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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雪輕輕擁著她,低頭。


    發絲揚起,紅唇雪膚,下頜在燈光下好似上了一層蒼白的釉。


    夜色沉沉,她離得這麽近,呼吸有暖濕的氣流,再近一寸,唇瓣就要貼上眉心了。安靜的注視下,舒予白的慌亂和緊張好似無處遁形,一下就被看穿了。


    是啊。


    是很有感覺。


    可是,她要是承認了,南雪會害怕吧?


    她還沒放下。


    還是喜歡。


    兩人相對而站,單薄的倒影落在一邊的黑色路燈燈柱上,像個折起來的感歎號。


    舒予白擔心。


    怕這麽大大方方承認了,南雪會覺得尷尬。直女哪有那麽快就被掰彎的,她或許麵上不會露出什麽表情,但心底還是受驚、避之唯恐不及的。


    隻好把一瞬間的心悸壓下。


    南雪都說了,是報複,是親著玩兒的。


    她怎麽好意思當真。


    南雪的呼吸帶起一陣白霧,輕盈的,微微濕暖,在飄著雪花的冷空氣裏散開。


    可她的眼神又那麽認真。


    認真到舒予白差一點又要多想了。


    “姐姐,剛剛是什麽感覺?”


    南雪低頭看她,聲音很輕,在她耳邊又問了一遍。


    否認,說沒感覺,她連自己都騙不過去,怎麽可能騙過南雪。


    這樣一來,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會啊。”


    舒予白撥了一下臉頰邊的長發,道:“會心跳加速,很正常,畢竟我喜歡的是女孩子。”


    “是麽。”


    南雪一瞬間有些低落,她看著舒予白,問:“是個女孩兒親你,你都會有感覺?”


    舒予白微微一怔,低頭,道:“不知道。”


    南雪一瞬間沉默了。


    她一邊走一邊想,那尤馥親你,你也有感覺?


    是她親你更有感覺,還是我?


    隻是稍微想了一下那個畫麵,南雪心髒就一陣鈍痛,她下意識把舒予白的指尖握緊了。


    “不知道?”


    南雪反問:“是個人親你,你都有感覺?”


    “我也沒有被別人親過,怎麽知道是不是有感覺?”忽然之間,舒予白自己都被自己說服了,越想越覺得覺得這個想法非常有道理,繼續補充:“可能我多和幾個人試一下,就知道是不是都會有感覺了。”


    南雪的指尖猛地攥緊了,她一瞬間拉著舒予白的手,湊近,在她耳邊一字一頓道:“不可以。”


    “嗯…?”


    舒予白抬眸瞧著她。


    “別人不可以親你。絕對不行。”


    她的眸子很深,一眼看不見底,這麽看過來,居然帶著一股子壓迫的氣勢。


    “為什麽不行?”


    舒予白被她這麽看著,心髒一陣狂跳,很莫名。她開玩笑似的看著她:“假如我和別人戀愛,擁抱、接吻都是很正常的。”


    “你還想找別人麽。”


    南雪捏著她的指尖,眸色深深的。


    舒予白一怔,心底有種奇怪的酸脹感,她低頭,開玩笑似的問:“不找別人,難道找你麽?”


    “找我,不行麽?”


    南雪瞧著她,輕聲問。


    她穿的單薄,人又是清瘦的,好似一張黑白的素描畫,雪地裏有種脆弱感。


    “你算了吧。”


    舒予白心髒一跳,承受不了似的。


    那一瞬間,她又多了許多憧憬。


    自那次告白失敗,兩人之間就劃下了一道線,彼此保持著一個親近但不越界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很好,至少它穩定。


    可南雪正在把這種微妙的平衡打破。


    舒予白不由得開始想:


    會不會,她其實是真的喜歡?


    舒予白身體忽然熱起來了,她輕輕蜷縮起手指,臉頰微燙,心如擂鼓。


    這個想法很大膽,她甚至順著憧憬了一下那畫麵,親吻,擁抱,甚至是…某些不可言說的。假若南雪其實也是喜歡她的,多好呀。


    “是我就不行?”


    她說完,南雪反問了一句話,登時安靜了。


    “……”


    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兩人並肩走在小石子路上,燈下飄起小雪,夜裏降溫,果然又開始下雪了,冷空氣一下子衝到腦門。


    風很大,一直吹。


    舒予白頭疼,她餘光看著南雪。


    那人安安靜靜的,看不出什麽表情。


    走到屋簷下,才發現這場雪不大,已經停下了。


    “姐姐,睡吧。”


    南雪在屋簷下合上那柄黑傘,在台階上旋轉,抖落薄薄一層積雪。


    語氣是輕歎一般的。


    “……”


    舒予白在門口停下,微微緊張,卻不知說什麽,片刻,她轉身進了門:“那,晚安。”


    南雪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怔。


    其實問她這些,沒指望能問出個什麽結果來。那天衝動之下,跟她說想在一起試試,被拒絕後,南雪就謹慎的多了,隻慢慢試探舒予白的態度


    感情這種東西,來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


    舒予白還喜歡她麽?


