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的渴望猶如黑色的曼陀羅盛開,細長的藤蔓無限地延長,纏繞在衛莞兒心間,積聚著由愛而不得變化而來的絕望與恨意。


    她隻想懇求這麽一點溫暖而已,觀邪也不願意給嗎?


    她恨,恨自己為什麽不早一些表明心跡。她不甘於就這麽錯過,不甘於做觀邪身邊漂浮而過的流雲。


    可是越是不甘,她便越是猶豫。


    猶豫到連一絲機會也無,猶如飛蛾撲火。


    被小刀蒸發出的酒氣模糊了連烈錦淨透如玉的麵容,她那雙剛才還冷然如冰的黑眸,似乎多了幾分朦朧。


    “觀邪,我不想隻做你的大師姐。”


    因著角度的關係,高璟奚隻能看見連烈錦的身影恰好擋住衛莞兒的身體,而衛莞兒臉上柔弱中帶著喜悅的神情,讓她盡收眼底。


    烈錦。


    高璟奚想要輕喊出聲,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從小相伴長大的兩人,同處一室。


    她卻連踏進這房間的勇氣也沒有,她害怕聽見連烈錦會回答說好,害怕那隻屬於自己的溫暖懷抱,會同樣摟著別人。


    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像一個瘋魔的妒婦一樣,衝進去打斷那兩人。


    她要的是連烈錦堅定的拒絕。高璟奚下意識地緊咬著嘴唇,雙手止不住顫抖起來。


    好像過了很久,久到高璟奚實在無法承受,再看著她們兩人在這半明半昧的氣氛中相處。


    她平靜地轉身,聽見了自己心裏前所未有的紛亂,好似落荒而逃地匆匆離去。


    剛才還十分豔麗的天空,在這一刻刮起了一陣大風,吹來了片片烏雲。小蘿卜在走廊上,驚訝地發現七公主才來了不到一刻鍾,就麵無表情地往樓下走去。


    “公主殿下,您見到觀邪了?”小蘿卜感到有些奇怪,便直接開口問道。


    高璟奚沒有回答,她似乎沒有聽見小蘿卜的話,隻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小蘿卜是知道連烈錦有多寶貝七公主的。她忙跑到三樓盡頭房間的門前,剛好大門虛掩著,一眼便能探見裏麵的情況。


    燭光明亮,她隻聽見衛莞兒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和連烈錦極為平靜的話語:


    “大師姐,抱著病人隻會影響我下刀的速度。這樣一來,你也會更痛。”


    “若是高璟奚,”衛莞兒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你便會抱著她了吧。”


    “我不會讓她受傷。”連烈錦語氣淡淡,說的仿佛隻是一件平常小事。


    下一刻,便用力按住衛莞兒的肩膀,不讓她再亂動,手起刀落——


    暗黑色的汙血迅速流了出來,衛莞兒冷汗涔涔,眼角帶淚,止不住發出微弱的痛吟。


    過了許久,暗黑色的血液才變得鮮紅。連烈錦迅速往傷口上灑滿白色藥粉止血,再拿紗布將傷口包紮好。


    “傷口深可見骨,需要每日換三次藥,”連烈錦也鬆了口氣,發現了小蘿卜站在門口的身影,忙招呼她過來,“大師姐的傷口,你必須時刻注意,一個半時辰便用烈酒消毒一次。”


    “那大師姐豈不是會疼死?”小蘿卜聞著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便能想象到那深入骨髓的疼痛感。


    “本來沒那麽嚴重,拖了這麽久,再小的傷也能拖成大病。”連烈錦將小刀清洗幹淨,拿起一塊幹淨的手巾細細擦拭著雙手。


    “還不是因為大師姐為了......”小蘿卜聽見衛莞兒低聲呼痛的聲音,隻好止住了要說出口的話。


    她就是不明白觀邪都這麽冷漠了,大師姐為什麽還不願意告訴她真相。


    說者有心,聽者更有意。連烈錦微微抬起眼,細長的桃花眼裏含著濃黑的深邃。她會搞清楚這兩個人到底瞞著自己什麽。


    況且,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傷了大師姐的人,她定然不會放過。


    一直待到了深夜,連烈錦看著衛莞兒喝完了藥,睡下了,才從觀邪居離去。


    臨走前,小蘿卜送連烈錦出門時,突然說道:


    “下午你替大師姐開刀的時候,七公主來過,在房間門口待了一時半刻又走了。”


    連烈錦身體一僵,感覺血液都快凝結成冰。高璟奚不會誤會了什麽吧?不然,為何不直接進來。


    來不及再和小蘿卜告別,連烈錦忙跑到馬棚裏,牽出了一匹棗紅色的駿馬。


    夜風極涼,天空漸欲雪,稀疏月光照耀下的大街,人影憧憧。連烈錦騎著一匹快馬,不消一刻鍾便趕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裏,她們二人的房間永遠都是一塵不染,典雅高貴。兩扇雕花的木質窗扉向外推開,就像那天上飛鳥振翅飛翔,優雅地將灑滿庭院的嫵媚月光抱進了房裏。


