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反應得沒有霍境快,霍境的聲音清晰的出現在耳邊,停滯的空間又重新流動了起來,賀青回過神,點點頭。


    “進去。”


    房子的客廳裏正在舉辦派對,客廳裏有十一二個人,大家隨意的散在客廳的角落裏,吃東西,喝香檳,交談。賀青進去,有個長發的男人先和賀青打了個招呼。


    “嗨。剛才看到你在外麵聽,就跟霍境說了一下,歡迎來參加我們的派對。”


    長發男人說完,其他的人也友好熱情地衝賀青舉杯,房子的主人遞了紅酒過來,霍境看了賀青一眼。


    “喝麽?”


    賀青抬頭看著霍境,想了想道:“不喝了。”


    霍境回頭和主人說了一下,主人端詳著霍境和賀青,眼神探究,問道:“你們是不是認識?”


    兩人之間的氣氛完全不像是今天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


    主人問完,霍境微抿了抿唇,應聲:“嗯,我朋友。”


    “什麽?”霍境說完,房子裏的幾個人都看向了賀青,原本以為隻是個覺得霍境彈鋼琴好聽所以在外麵聽的路人,沒想到竟然是霍境的朋友,這也太巧妙了。


    賀青當時也隻是聽了曲子熟悉所以站著聽了一會兒,也沒有想到門裏麵彈鋼琴的就是霍境,他找了他半個月,最後竟然這麽機緣巧合地遇見。


    房子裏的人都是霍境的好友,而霍境的朋友自然也是他們的朋友。有了這層關係,客廳裏的氛圍也重新活躍。


    賀青簡短地自我介紹了一下:“我叫賀青。”


    賀青介紹完,就被幾個人拉著在鋼琴旁的沙發上坐下了,客廳裏的人也自我介紹了一番。今天是朋友間的小聚,除了霍境外,一個中國人都沒有,也怪不得賀青在華人圈找不到霍境的消息。


    在這些朋友裏,那個金色長發的男人性格和遊卓洋有些像,在賀青坐下後,開始一臉好奇地問他和霍境之間的事情。


    “你也是中國人吧?你們是在中國認識的?”


    “嗯。”


    “怎麽認識的?我猜肯定是你主動,霍境跟個冰山一樣,根本不會和陌生人主動開口。”長發男人篤定道。


    賀青看了霍境一眼,在他被拉著坐下的時候,霍境坐回了鋼琴旁,正看著他們和賀青聊天。


    “他幫助了我。”賀青簡單道。


    “哦~”長發男人笑起來,看了一眼霍境,道:“霍境是個大善人,幫過很多人。”


    他指的應該是那些脖子上有胎記的人。霍境會出手幫忙,但他們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麽幫忙。聽長發男人這麽說,賀青看了霍境一眼。


    一群人圍著賀青聊了一會兒,聊得差不多,大家又各自聊各自的了。賀青這邊清淨了些,霍境回頭看向他,問:“吃飯了麽?”


    現在已經到了晚飯時間,賀青是在路邊閑逛被鋼琴聲吸引過來的,晚飯還沒吃。賀青看了一眼霍境,搖了搖頭:“沒有。”


    霍境轉頭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餐盤,今晚派對也準備了晚餐,一些北歐的食物,看了一眼後,霍境收回目光起了身。


    “等會兒。”


    霍境說完去了廚房,賀青坐在沙發上等著,不一會兒,霍境端了餐盤出來,他給賀青做了一份番茄雞蛋炒意大利麵。


    把餐盤遞給賀青,霍境道:“這裏沒什麽食材。”


    意麵還在冒著熱氣,色澤誘人,賀青盯著餐盤看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後,對霍境道:“沒事,我喜歡吃。”


    說完,賀青接過餐盤,埋頭吃了起來。


    在賀青吃飯的時候,霍境坐回了鋼琴旁,朋友們和他交談,霍境一一回應著。這些朋友都是霍境戶外運動認識的,聊天的內容也多是攀岩和野外滑雪相關。


    賀青在接過餐盤後,就低頭吃著飯,偶爾他們聊到什麽話題,他會抬頭看霍境一眼。兩人的目光剛好撞上,霍境眼神詢問他是否吃完,賀青搖頭,繼續埋頭吃飯。


    賀青吃飯速度還算快,不一會兒一盤意麵吃得連一點番茄汁都沒有留下。霍境收了盤子,去廚房洗了一下。回來後,又和朋友們聊了一會兒,派對就結束了。


    賀青和霍境的這些朋友們不熟悉,一場派對結束也僅僅隻是知道他們的名字而已,派對結束,朋友們散開,賀青和霍境也離開了派對主人家。


    街道上的路燈已經全部亮了,高高的燈光投射在地麵上,偶爾有風吹過來,夜晚還有些涼。這個小鎮靠海,晚上的風濕潤帶著海的氣息,清新好聞。


    霍境和賀青離開派對主人家後,沿著街道默默走著,兩人並排在一起,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到最後,是霍境先開的口。


    “去我那兒坐坐?”