    南雪完全沒底。


    就像林嵐說的:假如還喜歡,為什麽要拒絕?


    南雪縮進被子裏。


    她閉上眼睛,心裏又開始想,假如是尤馥親她,是不是也會很有感覺?她想親口問舒予白,又問不出口:萬一她真去嚐試了怎麽辦。


    她們接吻…


    她也會露出那種害羞的表情麽?


    也會很享受,很沉迷其中?


    南雪被自己腦補的場景折騰了半宿,又生氣又委屈。


    偏偏一點生氣的立場都沒有。


    .


    第二日,南雪去了趟公司。


    冬天的早晨,行人稀疏,幾隻小鳥在草地上跳著啄草籽,小路上,人們縮在棉大衣裏,頭也不抬地匆匆路過。


    南雪的司機把車停在公司樓下。


    她下了車,攏一攏圍巾。


    上電梯,穿過長長的走道,她來到自己的座位前,助理幫她把窗開著通風,高樓,風很大,很冷。


    從上往下看,人跟螞蟻似的。


    南雪一伸手,把它關上。


    她把接下來幾天的工作提前安排好了,又看著一旁的助理道:“幫忙訂下機票,飛東京的,9號上午。謝謝。”


    助理在那兒搗鼓了一會兒,道:“隻有早八點的。”


    八點?


    或許和舒予白是同一個航班。


    “好。”


    南雪把航班號記下,打開手機問:


    -“姐姐,你們的航班號是多少?”


    那邊舒予白回複:


    -“你問這做什麽?你也去?”


    看樣子別人不歡迎她。


    南雪頓了頓,回複:


    -“沒,就隨口問問。”


    舒予白沒有再回複了。


    南雪等了很久,看一眼,沒回複;下班了要回家,再看一眼,還是沒回複。


    南雪:“……”


    舒予白在氣她這方麵其實很有天賦。


    .


    早晨,候機廳的高大玻璃窗外,一片素白,在耀眼的光芒下閃著金色光芒。稀疏的人流帶著行李,穿梭。


    邊上的早餐店開了幾家,都是快餐。


    “要兩份咖啡,兩份牛角包。”


    店員把紙袋子遞給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好眼熟的顧客。


    一頭烏發垂落肩頭,紅唇,眼眸很亮。


    她穿了白色的寬鬆高領毛衣,淺藍色的牛仔,腿很長,筆直筆直的,腰很細,瘦削的肩上落著烏黑發絲,精致的腳踝冷白漂亮。


    好像是哪個富商的女兒,還上過電視?


    她想著,想不起來。


    隻看著南雪轉身走遠的背影。


    南雪不知舒予白吃過早餐了沒,順路給她捎帶了一份。


    待會兒,她見到自己,會是什麽表情?


    會開心麽。


    南雪垂眸,在匆匆忙忙的人流裏輕輕笑,旁若無人的,紅唇輕輕彎了彎,又被她用力壓平。不對,舒予白明明不歡迎她。


    一瞬間又沮喪了。


    南雪肩上挎著一隻小包,靴子的跟敲擊著冰涼的地板,咯咯咯。


    往遠方一看。


    候機廳幾排座椅,登機口那陽光很薄卻明亮,在地板上落下玻璃窗的影子。


    她的目光穿過茫茫人海,定在某處。


    唇角輕輕揚起。


    高大的落地窗那兒,有個熟悉的身影。


    正低頭看著屏幕,沒注意自己。


    她背對著自己而坐,肩頭垂落發絲,背影柔和溫暖。女人穿了件米白色開衫,搭著裏頭的裸色長裙,一低頭,脖頸兒到肩膀一片白皙光滑的皮膚襯得人細膩溫柔。


    南雪眼睛一亮,下意識想湊過去一起坐著。


    可下一秒,又有個人來了。


    舒予白見她來了,這才抬眸。


    她紅唇揚起,有片刻的驚訝,接著衝那人微微一笑,好似見到她心情很好。


    南雪看著那人,停下。


    接著,她麵不改色地坐在了舒予白的後麵那排。


    南雪手裏捧著一杯咖啡,喝了一口,狀似無意地抬眸看她倆。


    舒予白旁邊那人正是尤馥。


    她穿一身黑,偏短的發,發尾打著卷輕輕勾著鎖骨,在那兒自然而然地坐下,旁若無人地開始和舒予白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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