    滿室的空氣中,彌漫著七公主身上醉人心弦的幽香。


    連烈錦推開門,躡手躡腳地跨過門檻,再輕輕關上了門。剛一回過身,就看見高璟奚穿著淺緋色的衣衫,幾縷黑發垂落身前,肌膚似雪。


    “殿下,怎麽還沒睡啊?”不知為何,連烈錦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心虛感。


    看見連烈錦,高璟奚感到有一汪清泉在體內緩緩流淌,撫去她心間揣揣不安的焦躁感,溫暖了她左胸口跳動的那個東西。


    “烈錦,你回來了。”


    屋外雨雪交加,屋裏高璟奚的聲音帶著令人微醺的溫柔曖昧,一襲華美的紅色裙裾在女人輕柔的動作下,發出了簌簌的寂寞空響。


    “我等了你好久。”七公主將手邊的酒壺放下,淺淺一笑。


    女人聲音嬌軟,帶著喝了酒的暗啞,仿若隔岸煙水籠著縷縷薄霧。連烈錦心中一陣心疼,剛要走到高璟奚身旁去。豈料,七公主臉上閃過一絲冷意,突然從身後拿出了一柄長刀,橫亙在兩人之間。


    隻見,高璟奚取下一根發絲,放在刀刃上,吹毛立斷。


    “烈錦,這刀......”


    刀光一閃,連烈錦心中一凜,直接打斷了高璟奚的話,連忙大聲說道:


    “殿下,我什麽都沒有做!天地良心,我隻是給師姐治傷。雖然......她讓我抱她,但是,但是,我嚴詞拒絕了她!你千萬不要衝動啊。”


    “夫君,你想到哪裏去了?”高璟奚一臉嗔怪地看著連烈錦,“快過來,這把刀和我都等了你好久。”


    “刀等我?”連烈錦滿臉狐疑,心想莫不是七公主氣糊塗了,想玩個笑裏藏刀?


    “嗯,你看看喜歡這把刀嗎?”高璟奚收刀放回身側,眸色溫柔,臉上卻帶著淡淡的冷笑,“刀的名字,還等著它的主人來起呢。”


    “殿下,你莫不是氣糊塗了?”連烈錦快步走到高璟奚身邊,順帶摸摸女人的額頭。嗯,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不過看上去並無大礙。


    “哼,本宮才沒有生氣。她是你師姐,你本就有責任去照顧她。”


    “那殿下為何不直接進來,你還可以臨時充當一下我的副手,當時我一個人都快忙不過來了。”


    “我......”高璟奚頓時語塞,她到底要怎麽告訴連烈錦,她忍受不了看見自家夫君那麽溫柔體貼地照顧他人,尤其是那人還對連烈錦有心。“我才不要看見你們倆你儂我儂的樣子。”


    “殿下,這就是在冤枉人了......”


    “你敢說你從來沒有抱過衛莞兒嗎?”高璟奚臉色更冷了,她隻要一想到連烈錦對衛莞兒輕聲細語的模樣,心口就酸脹不已。


    “呃,這個怎麽說呢,”若換作今天之前,連烈錦一定可以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但是她今天的確抱過衛莞兒上馬車。


    “這麽說,你剛才是在騙我咯,你還是抱了她。”高璟奚眼裏浮現一抹厲色,一氣之下揮刀削斷了連烈錦的黑色腰帶,再用腰帶圈住了連烈錦的脖子,“你還是抱了她!”


    看著高璟奚掩蓋在凶狠語氣下,受傷的脆弱神情,連烈錦急得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不斷重複著我沒有,我不是那種抱她......


    聽著連烈錦語無倫次的聲音,高璟奚微微一笑,手上使力拽了拽腰帶,昏黃的燭火,在她臉上映出溫柔的瑩潤流光。


    “連烈錦,如果你敢愛上別人,本宮就......就親手埋了你。”


    “這樣想來,本宮與你再也不會分開。心裏便不那麽疼了。”


    高璟奚這一瞬間的笑容就象暗夜裏的曇花忽然綻放,一刹那流光溢彩,芳華吐蕊,空氣中縈繞著美妙難言的流光,流光飛舞,盛開著傾城色,遺世獨立著芳菲香。


    人間芳菲至此不再盡。


    一種莫名的美妙悸動流入連烈錦的四肢百骸,強烈的、溫熱的、獨屬於高璟奚的幽香氣息,讓她沉醉不已。


    連烈錦也跟著笑了,眼眸裏漾起了愉悅的微瀾,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高璟奚雍容矜貴外表下,那顆熾熱瘋狂的心。


    連烈錦順勢把高璟奚錮在懷裏,嘴角微勾,“殿下你勒得還不夠用力,就跟小貓撓癢一樣。我才不相信你會埋了我。”


    “連烈錦,本宮會的,”高璟奚的眼睛明顯發紅,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輕,“你要是敢離開我,天涯海角,本宮都會抓你回來。”


    “那,殿下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埋在一起嗎?”連烈錦撩開高璟奚耳邊的長發,神色認真地替女人擦去眼角淺淺的濕潤。


    “嗯,難道還把你和她埋在一起嗎?”高璟奚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連烈錦,拿著腰帶的手徹底放鬆了下來。她心底一片委屈,“那你是真的沒有抱她嗎?”


    “隻是之前抱她上馬車而已,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那以後都不許抱她。”高璟奚拉著連烈錦坐到了床邊,有些忐忑地問道:


    “烈錦,你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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