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呦正要關上大門,發現七公主正好卡在那邊,叫了她好幾聲也沒有任何反應。她隻能無奈地說道:


    “公主殿下,您別再偷看了,駙馬早就乘上馬車離開了。”


    這阿呦,看破不說破,怎麽這麽能煞風景。高璟奚退開兩步,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呦,再被慢慢攙扶著往回走。


    “不回書房了,去練功室。”高璟奚感受著手心的藥包,嘴角上揚,“再送兩碟蜜餞過來。”


    練功室是一個三角形的白色塔型建築,塔尖上放著一塊磨成尖角的隕鐵,能夠更好地引來天上的星辰之力。


    室內,高璟奚換上了輕薄的月牙色紗裙,烏發隨意披散在肩上,走向練功室中央的凹陷處。


    那是一塊由白色大理石和花崗岩,堆砌而成的池子。


    池子裏並沒有水,而是一池悠悠晃蕩的金藍相間的星輝,偶爾還會泛起金紅色的火星子,在空氣中發出大量的劈啪爆炸聲。


    稍有不慎,就會灼傷他人,落得個神魂俱焚的下場。


    星輝是星辰之力的實質化,泡在這樣的雄厚輝光裏,能夠增強修星者的星力,助其跨越星力階位。


    而星圖和星宿,都屬於東方蒼龍的高璟奚,最是適合如此霸道有力的星輝。


    她整個人都浸在了,顏色如夢似幻的星輝池裏。任由如此磅礴宏大的力量,行走在經脈之間。


    再同時調動身體裏的星辰之力,予以回應和吸收。


    成為禦星師是高璟奚十五歲的時候,當時她是在大街上突然升階,暴烈的星力幾乎摧毀了整條街道,也讓她無法隱藏自己令人豔羨的實力。


    十五歲之齡,成為禦星師的人寥寥無幾,就連她那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姑姑,也比她要晚上幾年。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那之後,她如履薄冰,盡量低調,裝作一個魯莽衝動、不堪大用的人。但永遠有人不放過她,尤其是在她心裏有了要保護的人之後——


    即便貴為公主,她也需要更強的力量。


    在星輝裏,高璟奚凝神靜氣,將自己的身體想象一方浩瀚無垠的星空,將星辰之力,運轉其間,形成一處又一處的星辰碎片,再努力將它們合為一體。


    金紅色的光華,遊走在高璟奚的身體裏,有若隱若現的星圖紋路,出現在高璟奚的肌膚紋理之下。


    這是晉升為星相師的前兆,星相師能否在一定時間內,自創星辰,製造星圖,獲取近乎於無限的能力。


    而這星圖就會出現在肌膚表層,讓這個人一瞬間得到多重星圖的能力,從而產生星域,發揮出更強的實力。


    她衝擊星相師已經足足有一年了,始終破不開,最後那層星壁,無法包裹更多的力量。


    這一下,想到皇帝、連妃對連烈錦所說的怪異話語,高璟奚一下著急了起來,急於求成,竟走岔了氣。


    走岔了氣,可大可小。小的,不過是吐幾口血。若大一些,有可能階位不升反降,甚至毀壞經脈,修行毀於一旦。


    身體裏的疼痛,明確地告訴高璟奚,自己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妙,隻是她習慣了忍受痛楚。當下,倒也無甚慌張,再次穩住呼吸吐納,企圖修複受損的地方。


    忽然,一股綿軟溫暖的力量籠罩住了,那一處疼痛的地方。


    金藍相間的星輝裏,有一縷縷黑色的霧氣,混雜其中,猶如湖水中打翻了一台墨硯。


    黑霧間穿梭著金色絲線,這樣實質化的霧氣浸染在高璟奚身體周圍,治愈著她身體裏的暗傷。


    這樣的場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識,高璟奚微微閉眼,好像在某個地方,也曾經被這樣的黑霧圍繞保護著。


