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要什麽,直接說吧。”連烈錦撩開下擺,再次坐了下來,桃花眼裏滿是瑩潤的光澤。


    “這個事情嘛,我不太好出麵。你的觀邪居遍布大江南北,幫我查查洛千兒,事無巨細。從出生到現在,我通通都要知道。


    “查查江湖人的底細,倒還算容易,那麽我剛才的要求,你同意了?”


    心滿意足的高嵐因嘴角微彎,朝窗外一直徘徊不前的人喊道:


    “洛千兒,快進來。本宮......嵐兒有事相求呢。”


    公主府的前廳嚴嚴實實關上了門,過了良久,高嵐因帶著一位青衣少年匆匆忙忙出了門。


    燕國公府裏,前任夫人所種的花草在今年化雪時,竟隱隱有了再次發芽的生機。他屏退左右,一人枯坐在那個廢棄的小院裏,身邊放著個老舊的茶碗,怔怔看著地麵出神。


    老國公今年也不過才四十有餘,常年行軍打仗落下了各種各樣的病痛,折磨得他早生了華發。


    直到身後傳來極其細微的動靜,他才恍然回頭看去,這一望,便讓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錦兒,打扮成這個樣子,以為為父就認不出你了嗎?”


    青衣少女身體僵硬了一瞬,有些倔強地反駁道:


    “父親,你憑的不過是推斷而已。現在還會來這的人,除了我還會有誰。”


    老國公緩緩搖了搖頭,“錦兒還是跟你娘一樣孩子氣。說句不好聽的,縱然你化成灰了,有的人若用心看,一樣能知道哪堆灰燼是你。”


    發現自己所說的話,讓自家孩兒吃癟了,老國公內心十分高興,“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肯屈尊過來,是想要什麽?該不會是發現自己是個一事無成的小混混,想過來啃你爹的老了吧?”


    “我走了。”


    “誒,別別別。錦兒快坐下來,讓為父好好看看你。”老國公立馬就敗下陣來,招呼著自己女兒過來坐。這一招呼才發現,院子裏也隻有他坐著的烏木藤椅。


    於是,老國公勉為其難地說:“你還是過來蹲著吧,長這麽高了,為父想看看你,脖子都疼。”


    等連烈錦走過去,半蹲在燕國公身邊時,老國公那雙如獵鷹般的利眼,帶著懷念和悲哀的神色,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一麵歎道:“像啊,太像了。隻是,比你娘親冷漠多了,你在青越山十三年,為父一有空就來見你,你這個小兔崽子一次都沒同意跟為父見上一麵。”


    “娘親死的時候,也曾經想見你一麵。你也沒能回來。連屏幽害得娘親受了重傷,你不也沒懲罰她嗎?一句輕飄飄的,她還是個孩子,也就過去了。”


    說起當年的事,老國公心裏的那根刺隱隱疼痛了起來,“當年,我羽翼未豐,無論怎樣都護不住你們母女。不談也罷,為父自知理虧。可你今日來,若是想要連家的兵權,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吃不吃得下那麽大的餅。”


    “您別解釋,解釋也沒用。從您娶了連屏幽的娘之後,我娘的心就死了。”連烈錦目光幽冷,淡淡道:“父親,我不是來要東西的,我隻是想來攪攪這陰詭風雲。”


    “你十三年不曾回過長雍,是你自己選的。為父的確可以幫助你,甚至將連家全部的勢力都交給你,可你能服眾嗎?”老國公故意忽略了連烈錦的話,自顧自地講了下去,特意運起中氣,豪氣萬千地說道:


    “那些可都是跟著為父出生入死、下過刀山闖過火海、鐵骨錚錚的軍人。他們不會跟隨無能之人。換言之,掌握不了連家軍權的人,那些暗處的勢力更不會甘心服從。”


    老國公拿起掛在腰間,從不離身的黑色長劍,長劍看上去十分普通,可當那雙有些幹枯的大手,輕輕拔出長劍時,一聲類似於龍鳴的嘶啞厲吼,在連烈錦耳邊震蕩怒號。


    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咆哮,又有千萬戰士衝鋒陷陣時,響起的震耳欲聾的號角聲與廝殺聲。


    “這把劍跟著為父沙場點兵,已有二十七個年頭了。這劍第一次見血,殺的是,羅茲第一軍隊龍師裏的一個無名小卒。可到了後來,它越加鋒利,跟隨為父斬下羅茲大將軍的首級。錦兒,你有這樣的一柄劍嗎?”


