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興味闌珊。


    很明顯,不知是誰對王庶妃動了手,在王庶妃平時喝藥用的碗上動了手腳,想嫁禍給佟皇貴妃。隻要王庶妃是在喝安胎藥時出了事,負責為她煎藥的銀葉就逃脫不了幹係。


    可那幕後之人沒有料到,佟皇貴妃身邊兒的宮女是個頂個的能幹,在極度慌亂的情況下,竟然還能保護好現場證據,證明安胎藥在被送到王庶妃麵前時,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又有瓊華慧眼如炬,發現王庶妃的藥碗上有麝香,直接為銀葉洗脫了罪名,並將對王庶妃下手之人重新鎖定在了她身邊兒人的身上,直接揪出了負責看管藥碗的碧璽。不過,那幕後之人也算是有遠見,早早就做了兩手準備,在還不確定計劃能不能成功的時候,就找到了替罪羊,這樣一來,計劃成功了,於她而言無疑是有益的,一旦計劃失敗了,對她來說也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頭腦簡單又勢單力孤的王庶妃,無疑就是那個替罪羊。


    這碧璽多半已經被那幕後之人收買了,或者從一開始根本就是別人的人。被人抓到現行之後,碧璽竟然還反咬王庶妃這個苦主一口,說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王庶妃指使的。關鍵是,她這荒謬的話,竟然還有不少人相信了。


    瓊華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中,不少人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王庶妃,似乎是在揣度,她到底有沒有可能舍棄一個親生骨肉來陷害其他的妃嬪、博得康熙的憐惜。舍棄自己親生的孩子,聽起來不可思議,可對於某些後宮妃嬪來說,卻不算什麽。利益最大化,向來是她們的行事準則。


    碧璽的話看似荒謬,實則卻是虛中帶實,真中摻假。


    譬如,她說王庶妃這一胎懷相不好,約莫是真的。隻是她說王庶妃為了爭寵,準備放棄這個孩子,在瓊華看來,不大屬實。


    瓊華知道,這對於某些寵妃來說,也許這樣做不算是個虧本的買賣,對於王庶妃來說,她卻絕不會這樣選擇。但凡有一絲可能性,她都會把孩子生下來,哪怕這個孩子像七阿哥一樣,生來便有缺陷,也是好的。錯過了這個孩子,已經失了聖寵的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再懷上下一個了。


    失去了這個孩子,王庶妃的痛心不是假的,她對幕後之人的痛恨也不是假的。


    瓊華看清了這一點,可周圍的大部分人卻不見得看清了,即便是有些人看清了,她們本身與王庶妃又沒有什麽交情,也樂得裝作看不清的樣子,她們沒有必要為王庶妃出這個頭。從被查出懷孕,到如今流產,王庶妃得罪了太多的人了。


    “王氏,你這宮女說的,可是真的?當真是你,為了陷害皇貴妃,才故意害了你腹中的皇嗣?”康熙的目光十分嚴厲,一雙鷹目牢牢鎖定著王庶妃,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康熙氣勢全開的時候,連佟皇貴妃也覺得有些招架不住,別提王庶妃這等沒有見過世麵的低位妃嬪了。


    此時,王庶妃癱倒在地,急切地道:“皇上,奴婢沒有!奴婢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夠平平安安地誕下這個皇嗣!又怎麽可能為了陷害皇貴妃,特意害了皇嗣!”


    說著,她滿含恨意地瞪著碧璽:“你這個賤人,不僅害了我的孩兒,還反咬我一口,可真真是好樣兒的。從前你在我身邊兒伺候的時候,我隻當你聰明伶俐,腦筋活絡。可沒有想到,你腦筋活絡過了頭,竟是連我都算計!我素日裏待你不薄啊!”


    “正是因為您待奴婢不薄,奴婢才會甘願冒著殺頭的風險,為您做出這樣的事。”碧璽為難地看著王庶妃:“您若是要讓奴婢為您擔下所有的罪名,奴婢也認了,誰讓,您對奴婢有恩呢。可皇上今日既然當麵質問奴婢……還請您寬恕奴婢,奴婢不能做欺君之事……”


    說著,碧璽低下頭,看起來很是難過。


    惠妃道:“自古忠義難兩全,忠君更在仁義之前。你雖犯下了大錯,能夠及時回頭,對皇上毫不欺瞞,倒也算是難得。隻是,你也未免太糊塗了些,若是能趕在王庶妃戕害皇嗣之前製止她,豈不更好?如今,你和王庶妃,都難逃責罰。”說著,惠妃極為惋惜地搖了搖頭,看向了王庶妃:“你的丫鬟糊塗,你更糊塗啊,怎麽能為了爭寵,而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如今,你的丫鬟已經在皇上麵前認了罪,你還要一直咬著牙不肯認罪嗎?”


    惠妃的話看似情真意切,仿佛是在勸王庶妃回頭,實際上已經給王庶妃定了罪。


    王庶妃瞪大了眼,毫不領情地道:“我沒有做過的事,為什麽要認?我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知道虎毒不食子,又怎麽會親手害了我的孩子?”


    說著,王庶妃取出自己貼身帶著的小衣服,哽咽著對康熙道:“皇上看啊,這是奴婢親手為奴婢尚未出世的孩子縫製的衣服,從知道它在奴婢肚子中時,奴婢就開始為它縫製了。盡管它還沒有出世,奴婢是那麽的期待它的到來,哪怕它有先天不足之症,奴婢也絕不會輕易放棄它,更何況太醫並沒有說奴婢的孩子一定會有不足之症,隻是說讓奴婢好生養著……奴婢為了它。哪怕沒什麽胃口,也每天盡量多吃一些,吃了吐,吐了又吃……奴婢再是不堪,也不會害自己的孩子!”