    她低頭一看,那黑霧的源頭竟然是一塊墨玉。墨玉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的磷光。


    那是屬於連烈錦的墨玉。


    就在這一刻,高璟奚的鳳眸裏風雲翻湧變幻,心裏想著念著的全是這個人的名字。


    她細細觸摸著這塊墨玉,隻覺觸感細膩光滑,通體溫熱,恍惚間與體內的星辰之力,有些許應和之意。


    於是,高璟奚緩緩向墨玉裏輸入星辰之力,這塊黑色的玉石竟然隱隱發出了金紅色的光芒,並伴有龍鳴鳳吟之聲。


    在她持續輸入星力之後,墨玉裏幻化出一條渾身赤金、身側黑霧纏繞的小龍,與一隻通身漆黑、偶有金絲閃耀的雛鳳。


    二者相依相伴,猶如魚入淺水,暢快地在這池星輝裏,遊動起來。


    這樣的景象令高璟奚驚詫不已,她剛想即刻起身,卻突然發現,身體裏一年以來都未有任何變化的星壁,竟然有了鬆動的跡象。


    她隻好暫時放下心裏的疑惑,屏息凝神,靜待破壁之時。


    一連幾日,高璟奚都沒有再踏出過練功室的房門,一日三餐都是由阿呦送進送出,再由她守在外麵不允許他人靠近。


    偏偏這些日子,朝堂上風雲變幻。日曜衛的隊長賀澄,因大不敬之罪,被發配充軍。日曜衛隊長一職,空缺出來,各方人馬蠢蠢欲動。


    而九五至尊依然日日尋歡作樂,聽聞她與蓮妃在那華年殿,飲酒賦詩,夜夜笙歌。


    “聽說皇上喝到將醉未醉之時,詩興大發,即興吟了兩句。”


    “說來聽聽,”高璟奚漫不經心地朝池塘裏,撒了幾把魚食。雖是冬日,卻還是有幾尾金色鯉魚,爭先恐後搶奪起餌食來。


    黑衣男子學著皇帝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道:“登高望遠心茫然,回見故人已歸去。仰天長笑無人知,傾城佳人再難得。再難得......”


    今日天朗氣清,雖然溫度仍然偏低,好在有了些許陽光,算是冬日裏難得的好天。高璟奚擦幹淨雙手,望著南麵,肌膚瑩潤,眼神深邃,“方才你說陛下龍榻下的暗格裏,藏著好幾幅美人圖,畫中都為一人。你可能臨摹出來?”


    “屬下雖不能過目不忘,但臨摹一幅美人圖還是手到擒來之事。”


    “嗯,直接去本宮書房吧。畫好便可回去了。”


    黑衣男子朗聲領命而去,瞬息之間涼亭裏就隻剩下了高璟奚有些孤單的身影。


    可惜,還沒等公主殿下享受幾分,這難得的清靜。阿呦就在前院著急地大喊起來,其聲之大,實乃震驚全府第一人。


    “駙馬,公主殿下今日仍要讀書,您別跑了,殿下她真的有要事在忙。”


    可惜,好不容易突破了公主府大門的連烈錦,對此充耳不聞,穿著一身金線黑衣跑得飛快,衣服上繡的白鶴幾乎也要騰飛而起。身旁還跟著一個黑色的毛絨小球,看上去像是一隻小貓。


    一人一貓的速度極快,幾個穿梭間,連烈錦細細嗅著空氣中的幽香,來到了一方小巧玲瓏的涼亭。


    涼亭四周掛著高高的簾帳,旁邊籠著兩個炭盆。高璟奚斜倚在欄杆上,一手拿著書冊閱讀,另一隻手撚著一顆青色的葡萄,看上去頗為悠閑。


    見連烈錦穿過幾個回廊,大步朝這邊走來,她將葡萄放回盤碟裏,起身輕笑道:


    “烈錦,那天不是說好的,要等我補足了功課,再見麵嗎?你這就如此心急了?”


