶了一些啞,“初寶。”


    夏時初猛地別開頭,抬手抵住他的肩膀,微仰頭,要笑不笑,“誰是你的寶?”


    說完,完全忽視他眼底複雜難辨的情緒,從他手裏抽出門口,刷卡進屋,並頭也不回地補了一句,“盛總晚安,祝你好夢。”


    嘭,房門關上。


    一進屋,夏時初就貼住門,捂著胸口,慢慢滑坐在地上。


    剛才,在聽到那聲“初寶”時,她差點繳械投降。


    這是他的專屬昵稱,第一次這麽叫她,是他最後一次代表國家隊去新加坡參加競賽,創下新的賽會記錄,並一舉拿下團體和個人全能金牌。


    賽後,當地大學校台給他做專訪,例行的提問後,主持人笑著拋出大家真正有興趣的話題,“我們的冠軍有女朋友嗎?”


    彼時,他微垂下眸,視線落在右手手腕的紅繩上,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


    主持人立即抓住問:“這是女朋友送的幸運繩嗎?”


    他輕輕頷首。


    主持人乘勝追擊:“能不能介紹下你的女朋友,或者講一講你們相戀的過程?”


    這次,他稍稍斂了笑,搖頭。


    主持人不放棄,連著提出好幾個問題,想挖掘點消息,奈何都被盛懷揚不鹹不淡地推了回去。


    主持人打趣,“你這是要把女朋友藏起來嗎?”


    見盛懷揚仍舊笑而不語,主持人不死心地問,“名字信息不能說,那說說別的吧。一般戀人之間都會有很親昵的稱謂,你們應該也有吧。”


    這次,盛懷揚終於望向鏡頭,從唇間輕呢地氤出兩個字:“初寶。”


    他的聲音本就偏低,喚出這稱謂時莫名還帶了些氣聲,很磁性很蘇。


    據說,當這段視頻傳至賽事官網和那家大學論壇時,點擊量一夜破百萬,下麵留言全是一水兒的土撥鼠尖叫。


    夏時初看到這段采訪視頻是在隔天的馬列大課,鄰座掛著耳塞的沈夢蝶突然喊了句“臥槽!”


    下一瞬,便把電腦推到她麵前,一邊把一隻耳塞擠進她耳朵裏,一邊拉視頻。


    夏時初一眼就看到了視頻裏的盛懷揚,正樂著,耳朵裏就聽到了那個提問,以及那個蘇心蘇肺的稱謂。


    啊啊啊……她抱著沈夢蝶胳膊,笑得兩眼冒紅心。


    沒等到下課就偷偷跑出去給他打電話。而他正在機場,同大部隊一起,準備歸國。


    “我什麽時候叫初寶的,我咋不知道?”她笑著問。


    他在那邊也很低地笑,“不喜歡?”


    “喜歡。”她用手指戳著走廊外的玻璃窗,心裏簡直不能用高興來形容。


    5555,喜歡得要瘋了。要不是怕被譚丫丫和沈夢蝶雙毆,她都想把那兩字做成短信鈴聲,每天聽個幾十遍愛的呼喚。


    盛懷揚就這麽安靜地聽她傻笑了好久,直到話筒裏傳來廣播提示,他才說,“要登機了。”


    夏時初收了笑,“好,那先掛了,一路順風。”


    正準備收電話,就聽到他的輕喃:“初寶,等我回來。”


    跟視頻的那句完全不同的感覺,如一股電流直擊心髒,把她徹底電暈了。過了好久好久,暈乎乎的她才抱住下課出來的譚丫丫一個勁晃,“啊啊啊,他剛剛叫我初寶。”


    譚丫丫一巴掌呼在她腦門上,“md,還讓不讓單身狗活?”


    沈夢蝶也在一旁吐槽,“你家盛懷揚真的是不騷則已,一騷驚人。”


    他回來後,她樂顛顛地追問,“初寶,是寶貝的意思嗎?還是baby?或者都有?”


    被問煩的盛懷揚隻瞥她一眼,“都不是,是寶氣。”


    “寶氣?”她歪頭,“珠光寶氣?華貴的意思?”


