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


    氣氛低迷,這幾天家裏早已經沒了歡聲笑語,就連幫傭們私底下也是唉聲歎氣的。


    封夫人眼看著就消瘦了許多,就連一向對小兒子諸多抱怨不滿的封先生也肉眼可見的衰老了。封硯這個小兒子,他們並不是像外界猜測的那樣刻意養廢,一開始他們也抱有了很大的期望,可小兒子不是經商這塊料,也學不來爾虞我詐,似乎無論是誰家都是這樣,對長子會更加嚴厲,對小的那個,就會寬容得多。


    好在封家長輩都會處理矛盾跟關係,封辭跟封硯兄弟倆感情很好。


    封辭年長封硯足足五歲,到了三十歲的年紀,已經結婚了,也接手了公司站穩了腳跟。


    書房裏,他看著辦公桌上的全家福,閉了閉眼。


    這次發生的狀況,誰都沒有想到,就連封硯的主治醫生都很詫異,封家請來了國外的教授,幾個業界教授都為封硯做了全麵的檢查,得出的結論都很一致:封硯隻是外傷,並沒有傷及大腦。


    可是誰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麽好幾天過去了,封硯還沒蘇醒過來。


    一天兩天,封家人還能頂得住。


    這都過去幾天了,眼看著封夫人都要倒下了。


    樂顏端著一碗安神湯推門而入。


    看著丈夫眉宇間皆是愁色,再想起小叔子,她趕緊低下頭,掩飾了淚意。


    “這是我跟別人要的方子,我可是親手給你煮的安神湯,你可得給我麵子啊。”樂顏強笑著將瓷碗放在辦公桌上,自然而然的來到封辭身後,探出手幫他按捏頭部,接著又輕聲說:“其實那個辦法也不是不能試一試。”


    封辭聲音沙啞,“你也信這個?”


    “當然不信。”樂顏笑,“可是現在別的辦法都試了。老公,我知道你不喜歡封建迷信那一套,我也一樣,但你看看爸媽,憔悴了很多,再來幾次,我覺得他們都要倒下了,現在隻要是辦法,都可以去試一試,不是嗎?”


    有別的上了年紀的長輩,聽聞封家發生了這事,就建議封家去請個高人來幫封硯看看。


    封家上下,都不信這一套。


    封辭本人尤為反感別人裝神弄鬼,當時就拒絕了。


    樂顏見丈夫沒有立馬拒絕,又趁熱打鐵繼續勸服:“就當是請來走個過場,不聲張,不讓外人知道,反正爺爺的忌日也要到了,按照以往的規矩,本來就是要請人過來,就讓他們順便看看阿硯,行不行?”


    “就這樣吧。”封辭疲倦不已,“你看著去安排。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樂顏鬆了一口氣,眼眶悄悄地紅了,“咱們夫妻倆你說這話不是見外?我這幾天想到阿硯這樣,心裏真是氣,江家那邊還在想辦法跟我聯係,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家,城區裏也敢開快車,隻是吊銷駕照拘留我覺得很不解氣!”


    提到江家,封辭的眼神也冷了下來,“在阿硯沒有醒來之前,不要跟江家有任何的接觸。”


    第二天,樂顏就跟婆婆封夫人去打聽在玄學方麵的大師了。


    她們也不信,但醫生都解決不了的事,她們也隻能找別的辦法。


    *


    封硯是第一個發現陳仙貝心情不好的。


    他接過陳仙貝遞來的刮胡刀,是他熟悉的牌子,心下有些詫異。


    難怪之前他說給她五百萬、一千萬,她絲毫不為之所動,看來,他是碰到了一個有錢的女妖精。


    “謝謝。”他打開刮胡刀,背過身給自己刮胡子。


    陳仙貝坐在亭子裏,怔怔的看著被他鋤過草的土地。


    她有點慶幸,這是一個空間,沒有別人,隻有一個失憶了的陌生人。


    在外麵現實世界,她沒辦法表露出真正的情緒來,怕被人知曉,她不想跟誰解釋,哪怕是跟姑姑打電話,她也沒有罵過江柏堯。


    陳仙貝買的刮胡刀很貴,也的確物超所值,刮得很幹淨不說,聲音幾乎沒有。


    封硯刮好胡子後回過頭來,看到她正在發呆,雖然她麵上也沒有情緒,但無端的,他就覺得,她是在難過。


    妖精也會不高興嗎?


    封硯及時地自省了一下,發現自己應該不可能是那個讓她不高興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坐在一邊的地上,背靠著涼亭柱子。


    半天都沒有聲音,封硯心裏越來越毛,終於忍不住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你怎麽了?”