    “殿下,我才沒有心急,”連烈錦見高璟奚隻穿了一件輕薄的湖藍色絲袍,立馬脫下外衣,給高璟奚披在身上,趁機半抱著公主,“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刻不容緩,這才專門來與你商量。”


    “別,會有經過的下人看見。”高璟奚輕微掙紮了兩下,見實在掙脫不開,才輕輕推搡著連烈錦的肩,“你怎麽就不知羞?”


    “哪裏有,是殿下不好好穿衣服。我可是個大夫,聽我的,穿上衣服才暖和。”


    “說說吧,到底是有什麽急事?”高璟奚裹著衣服,柔若無骨地斜倚在朱紅色的欄杆上,猶如一隻高貴慵懶的波斯貓。


    連烈錦跟著坐在高璟奚身邊,伸手就把石桌上的書撈到自己懷裏,鄭重地說:“殿下,我們的小黑貓還沒有起名。”


    “嗯?”高璟奚將臉埋進連烈錦的頸窩,笑得十分燦爛,“的確是十萬火急,那你有什麽建議呢?”


    “咳咳,主要是小黑貓非要你給它起名字,我迫不得已才來打攪你。”連烈錦長臂一伸,將剛剛爬上涼亭的小貓,放在了大腿上。


    “迫不得已?”高璟奚挑眉,眼尾漾起幾分薄怒,她掐住連烈錦的小腰,用力擰了擰,“本宮的星辰之力可是恢複了七七八八,你應該不想嚐那樣的滋味吧?”


    “哎喲,殿下你下手真是沒輕沒重的。”連烈錦還是屈服於現實,麵皮微紅,“駙馬府在城南,離公主府好遠,我實在是太想念殿下了。”


    “這小黑貓與你十分相似,都喜好一身黑。肚腹前卻是一片雪白,看起來一肚子壞水。”高璟奚置若罔聞,探出頭來與小黑貓四目相對,美目倒映著冬日裏的雪色,“叫它壞水為妙。”


    “壞水?行啊,殿下高興就好。”連烈錦又一次狠狠地拍掉小黑貓放在高璟奚腿上的爪子,惹得貓咪極其不滿地衝她喵喵吼叫。


    高璟奚將委屈的壞水抱在懷裏,對連烈錦的“甜言蜜語”不為所動,她淺笑著提高音調說道:“小黑貓的名兒也起好了,把你藏起來的書還給我吧。”


    連烈錦忙把書往身後藏去,“殿下,白天看書,傷神。”


    “那我晚上看。”


    “晚上的話,傷眼。”


    聞言,高璟奚一下嬌笑出聲,“按你的說法,竟是沒個看書的時辰了。”


    “殿下....”


    連烈錦正要開口,卻被匆忙趕來的阿呦打斷。


    “公主殿下,皇後娘娘讓您趕快進宮,說有急事相商。”


    “罷了罷了,”連烈錦抬頭望天,本來她費盡心思才想到,跑來公主府的理由。沒成想好巧不巧會撞上皇後嶽母召見七公主,真是天不遂人願。


    她靈機一動抱住小黑貓,“這次起的名兒不算數,還請殿下明兒再起。”


    說完話,連烈錦轉頭一溜煙兒就往外跑,沒成想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硬生生拖了回去。


    “壞水留下,你可以回駙馬府了。”高璟奚左手指間閃耀著星光,將連烈錦吸到身邊。然後,她抱著貓咪,輕巧地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涼亭。


    空氣中隻留下了淡淡的幽香。


    ......


    公主府外,連烈錦晃晃悠悠地出來後,就繞著整個府邸遊蕩起來。


    一麵踢著小石子,一麵觀察著公主府防範薄弱的地方,企圖趁夜黑風高時,偷偷溜進去。


    寒風時不時凜冽地刮過,連烈錦不經意間一瞥,看見一位藍衣女子的絕美側臉。


    “公主殿下,不是要進宮見皇後娘娘嗎?”連烈錦對著公主府後的棗樹,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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