    “碧璽她這樣做,定然是被人收買了。還請皇上為奴婢做主啊!要是不能查出害了奴婢孩兒的真凶,奴婢連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生。”說著說著,王庶妃又嚶嚶哭泣了起來。


    王庶妃雖然不算聰明,但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碧璽今日這般做派,定然是有備而來。她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碧璽被人收買了,隻好以情動人,希望能夠博得康熙的信任,好讓康熙明白,皇嗣不是她害的。


    不得不說,康熙雖然不待見王庶妃,但她手中那件針腳細密的小衣服,的確打動了康熙。除非像上次德貴人之事那樣,抓住實錘,否則,康熙還真不願意相信做額娘的會迫害自己的孩子。


    “皇貴妃,你怎麽看?”康熙問道:“在這件事中,你也是苦主之一,說說你的想法。”


    “回稟皇上,臣妾以為,背主之人所說的話不可信。”佟皇貴妃瞥了碧璽一眼,僅僅是這一眼,就讓碧璽如坐針氈:“這碧璽既然能夠背叛王庶妃,就代表她為奴不忠,既然如此,她說的話又有多少可信度?臣妾以為,想要撬開這宮女的嘴,讓她說實話,恐怕還得用一些強硬的手段。”


    碧璽聞言,不敢置信地看著佟皇貴妃,不明白佟皇貴妃為什麽要為王庶妃說話。在她想來,王庶妃仗著自己有孕在身,纏著佟皇貴妃把貼身宮女借給她在先;對佟皇貴妃不敬,傷了銀葉,打了佟皇貴妃的臉在後,佟皇貴妃不是應該對王庶妃恨之入骨嗎?如今她把這一切都推到王庶妃的身上,佟皇貴妃即便不落井下石,也該袖手旁觀吧?


    就連康熙也覺得,佟皇貴妃能夠這樣為王庶妃說話,實屬難得,畢竟,先前王庶妃對佟皇貴妃的敵意有多大,他可是看在眼裏的。


    “還是皇貴妃有容人之量。”康熙感歎道。


    佟皇貴妃盈盈一笑:“在皇上跟前,臣妾也不屑說謊話,臣妾並不喜歡王庶妃。但,不喜歡歸不喜歡,臣妾不會公報私仇。臣妾既然知道害了皇嗣的多半另有其人,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王庶妃蒙受不白之冤,倒讓真正害了皇嗣的人逍遙法外。”


    是的,王庶妃不算什麽,再討厭,也隻不過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對佟皇貴妃構不成任何威脅。真正令佟皇貴妃忌憚的,是那偷偷躲在幕後算計一切之人。她再厭惡王庶妃,也不會入了那人所願,直接將這一切推到王庶妃的頭上。否則,豈不是如了那幕後之人的意?


    這看在康熙眼中,卻成了佟皇貴妃剛正不阿、心胸廣闊的鐵證。


    連剛剛得罪了佟皇貴妃的人,佟皇貴妃也能夠不計前嫌地為她說話,不隨意地把罪名扣在她的頭上。這後宮之中,大概少有像佟皇貴妃這樣風光霽月的妃嬪了。康熙心中感慨著,對佟皇貴妃的欣賞添了一分,同時,對王庶妃的厭惡也增了一份。


    “就依皇貴妃所言,將這名喚碧璽的宮女拉下去,嚴刑拷打。朕就不行,在重刑之下,她當真能夠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肯吐露。梁九功,你帶人去搜碧璽的住處,看看能不能搜出些什麽東西來。”


    “嗻。”梁九功領命而去。


    碧璽驚恐地看著康熙身邊兒的人將她拉了下去,而後,傳來了一陣陣女子的哀嚎和痛呼聲。


    佟皇貴妃就這樣靜靜地聽著,心如止水。她知道,重刑定能撬開碧璽的嘴巴。康熙身邊兒有的是能人,可以通過碧璽的表情判斷出碧璽說的到底是不是實情,總能想法子讓碧璽把她知道的東西全部吐露出來。碧璽一個宮女,根本應付不了這些手段。可佟皇貴妃同樣也知道,繼續深查下去,多半也查不出什麽來,因為碧璽知道的,多半也是有限的。


    那幕後之人既然計劃縝密,在動手之前就準備好了替罪羔羊,焉知她不會準備第二個、第三個替罪羔羊?


    因此,佟皇貴妃隻是擁緊了瓊華,捂住了她的小耳朵,想要將那駭人的慘叫聲隔絕在她的耳朵之外。對於揪出幕後真凶,她並不抱什麽希望。


    碧璽的慘叫聲太過淒厲,一聲一聲穿破了瓊華的鼓膜,讓瓊華皺緊了一張小臉,小身子努力地往佟皇貴妃的懷中拱了拱。康熙見了,心疼地將瓊華從佟皇貴妃的懷中接了過來,抱在懷中悉心安慰著,又對行刑之人吩咐道:“堵住那宮女的嘴!”


    過了好一陣,那行刑之人才來回複道:“皇上,碧璽招了。她說,的確有人指使她對王庶妃出手,嫁禍皇貴妃娘娘……”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駐顏有術[清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晏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晏央並收藏公主駐顏有術[清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