    陳仙貝的雙目茫然,聽到聲音,她看了封硯一眼,繼續垂頭,“一點小事。”


    “說唄。”封硯見不得別人一副“我有沉重心事,我伐開心,但你問我,我就會說沒事”的苦大仇深模樣,“反正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你就當我是樹洞,放心,”他抬起手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我這個人嘴巴最嚴實了,絕對不會對別人提起半分。”


    “真的嗎?”陳仙貝內心有一個很隱秘的想法,她想找個人幫她罵人。


    如果這樣會讓自己心情好一點的話,她想試試。


    入睡前她在浴缸泡澡時,張了張口,也想罵一句他媽的,但“他”之後,那一句“媽的”就是說不出口。


    封硯看著自己的掌心還有敷過草藥的痕跡,心裏一鬆,他聽她倒過垃圾之後,也算是兩清了,他不欠她。


    “真的。”他嘴裏叼著狗尾巴草,姿態閑逸,“說唄。”


    “有人背叛了我。”陳仙貝想了想,又覺得背叛這個詞不太合適,“欺騙了我。”


    封硯瞥她,他懂了。


    很多個故事裏都是這樣的,女妖遇到負心漢,騙身騙心,就是人看了也得說一句慘。


    所以她是想報複男人,就把他給抓了進來?


    他想跟她說,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那樣。


    反正如果她不是這樣殘忍把他困住,隻是在現實生活中碰到的話,他覺得,彼此喜歡,管對方是人是妖,他無所謂。


    他也不會因為喜歡的人是妖,就想逃離或者傷害。


    封硯這個念頭剛起,也被自己嚇了一大跳,他未免口味太重了吧?


    言歸正傳,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這樣。話到嘴邊,他又果斷咽了回去,算了,還是別提醒她他是男人了,男人的身份是原罪,他因為這一點被她抓了進來,現在她在沉思中,他大可不必多嘴強調。


    “真不是個東西。”他罵了一句。


    陳仙貝無辜的看了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提醒,她覺得他罵得不夠到位。


    應該拿出那天罵肇事者的水平來。


    “隻是不是東西嗎?”陳仙貝看他。


    封硯跟她顯然腦回路不在一個頻道,聽了這話,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什麽?畜生?”


    陳仙貝不願說,她對他此刻的罵人水平有些些失望。


    封硯無語了。


    他能感覺到,她有話想跟他說,但她又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不說。


    憋死她得了。


    算了,憋死她,他說不定一輩子都別想出去。


    他努力平靜了一下心情,擠出了笑臉,說道:“有什麽你就說唄,仙女,你聽我的,誰讓你不痛快了,你就說,你就罵,隻管記得一句話,讓你不痛快的都不是什麽好鳥。”


    “冤有頭債有主,你該去折磨背叛欺騙你的人,不應該為難自己。”


    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給人當過知心哥哥。


    他畢生的耐心跟溫柔都給了這女妖精。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酸。


    “你就記得冤有頭債有主。”他又說了一遍,其實他也不知道這句話用在這裏合不合適,但他就想告訴她,有本事你去找背叛你的傷害你的,再不濟你折磨你自己也行,何必將無關緊要的人牽扯進來?


    當然了,他也隻敢腹誹。


    有的人,不,有的妖,看著特別溫柔,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溫柔,實際上分分鍾要人命。


    越漂亮的就越是危險,這是警世名言。


    “那你能幫我罵人嗎?”陳仙貝這話一出,自己也愣住了。


    她跟他素不相識,提出這種要求真的合適嗎?


    而且這該是她說的話嗎?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對一個陌生人傾訴心中的不愉快。可能是此情此景,這個空間裏隻有他跟她,沒有別人?


    她回過神來,知道自己說了很不合適的話,連忙說:“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封硯卻明白了,敢情是自己罵不過癮,想找個人一起罵。


    這倒是能理解,就比如他媽,每次跟他爸鬧了矛盾,都會拉著他罵他爸,他如果不吭聲,他媽就說他是站在他爸那邊的,生他養他這個兒子真是浪費感情。


    再比如他大嫂,跟他哥沒結婚之前,有一次兩人也是吵了架,吵得很厲害,差點分了,他大嫂也是對著他抹眼淚,訴說他哥的各種罪狀,他吸取了在他媽身上的經驗教訓,便幹巴巴的附和了一句,結果就這麽一句,引來了他大嫂長達三小時的傾訴吐槽。


    女妖精現在也應該是相同的情況。


    她找不到人說了,隻能找他說,也是怪可憐的。


    行!


    誰叫她之前給他敷藥。


    封硯打了個響指,站起身來來到她身旁坐下,“那個狗娘養的……”


    陳仙貝:“可以不帶他爸媽嗎,這事其實跟他爸媽沒什麽關係。”


    封硯:“……”


    你這麽有素質,為什麽一言不合就把我拽到這裏玩囚禁這種把戲?


    很好,他封少二十五年以來,第一次體驗到了不公平對待是什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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