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遠方大雪彌漫的山尖處,片片如飛花的薄雪不斷飄進一處依靠著山洞搭建出的木頭屋簷裏,烏黑的簷沿下站立著一個身著白袍的女子。


    那女子眼若秋水、眉似遠黛、身如扶柳,通身卻有寒鬆青竹般的氣派。


    隻遠遠看著她,卻讓人悵然生出了孤寂之感。


    她手中握著一盞長明燈,在此時同樣赤紅如血的夜空下,閃著朦朦朧朧的螢光。


    這層柔潤如煙的螢光表麵,縈繞了一層紅膜。若是仔細看去,被紅膜包裹著的螢光狀似一隻待飛的鳳凰被困於囹圄,隻能哀哀低鳴。


    “你當真如此狠心,要坐收那漁翁之利?連與那小情人昔日的情意也不顧了?”白衣女子的身後,一個眉眼含情、烏發高盤、發間釵環步搖輕晃的妖嬈女人,緩緩撫摸著白衣女子的肩,將自己與她貼近,語氣十分曖昧地說道。


    “我跟她不是情人關係,你莫要口無遮攔,我不辭辛苦地把你救出來,不是讓你對我說風涼話的。”白衣女子眉目清正,對身後溫軟女體的刻意勾纏不為所動,仍然如那不通意趣的木頭一般目視遠方,彷佛在望著某個不可即的人。


    “現在你又在我麵前,裝什麽正人君子了。我早就同你說過,你與我是同一種人,同樣遊戲人間,玩弄眾生。”妖嬈女人語帶不滿,眼裏卻含著絲絲癡迷看著白衣女子的背影,“偏偏你生得眉清目秀,騙過了多少人。包括你那些師......”


    “住口,別說了,我是什麽人,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一遍遍地提醒。”


    “嗬嗬,你著什麽急呀?是因為,我說錯了嗎?心狠手辣是你,自私自利是你。不然,你怎麽會把我送到那種吃人的地方去。”


    “那不過是因為我們的苦心孤詣,隻有羅茲皇帝能夠懂得。唯有暗影和星辰的結合,才能締造出主宰。”白衣女子冷哼了一聲,麵容染上一層冰雪,“其他國家都是鼠目寸光,懼怕暗影之力者,我們自然要拋棄,如果礙事了,自然要毀滅。”


    “嘖嘖嘖,你這狠厲的小模樣,我真是愛不釋手。”妖嬈女人繞到白衣女子身前,一雙帶著桂香的素手緩緩劃過白衣女子的臉頰。


    被突然的溫熱所驚醒,白衣女子失神了半瞬,便反應過來,飛快地避開了這猶帶溫柔憐愛的觸碰。


    再次被拒絕了的妖嬈女人也不生氣,仍然是一副調笑的語氣:


    “你說你在這深淵詭譎之處,攪弄陰雲的樣子,要是有朝一日被她知道了,會怎麽辦?就不怕她與你反目成仇嗎?”


    “那也比不再記得我好,”白衣女子深深歎氣,嘴角卻勾起了莫名的笑意,“她眼裏沒有我,我就讓她眼裏的那個人消失好了。”


    “你總說我瘋,我看你才是世間最癲狂的瘋子。”妖嬈女子喃喃自語,神情竟有些落寞和心痛,“你就不能收手嘛,有我陪著你,就這麽在雪漫山頂過一生,有什麽不好?為何非要去追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因為意外而失了孩子,還是多多休息為好,之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操心的。”似乎被刺痛了內心的某處,白衣女子明顯逃避地往後退了兩步,為了掩飾而轉移話題地勉強說了兩句。


    提到孩子這兩個字,妖嬈女子的臉色白了幾分,“你對孩子就絲毫不心疼嗎?一兩句無關痛癢的安慰就夠了?”


    白衣女子臉上終於出現了些許疑惑,她頷首低頭,看著已經挨近到自己懷裏的妖嬈女人,她緩緩搖頭,喉嚨裏發出的聲音有些艱澀,“我的確......我不知道為何我要心疼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若要強說心疼,便是騙人了。我不想騙你。”


    “若我說這孩子與你有關係呢?”


    頓時,白衣女子雙眼睜大,滿臉的不可置信,隨即沉下了臉色,慍怒道:


    “你又在跟我開什麽玩笑,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會和我扯上關係!”


    草原上,天空的赤紅退去之後,頓時地動山搖了一陣,一時間,原本草色青青的大地立馬蒙上了一層灰黑塵土。


    梅氏商行的人俱都飛奔而起,前去安撫受驚逃竄的馬匹。


    強行驅除心中忐忑不安的失措感,高璟奚將連烈錦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手心裏。


    阿呦穿過重重人影,搖晃著身子跑到了她們麵前,“主子,好幾頂普通的氈帳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砸爛了,好在還沒有出現人員傷亡,您看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眼見著馬匹四處逃竄,恐踩踏傷人,高璟奚當機立斷,吩咐道:


    “保分出十個人去保護桂齊的那些商人,我們到時候去羅茲還得靠他們打通關節。我記得這一批與我們匯合的兵士裏有一半都是騎兵,讓五十人前去尋找馬匹,其餘者原地等待,莫要被天石砸傷。”


    “是,公......主人,隻是您和二小姐也快換一頂結實的氈帳吧,阿呦會讓他們來守著的。”