    盛懷揚抻著笑,用力揉她的頭,“傻子。”


    直到好久以後,她無意聽到一位四川同學講了句方言,才曉得啥叫寶氣,氣得她咬了他一口,“你才寶氣,你全家都寶氣。”


    盛懷揚壓著笑,搓她的臉,“可不,全家都寶氣得很,尤其你。”


    其實,他們在一起時,他更習慣連名帶姓喊她。但有些特定時候,他又極愛這麽喚她,尤其是旖旎纏綿、耳鬢廝磨時,低低淺淺地,蠱惑一般,直把她骨頭都叫沒了。


    如今,穿過歲月的長河,他這一聲初寶,仍然像一把勾子,一下就勾牢她的心。


    可是,26歲的她明白了勾住和交出是兩回事,所以她學會了轉身。


    哪怕心此時此刻還在為他的凝視、輕呢狂亂地跳著,就像下一刻就要撞出胸膛。但她依然能別開頭,瀟灑地說一句,“晚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埋進雙手裏。


    過了好久好久,一聲輕笑穿過掌心透了出來,隨後那笑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開懷明亮。


    **


    對麵房間的洗手間裏,盛懷揚打開水龍頭,捧了水洗了把臉,水流冰涼,他閉著眼睛,眼前忽然浮現出那張熟悉的臉。


    眉眼彎彎,微揚著下巴望著他,眼睛水亮亮的,眼底寫滿了氣惱和不滿,“誰是你的寶?”


    是呀,誰是他的?


    他盯著明晃晃的洗臉池,耳邊回起成路白跟他說的話。


    “原來盛總下午那句不是玩笑。”成路白偏頭看他,直接挑明,“你對時初也有想法?”


    時初?他挑眉,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去姓喊名了?


    成路白笑笑,故作感同身受,“她這樣的女人,的確夠吸引人。”


    盛懷揚哼笑,側眸對上成路白的視線,“你很了解她?”


    “現在自然不如你。”成路白頓了下,“不過,以後可就不好說。”


    赤-裸-裸的挑釁,像一根火柴,擦燃了盛懷揚胸中那團不知道攢了多久的鬱火。


    燒得他心口一片灼痛。


    盛懷揚直直盯著他的眼睛,“怕是不會有以後。”


    最直接也最愚蠢的回擊方式,把軟肋明明白白地展露人家。


    成路白聽完,果然笑了,甚是得意,“有沒有,怕是你說了不算。”


    是啊,成路白說得一點沒錯,他說了不算。


    她在ktv裏雲淡風輕地唱著:“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一句句像無形的手在撕扯包裹在心髒外的殼,每唱一個字節,就撕掉一分,鮮血淋淋,痛得得他全然失控。


    她在噴泉邊說,“想清楚了再來做這些事”,然而,剛才把她抵在門邊,瘋狂地想靠近,想再靠近時,他腦子裏隻有一片空白。


    她是別人的時初,卻是他的初寶。隻是……


    他抬起頭來,睜開眼,雙手撐著洗手台台麵,身體前傾,額前的發梢滴著水,順著額頭滑進眼睛裏,發澀。


    “盛懷揚。”他對著鏡中毫無表情、雙眼通紅的男人低聲問,“你想要幹嘛?”


    橘黃的射燈印在鏡子上,洗手間裏一片寂靜。


    **


    西城下雪了。


    夏時初捧著熱水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望著屋外白茫茫的世界,思緒有些放空。


    許是昨晚ktv出來等車時在外麵受了涼,她今天起來就感覺全身都很痛,尤其喉嚨,火辣辣的,肋骨下方也疼,類似久咳後的反應,吸氣都一陣酸軟。


    她直接在項目群裏@盛懷揚請了假,他就回了一個字——【好】。


    連了兩杯熱水,夏時初準備鑽進被窩再睡一覺,沈書周卻來了電話。


    “聽說你感冒了?怎麽樣?嚴重嗎?”


    “還好,就是嗓子痛。”她啞著嗓子說。


    沈書周一聽她嗓子啞成這樣,趕忙貼心地說,“你嗓子不舒服就不要說話,我跟你發微信吧。”


    【除了嗓子痛,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有沒有去看醫生?】


    【已經吃過藥了】


    沈書周:【那你多喝熱水,多休息。】


    【正準備睡覺】


    【抱歉,打擾你,你趕緊睡,勿用回】


    他這人總是這樣溫文有禮,不過,她覺得有必要找個時間跟他說清楚。


    夏時初牽了下嘴角,還是回了句,【謝謝】


    她其實沒有吃藥,哪哪兒都痛,隻想睡覺,隻是怎麽越睡越冷呢?


