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兒臣並無此意。”高璟奚似乎並不害怕,微微仰著頭,眉宇間盡是桀驁難馴,“日曜衛並無任何過錯,陛下若想懲罰,便罰兒臣一人即可。”


    這鏗鏘有力的話語,久久回蕩在承乾宮內,皇帝怒火攻心,呼吸起伏劇烈,甚至想把禦桌上的東西,全砸在高璟奚身上,再把褫奪她的公主封號。


    可她不能,她可以隨意處置母族勢微的皇子、皇女,但皇後的娘家人雖然無甚實權,卻都是些幹著口誅筆伐之事的文人。


    連烈錦眼見著,平日裏溫柔不惹事的七公主,莫名和皇帝頂撞起來。她頓時氣血上湧,話到嘴邊,不吐不快,“陛下,那刺客其實是我...”


    高璟奚顧不得殿前失儀,一把扯住連烈錦低吼道:“你不須為我開脫什麽,有錯便罰。”她轉頭看向皇帝,朗聲說:“請母皇秉公處理。”


    皇帝看見高璟奚這副倔強的樣子,更是怒不可遏,她這是在說她這個皇帝濫用私刑,處事不公嗎?


    連烈錦看見高璟奚讓她退下的隱晦手勢,終是忍住了,退到一邊。


    而那賀澄卻因高璟奚這一番慷慨陳詞,而深受感動。她本以為刺客脫逃一事,這位七公主一定會將罪責完全推給日曜衛。畢竟,救回駙馬,他們日曜衛沒出上半分力。


    而那刺客也確是在日曜衛手上逃脫的,按理來說,日曜衛該擔主要責任。


    “母皇,當日是兒臣向您請旨,請求率領日曜衛。如今出了事情,合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嗬嗬,你真心請罪,朕允了。不過,賀澄調戲蓮妃一事,是該重罰。”皇帝看著高璟奚又要說話的樣子,頓覺頭疼得不行,“罷了,讓大理寺去審吧。”


    蓮妃卻是不滿起來,“陛下,臣妾不依,您要為臣妾做主啊。賀大人雖是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但對臣妾不恭敬是事實,絕不可輕輕放過了。”


    皇帝隻看了蓮妃一眼,便讓她閉了嘴,接著說道:“來人,既然七公主要為日曜衛擔罪,便將她押入鎮星司,罰俸一年。”


    鎮星司是蘭庚國專門處罰皇子皇孫的地方,連烈錦也隻是大致了解過,其它的便一概不知。如今高璟奚竟然就這麽被抓進去,讓她一下慌了神。


    大殿上走進來幾個侍衛,便將高璟奚與賀澄帶了下去。連烈錦忙向皇帝行禮,追著高璟奚而去。


    “殿下!”


    殿外風大,高璟奚循聲回頭,隻見連烈錦清雋的眉宇間盡是焦急的神色,烏發在空中飛舞起來,猶如雪中的暖玉,匯聚了萬古的清輝。


    “殿下,”連烈錦衝了過來,深深地看著高璟奚,“我...我要做什麽才能救你?”


    高璟奚無奈地笑了,重新幫連烈錦整理好了發冠,眼底流淌著柔柔的光,“那你不要與我生氣了可好?待我回家,你若還是不開心,我便一樁樁一件件,和你說清楚。”


    聽見高璟奚的聲音,連烈錦的心終於平靜了許多,她心底雖有不舍,卻緩緩點頭,“那你要多久才回家?”


    “不會太久的。”高璟奚將墨玉從懷裏取出來,在連烈錦眼前晃晃,“你快回去吧,不要在皇宮久留。”


    一旁的阿呦眼淚汪汪,就差當場淚流滿麵。


    目送高璟奚離開,連烈錦心中歉疚不已,若不是她任性妄為,或許殿下也不必如此。


    正當她心中思緒澎湃時,身後傳來了蓮妃那十分粘膩甜美的聲音,“七駙馬,怎麽獨自一人在此?要知道,皇宮就是個大廚房,無論任何人將自己的秘密藏在何處。都會被有心的廚師,像那庖丁解牛一樣,將心肝脾肺腎,都看個幹淨。”


    大殿外,天寒地凍。這蓮妃卻隻穿著一件白色薄紗,全身上下除了高高盤起的發髻為黑色外,其他每處都如雪般純白。


    “那又怎樣?探尋秘密者,終死於秘密之下。蓮妃娘娘的好奇心未免太重。”連烈錦神色清淡,仿佛看不見蓮妃故意賣弄的姿色。


    “嗬嗬,駙馬的防備心不要這麽重嘛。我不過是,見你的眼睛和我那麽相似,有了些許親近感罷了。”蓮妃湊近過來,“說起來,你的眼睛還是最像那畫像上的美人。”


    本來連烈錦對蓮妃的故意靠近,感到極其厭惡,可這女人似乎話裏有話,她隻好耐著性子,追問道:“什麽畫像?”