    “如此也好,”高璟奚望了望不遠處被自己同伴死死拉住,不讓她亂跑的花蘇夷,長長地歎了口氣,“去告訴那位花姑娘,就說我沒事,請她先保重自己。”


    順著高璟奚的視線看去,阿呦也跟著輕聲歎氣,她瞄了眼連烈錦那被長發遮擋了一半的純黑麵具,小聲問道:


    “您們二位,篤定那位花蘇夷花姑娘會跟我們一齊前去羅茲嗎?若是她半路逃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我看,她這人雖然色/欲熏心,是個裝腔作勢的好色之徒,但人品不差,應該是個好人。所以,就算隻是為了報恩,也應該會與我們同去羅茲。當然,如果她不去的話,最後我也會綁著她去的。”


    “哦,她是個好人,你還給人家下毒?”高璟奚看著大言不慚的連烈錦,心中的不安被衝淡了許多。


    “啊......原來姐姐你發現了?”連烈錦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解釋說道:


    “那是我初步配製的毒粉,劑量不足的時候,不會對人體產生任何影響的。隻有在她不聽話的時候,我才會下最後的毒手。”


    天空中的異象逐漸消失了不少,等連烈錦與高璟奚進了新搭的氈帳之後,天上所降的石塊,已然少了很多。


    零星散落的幾塊,倒也沒有那麽容易傷到人和馬了。


    就在高璟奚想要出去看望兵士們的時候,她們二人的氈帳前,突然出現了花蘇夷的身影。


    似乎連烈錦給她下的毒粉藥效已經過去,她已經不覺得有絲毫的惡心感和暈眩感,便趕忙來找高璟奚了。


    “梅翡姑娘,你可有受傷?”花蘇夷在打完招呼後,伸手掀開氈帳的簾,走了進來,在看見連烈錦後,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還好,並無大礙。不知花姑娘和你的同伴有沒有事?”


    “多謝梅翡姑娘掛念,我們隻是受了一些驚嚇而已。天石降世,恐有奇事、怪事連連,我們這一行人,人數眾多,過於引人注目了些。”


    坐在床邊的連烈錦適時地冷冷一笑,這花蘇夷好大的臉,高璟奚根本沒有掛念她,她好意思在這裏喋喋不休。


    不過,她這番言語,倒頗有些試探梅氏底細的意思。


    “我們梅氏家大業大,哪一次行商不是帶上百八十個人出去的。說白了,些許幾個錢,我們還不放在眼裏,關鍵是要讓我過得舒坦。所以,就請花姑娘不要狗拿耗子,替我們操心了。”


    連烈錦這話一出,就有那麽點紈絝子弟,仗勢欺人、喜好奢靡享受的味道了。


    不過,花蘇夷這回似乎學聰明了點,都不拿正眼瞧連烈錦,隻顧著對高璟奚微笑。


    “花姑娘,你多慮了。我們不過是去行商賣貨,賺些小錢貼補家用。隻要與人為善,也不會有多少人來為難我們的。你大可不必如此憂慮。”


    “你的意思是,你們鐵了心,就是要去羅茲?”


    “不錯,”高璟奚柔柔一笑,忽覺身體有些不適,“我這妹妹的病拖不得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帶上她去羅茲試上一試。若是......”


    “若是什麽?”


    一股似有若無的疼意朝高璟奚襲來,快得讓她一瞬間以為那隻是幻覺。


    “若是花姑娘覺得路途遙遠,過於辛苦,你便回家就好。況且,接下來的路,我們還會加快行程,你無須執著於報恩。”


    “唉,罷了罷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花蘇夷無奈地搖搖頭,“其實,我知道有一條近道可以快速抵達羅茲邊境,能節省差不多一月的時間。”


    “是嗎?”高璟奚眼神發亮,剛想繼續說些什麽,卻突然被更加劇烈的痛意所擊倒。


    察覺到高璟奚的痛苦之色,花蘇夷本能地想扶住高璟奚,卻被高璟奚避了過去。


    “不,花姑娘,我沒事,還請你幫忙快去叫大夫來。”高璟奚臉上盡是隱忍之色,捂著小腹,冷汗涔涔,勉強出聲說道。


    待花蘇夷一離開帳篷去叫人,高璟奚隨即便抬手示意連烈錦到她身邊來,她語帶哭腔,氣息短促,“烈錦,好疼啊,這是懷一刀以來,第一次這麽疼。一刀會不會有事啊?”


    “不會的,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連烈錦半抱著高璟奚,另一隻手搭在了她左手的脈搏上。


    “不,我要一刀沒事,”高璟奚眼中帶淚,顯然是害怕了。這是她第一次懷孕,又不得不做這“南征北戰”的大事。


    自從離開長雍以來,吃不好睡不夠,心中便對孩子有一絲愧疚,生怕孩子會有閃失。


    此刻,在這危急之時,卻是真正感到了害怕和慌張。


    “不,我們的孩子會乖乖的,”高璟奚臉色慘白,扶著連烈錦的手,強忍著逐漸消退的劇烈痛意,語氣溫柔地說道:


    “一刀會保護我的,我能感受到。”


    “疼成這樣,少說兩句。說多了,一刀也聽不見。”連烈錦讓高璟奚平躺在床上,她右手輕撫過高璟奚的小腹,擔憂道:


    “有莫名的力量在你體內衝撞,如果不能平息下去,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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