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高璟奚的身體軟軟倒在自己懷裏,連烈錦再次揮刀斬斷朝她們兩人襲來的怪物尾巴。她單手抱住高璟奚,另一隻手執刀慢慢退後。


    “烈錦,我...沒事。”高璟奚昏迷還止不住呢喃低語,試圖抓住連烈錦的手,“要保護好,保護好......”


    “你哪裏沒事,受傷了也不說。”連烈錦的麵具不知什麽時候掉了,束起的長發飛舞劃過她如冰似月的清冷側臉。“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先睡一會吧。”


    宿猙聞著暗影之力的氣息,越來越往她和高璟奚的方向靠近。四麵八方傳來猛獸低低的吼聲,連烈錦拚命壓製著暗影之力的溢出,但周圍的壓力還是越來越大。


    “阿呦,”連烈錦於亂軍之中將高璟奚交給阿呦,卻發現高璟奚死死抓著自己的手,她狠下心掙脫出來,“照顧好殿下,帶她往後退。”


    “駙馬,公主殿下這是怎麽了?”阿呦滿臉是血,分不清是那怪物的,還是她自己的。


    “體溫過低再加上失血,你快帶她走,讓沒有受傷的將士帶著傷兵們後撤。“連烈錦臉上的神情越發凶狠,將一個小瓷瓶塞給了阿呦,“給殿下止血用的。”


    “那駙馬您呢?”阿呦扶著高璟奚,驚訝地看見連烈錦從高璟奚腰間抽出另一把長刀,“您不跟我們一起後撤嗎?”


    “我會回來的,”連烈錦一手扛著刀,另一隻手拖著刀鋒劃過雪坡,“殿下說的辦法,我來實施的效果最好。”


    “不行啊,駙馬,您不能出事。您如果出事了,公主殿下醒來非得瘋了不可,”阿呦發現連烈錦越走越遠,忙大喊著來人截住駙馬。


    剛剛手刃了一頭宿猙的嚴起兆,望著黑壓壓的四周,衝到了連烈錦身邊,“駙馬,您這是做什麽。快跟著大部隊一起撤退吧,這裏有我和神威軍的兄弟,定然能夠將危機化解。況且,您的眼睛......”


    “這裏的凶獸有上百頭,你們一人之力能殺得盡嗎?”連烈錦緊閉著雙眼,免得自己的金色瞳孔嚇到別人,“宿猙是衝著人來的,你們挖的溝壑根本沒有起到作用。”


    “您說什麽?什麽意思,這宿猙狡猾聰穎,自然不會輕易落入陷阱裏。”嚴起兆瞪大雙眼看見連烈錦淩空一躍,將一頭宿猙攔腰斬斷。隨即一個翻滾,落入了他們所布置的鋼刀溝壑裏。“駙馬,您到底在做什麽?”


    連烈錦小心地避開鋼刀,以半跪的姿勢,劃開了左手手掌,鮮紅的血液在雪地裏綻開,宛如地獄烈火鑄造而成的絕望之花。


    “你們快走,這是殿下和我的命令。你應該記得神威長公主派你來的初衷吧。”


    被連烈錦突然暴起的氣勢所攝,嚴起兆不由自主退後了兩步,呐呐讓周圍的將士後撤。


    連烈錦不再抑製暗影之力,反而盡力地釋放它,黑色的霧氣幾乎籠罩了整片雪地。隻是在夜色的掩護下,還無人察覺。


    若有人與連烈錦一同跪在猶如荊棘叢林的溝壑之中,便能看見連烈錦睜開金色瞳孔,淡黑色的霧氣如同澹澹水流一般,從她泛紅的眼尾傾瀉而出。金色絲線纏繞其中,如同飛光長虹直上三萬裏,寒風殘照,意氣淩霄。


    就在這一刻,幾百頭宿猙就跟瘋了一樣,扔下了其他將士,直直朝連烈錦的方向衝來。


    不遠處的阿呦嘶聲力竭地喊道:


    “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把駙馬救出來,駙馬絕對不可以有事啊。”


    眾位將士幾乎聽不見阿呦的吼聲,隻因連烈錦逆著寒風,瘦弱的身影堅毅無比,一張清秀白皙的臉上寫滿了泠泠戰意。


    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曾經聽過七駙馬乃長雍第一廢物的名頭。雖然表麵上不說什麽,心裏還是鄙視、看不上的心態居多。


    說實話,他們想要追隨的是七公主,能夠給他們萬丈榮光的人,也是七公主。在他們這些與死人和屍體相伴的軍人看來,連烈錦不過是一個附屬品而已。


    當他們知道要與連烈錦並肩作戰的時候,幾人相信,幾人當真?


    可今日,看見這草包駙馬獨自一人麵對此等凶獸,毫無退縮之意,倒令他們這些鐵骨錚錚的軍人感到由衷的佩服。


    何等的心緒帶來這樣的勇氣呢?要說上陣殺敵,他們想的是守護心中所愛、家中父母。可像這樣獨自赴死,他們想象不出連烈錦是為了什麽。


    他們隻能看著連烈錦決絕的背影,越走越遠。


    這是連烈錦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這般肆無忌憚地釋放暗影之力,以自身為餌,隻為殺戮。一頭又一頭宿猙,爭先恐後衝進了溝壑裏,它們的蹄子細長而堅硬,卻被這布滿鋼刀的溝壑擰斷了骨頭。那引以為傲的尾巴,也因為溝壑的狹窄而無法施展開來。


    它們一隻又一隻貪婪地擠進溝壑裏,妄想一口吞下那散發暗影之力的人類,卻不幸變成了案板上的魚肉。連烈錦雙手持刀,輪回旋轉著刀刃,將一隻隻嗜血的猛獸斬於刀下。


    得益於高璟奚的計策,白雪覆蓋的荊棘深溝將宿猙的蹄子折斷,它們哀嚎不已,卻無法抵抗。


    這場人與獸的戰爭,一直持續到天亮。漫天飛雪染上一層淡淡的血色,倒插在深壑裏的鋼刀猶如巨大的絞肉機,不知疲倦地卷碎每一頭宿猙的鐵蹄。斬殺掉最後一頭宿猙,連烈錦才疲憊不堪地從溝壑裏爬了出來。


    長時間的跪姿讓她的膝蓋難以直立,她以刀為杖艱難地挪動腳步,低垂的雙眸裏布滿血絲,金色的瞳孔也黯淡了不少。


    暗影之力的大量流失讓她的身體如同沙漠般,失去了全部氣力。阿呦忙從避風處衝過來,一把扶住了連烈錦,“駙馬,您沒事吧?您身上全是血......”


    “我沒事,帶我去殿下那,”連烈錦緊閉著雙眼,氣息微弱,“不可掉以輕心,我們必須快速離開,恐有追兵。”


    阿呦忙點頭稱是,扶著連烈錦來到了高璟奚所在的避風處。她一下忍住了嗓子眼的驚呼——


    連烈錦右手滿是鮮血,傷口深可見骨,被低溫凍住的血液像冰塊般地粘在她白淨修長的手指上,似竹林染火,枯萎中含著興榮。她雖然看不見,卻那麽虔誠地跪伏下去,緊緊地拉住了高璟奚。


    然而,下一刻,阿呦隻聽見連烈錦低低喊了聲殿下,就這麽牽著高璟奚的手,倒在雪地裏,暈了過去。


    寒陽初升,萬籟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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