    “自然是在陛下書房裏的畫像,我隻見過一次。”說完這話,蓮妃就跨著小碎步,娉婷嫋娜地離開了承乾殿。


    風霜泠冽了連烈錦的眉目,她不再猶豫,讓阿呦去找皇後,然後,她便一人走入了皇宮的大雪中,到了宮門外,翻身上馬,朝燕國公府疾馳而去。


    燕國公府在長雍城的最南邊,據說連烈錦爺爺的父親,所帶領的連家軍力克十三城,以少勝多,扭轉乾坤,將羅茲國打得節節敗退。


    連家滿門忠烈,戰功累累。


    先皇為了嘉獎有功之臣,除了賞賜爵位,還親自挑選了這麽一塊好地、好宅子作為燕國公府。


    真要說起來,他們這些後人,不過是在享受祖宗前輩的遺澤而已。


    燕國公府朱紅色的大門前,是兩座氣勢不凡的石獅子。門上的匾額上的連府二字,筆力蒼勁,氣勢雄偉,也是先皇禦筆親提。


    天空越來越暗,長雍城自從入冬以來,這雪就沒有停過。連烈錦勒住韁繩,下馬後直接上前敲門。


    沒過一會,便有一個戴著青黑小帽的小廝,探出頭來,“是三小姐。”


    他忙將大門打開,衝裏麵喊著,“是三小姐回來了,三小姐回來了。”


    穿著厚毛大褂的管家,從一旁匆匆趕來,手裏拿著根青竹竿,就朝小廝頭上招呼過去,“嚷嚷什麽,沒有半點體統。”


    管家這才冷硬著一張臉,淡淡問道:“駙馬,您大駕到此,有何吩咐?”


    連烈錦看著連府院子裏,處處凋零的花草,神情更加冷漠,“我來找父親,他可在家?”


    “老爺他今日到丞相府赴宴,興許還要一二個時辰才會回來。”管家撐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幹巴巴地說:“駙馬,要不進府等等老爺?”


    連烈錦直接抬腿走進了國公府,她立馬感覺天空更暗了一些,剛才還生機勃勃的事物,一下變得死氣沉沉。


    “前院裏,我娘親所種的花,你們就這樣任其凋零嗎?”連烈錦看見泥土裏的花枝散亂,應是疏於修剪所致。


    “老爺說既然前夫人已經去了,就讓這些花草自生自滅,也算隨了它們的主人,為主人盡心。”管家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一片花草,隨手招來了另一個小廝,“還不快帶駙馬到偏廳去。”


    “不必了,我還不至於認不得路。”連烈錦揮揮手,朝西麵走去,穿過幾個長廊,推開一扇破敗的木門,來到一個小院裏。


    這是她五歲前與娘親生活的小院,小院正中央便有一口井,四周種滿了奇花異卉,隻是長年無人打理,都被風雪掩埋,不複當初的美景。


    這十三年裏,她沒有一次回到這間院子裏,就連成親前也隻是住在客棧之中。


    小院裏不過有四五間平房,正中那一間便是她與娘親的臥房,旁邊是一個簡陋的小廚房。


    當年娘親生下了她,她與娘親都被府裏的人,看作無法使用星辰之力的怪物。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都隻能自行解決。她們隻守著自己的小院過日子。


    饒是如此,這間小院也從未太平過幾天。隻因父親那虛無縹緲的寵愛,不但無法庇護妻兒,反而招來更大的苦難。


    連烈錦在院中踱步而行,走進了臥房裏,察看起來,她心中逐漸平靜下來,而今日皇帝和蓮妃那句奇怪的話,讓她不得不在意。


    她的眼睛像不像那蓮妃,倒是另說,但的確與娘親十分相似。


    難不成皇帝和自己的娘親會有什麽瓜葛?


    房裏除了陳舊的枕頭被褥,幾乎不剩下任何舊物。娘親一向是這麽個灑脫的性子,來去無甚牽掛。


    可是,真的無牽掛嗎?


    連烈錦會心一笑,從枕頭的棉絮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布頭老虎。這是娘親親手給她做的,當年臨走的時候,自己把它留了下來,代替自己陪伴娘親。


    “三妹妹,你來這幹嘛?”


    連烈錦本來還沉浸在對娘親的回憶中,就聽見了讓她不太舒心的聲音。


    連屏幽穿著一身青白色玉袍,亭亭玉立在門邊,一副斯文俊美的模樣。“你若是為了七公主的事情來此,便可放心地回你的駙馬府。自有我為璟...公主殿下打點一切。”


    “你這是何意?”連烈錦眼眸中流轉著冰冷的涼意,“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嗬嗬,”連屏幽瞟了一眼連烈錦,那一眼裏飽含著嘲笑的意味,“朝中之事,我自然知曉。”


    “現今你並無官職,公主殿下又與你有何幹係!”


    連屏幽淺淺一笑,“三妹妹,朝中之事,瞬息萬變。你不懂,也實屬正常。我與公主殿下,將來同朝為官,自是她的左膀右臂。何況,我的星圖乃是陰陽棋盤,最為適合做公主的謀臣。”


    “那又怎樣,你今日特意與我說話,是為了向我證明什麽?”


    連屏幽上前兩步,與連烈錦對視,“對你,我還不需要炫耀。我隻是告訴你事實而已,你若不是燕國公府的嫡女,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與公主殿下她說上哪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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