    她裹緊被子,閉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醒來,卻覺得渾身更加無力,身上也是汗嘖嘖的,額頭個脖頸一模全是汗。


    她覺得自己這次感冒得可能有點厲害。


    房間內拉著厚厚的遮光窗簾,不知今時是何時,她摸過枕頭邊的手機一看,發現居然已經是下午2點多,她這一覺竟睡了這麽久。


    從早到現在,她滴水未沾,這會胃裏空落落的,還有點反胃感。


    她掙紮著起身,頭一陣眩暈。靠在床頭坐了好一會兒,慢慢熬過那陣難受,這才重新拿起手機,先問服務中心能否送餐,被告知“餐廳已經結束供應了,最早需要4點才能再配餐。”


    無奈,隻能打開外賣平台。


    西城的外賣不如北城發達,能接單的商戶並不多,她想喝白粥,可最近的商家也要一小時才能送達。


    她怕自己餓不到那個時候,隻能隨便找了個配送最快的商家,點了一碗蛋炒飯和蘿卜湯。平台顯示送達時間需要30分鍾,她暈乎乎地靠在床頭翻微信,僅僅一個上午,收件箱裏已塞滿信息。


    她一條條往下翻,視線看到某條時,頓了下,是盛懷揚的,頭像上有個小小的數字2。


    第一條是8點多,他說:【藥在門口】


    第二條是12點多,問她:【吃藥】


    她盯著屏幕,勾了下唇,清空消息。


    肚子實在餓得不行,她掙紮著爬起來,走到水吧翻出一包餅幹,準備先填下肚子,正撕開包裝,門鈴響了。


    咦,外賣到了嗎?還挺快的。


    她捏著餅幹去開門,透過貓眼望外瞧,發現門外站著的竟是沈書周。


    她拉開門,“你怎麽來了?”


    “是不是吵醒你了?”沈書周不答反問。


    “沒,我已經醒了。”她用身體別著門,視線落在他手裏的袋子上,直覺那是給她送的東西。


    果然,下一秒,沈書周已道,“給你送點吃的,羅漢果燉雪梨,聽說對嗓子好。”


    “你做的?”她吃驚。


    沈書周搖頭,麵上有些赧然,“不是我,是我媽。”


    話落,似是怕她不悅,又慌忙解釋,“我隻說學生不舒服,讓她幫忙燉一點,沒說別的。”


    夏時初被他逗笑了,“你說送給學生?你媽沒問你女生還是男學生嗎?”


    沈書周想了下,如實點頭,“問了。”


    “那你怎麽說?”


    “我跟她說女生。”他想想補充道,“主要男生好像也不需要這個。”


    他的意思是,男同學大多比較糙,沒那麽嬌弱,真有個感冒發燒嗓子疼,灌兩杯感冒衝劑就好了。


    夏時初腦子卻轉得特別快,“你不擔心你媽覺得你搞師生戀?”


    沈書周愣住,默了半晌終於繞清了裏麵的邏輯,瞬時紅了耳朵。


    “我……我沒想那麽多。”他沒告訴老媽是燉給夏時初,就是怕她問東問西,想太多,但現在回憶當時老媽的表情,好像是有那麽一點不可言說的興奮。


    夏時初斷言,“你媽肯定誤會了。”


    沈書周摸了摸鼻子,十分不好意思地嗯了聲。


    笑過,夏時初將他請進房間。進來前,沈書周還猶豫了一下,“方便嗎?我其實就想送給你就走。”


    “沒啥不方便,進來吧。”


    換成別的男人,她肯定不可能引人進屋,但這個人是沈書周,她莫名覺得特別踏實和安全,甚至萌生出一種,要非禮也是自己非禮他的錯覺。


    “對了,這個放在門口,應該是給你的吧。”沈書周遞給她一個小袋子。


    夏時初接過來,發現裏麵除了藥,還有一盒牛奶和幾塊清蛋糕,她看著裏麵的東西,心裏有個地方軟脹軟脹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再親我一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末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末秋並收藏你再親我一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