    見自己的寶劍似乎唬到了連烈錦,老國公心底偷偷一笑。想著他再努努力,連家軍後繼有人了。就憑她連烈錦的武藝,再加上自己的教導,當個威風八麵、統領三軍的大將軍綽綽有餘。


    大隱隱於市,誰又會想到為蘭庚立下赫赫戰功的人,會是暗影族的異類呢。


    其實,燕國公也想過圖個方便,把連家的一切交給連屏幽算了。隻是,屏幽已經跟自己爭取了這麽多年。這些年來,他也給予屏幽不少的幫助和便利。


    但這孩子在行軍打仗上,實在是毫無天賦。鎮日隻知道讀書,看些之乎者也的東西,令他失望至極。


    況且,對於連烈錦,他連作為一個父親的最基本責任都沒有盡到。對這個女兒充滿著愧疚和疼惜。


    “錦兒,為父知你不懼殺一人。但若是殺萬人?你可有那樣的膽氣?”燕國公的語氣並不嚴厲,卻字字有力,“你娘親讓你入那星藥門,乃是怕暗影之力過於強大,會影響你的心性。可你要知道,先禮後兵隻有在你身後有兵時,那禮才有用。”


    “求您教我!”連烈錦本來一直默然不語,卻突然直直跪下,雙膝砸在石板上,“咚”得一聲,沉悶而刺耳。


    這回倒輪到老國公驚訝不已,本以為自己這個女兒天生反骨、不願受人牽製與管束,怎麽就突然轉了性了。


    之前他和七公主幾次三番地商量過連烈錦的事情,若想要把兵權和連家的重擔交給連烈錦,少不得要費多少力氣。


    再加上七公主一直不允許他強迫連烈錦,讓他這個老父親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怎麽就那麽多女人非要護著這個小兔崽子。


    難道說,這回他低估了連烈錦對高璟奚的情意嗎?


    果然對於年輕人來說,愛情大過天。燕國公剛想在心裏偷笑,卻忽然發現事情,好像並沒有按照他的想法發展。


    “等等,你怎麽給為父行的是拜師禮?為父是想培養你,你給我停下。”


    連烈錦狡黠一笑,“多個徒弟,您就多個養老送終的人,豈不美哉?否則,以父女之禮,”她指了指天,“我娘是不會同意的,我就更不會。”


    燕國公強忍下一口氣,在心裏不斷提醒自己,都是他以前造的孽。這孩子對自己心有芥蒂十幾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過來的。


    “你這都是為了七公主?”


    “為她,也為自己。”


    “何解?”燕國公故意微微閉著眼,斜眼瞟著連烈錦,等著這孩子的回答。


    “不願一生被暗影之力所縛。而且多了解點知識,對做生意沒壞處。”


    “好好好,人活一世,豈可被尿憋死。”燕國公大力拍拍連烈錦的肩膀,“你師門這種江湖組織,迂腐規矩最重,人心也最難測。老夫一向不喜歡,你可要處理好。改日,你便隨老夫去見見老夫的戰友。不過,除了真刀真槍的軍功外,你身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打動他們。”


    “誰說我要打動他們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燕國公覺得自己的耳朵確實不太好用了,完全跟不上這個孩子所說的話。


    “父親,你想想軍紀嚴明、服從命令,那可不是我。到時候隻會鬧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我倒是還好,就怕您老受不了。”連烈錦恭敬地行完拜師禮,順手拿起一旁放著的空茶碗,舀上一瓢井水,當作拜師茶。


    “你不是來要軍權的嗎?”


    “我為何要軍權?”


    “你不憂心與公主殿下的身份差距嗎?”老燕國公算盤打得叮當響,“你想想,你如果有了軍權,天下人一定會對你另眼相待。”


    “父親,或許是我剛才那一跪,讓您產生了錯覺。天下人與我何幹?再說了,這世間,總有比軍權更能左右人心的東西。“


    “你......你你這個狂妄小兒,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為父準備了多久,就想把這些都交給你。你竟然一句你不要!你到底想要什麽?”


    老燕國公太了解連烈錦了,這孩子從小就由著那一身反骨來,不受管教。


    “父親,這天下,且容我盡盡興。”連烈錦眉目上挑,雖然易了容,但那普通的麵容也因她周身的氣質,而變得神采奕奕起來。“今日,我偏就想了解了解蓬丘大陸的戰場,到底是何等壯闊。”


    “嗬嗬,說起來,要真打起仗了,你非得上前線怎麽辦?”燕國公不斷給自己順氣,免得被連烈錦哪一句話給氣暈過去。


    “若是山河破碎滿目瘡痍,匹夫有責。去當個小兵,做個將軍,於我沒什麽區別。”


    “好,選擇是你自己做的,不管什麽後果......”


    和煦的陽光下,連烈錦的聲音清朗而肆意,“我自己擔著。”


    “虧我們還擔心你會勉強自己。我為你所憂心的事,有人早跟老夫都保證過。到頭來,最讓我憂心的還是你。罷了,為父希望你的灑脫和隨心是出於選擇,而非逃避。”燕國公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家女兒說了什麽,隻能無奈地擺擺手。


    “誰跟您保證過,保證了什麽?”連烈錦忽地抬頭,詢問著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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