    霍境開口,賀青看了他一眼,男人神色平靜,賀青應了一聲:“嗯。”


    -


    霍境就住在這個小鎮上,離著派對主人家不遠。他是自己獨居,房子也是上下三層,帶了個院子。霍境開了門,賀青隨著他一同走了進去。


    客廳的燈被打開,霍境的家被照亮。這是一棟三層洋房,裝修風格簡約安靜,和小鎮的風格差不多,要比在北城的公寓自然溫馨一些。


    賀青進去後,霍境讓他坐在了沙發上,他去吧台給賀青倒了杯水。賀青接過水杯,霍境拿著自己的水杯坐在了賀青對麵的沙發上。


    兩人各自坐在沙發一角,空氣裏漾著一些紅茶的清香,客廳裏安安靜靜的,鍾擺規律的擺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賀青喝了口水,冰水讓他的思緒清醒了些,他端著茶杯喝著水,抬眼看了一眼對麵的霍境。


    霍境在邀請他來到他家後,就沒再開口說什麽。此時他正拿著杯子喝著紅茶,他身上穿著簡單的衛衣長褲,即使寬鬆的休閑裝依舊能隱約看到他有力緊致的身體輪廓。他後靠在沙發上,身材挺拔修長,氣質慵懶隨意。


    兩人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麵了,在這裏的霍境和在北城的霍境氣質上稍微有些不一樣。在北城賀青第一次見到霍境時,他身上透著毫無生機的枯萎感。現在的霍境依舊冰冷,卻帶著些生氣。


    在這裏生活太久,或許這裏才是霍境的故鄉。


    “你會彈鋼琴?”


    客廳裏安靜了一會兒,賀青開口打破了沉默。


    今天在派對上,霍境彈了鋼琴曲,被他聽到了。現在來到霍境家,在沙發不遠處也有一台三腳架鋼琴。客廳的燈光灑在上麵,黑色的琴身反射著明亮的光。


    霍境聽到他的話,回頭看了一眼鋼琴,應道:“嗯。自己彈著玩兒。”


    兩人今天遇見也是巧合,派對上朋友讓他彈首中國歌曲,他就隨手那麽一彈,沒想到賀青會在外麵聽。


    霍境說完,賀青應了一聲:“哦。”


    話題像是就這麽終止了。


    “你呢?”霍境問。


    賀青回神,看了霍境一眼,搖頭道:“我不會。”


    他的生活環境和霍境不一樣,生存都很困難,哪兒有閑錢去學樂器。


    “想學麽?”霍境問。


    “嗯?”賀青愣了一下。


    霍境看著他:“我可以教你。”


    “現在?”賀青問。


    “嗯。”霍境道。


    霍境說完,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站起來時氣勢也拔了起來,讓剛才的話變得不容抗拒。霍境離開沙發去了鋼琴旁,他掀開鋼琴蓋子,手指在黑白分明的鍵盤上隨便按了一段旋律。


    安靜的客廳裏被琴聲打破沉默,霍境站在黑色的鋼琴旁,他微垂著眼睫,燈光在他身上覆了一層柔光。


    賀青看的有些出神,霍境回頭看過來,兩人目光對在了一起。賀青回過神來,走了過去。


    “坐下。”霍境道。


    賀青按照他的提示,坐在了鋼琴前的琴凳上。他見過鋼琴,但對鋼琴一竅不通,即使坐在鋼琴前,也有些拘束。


    在他坐著的時候,霍境已經開始了教學,他簡單按了幾個鋼琴鍵,給他介紹著鋼琴的分區。


    “低音,中音,高音……”隨著男人低沉的聲音,琴聲的音調慢慢提高。他的手指修長靈活地在鍵盤間跳躍著,彎曲的骨節泛白,分明好看。


    賀青想起當時他教他玩兒遊戲機的時候。


    或許是實在沒什麽事情可做,也或許是鋼琴的魅力太大,賀青坐在琴凳上,按照霍境的教學一個鍵一個鍵的按著,竟然真就學了進去。


    認識了鋼琴鍵盤,有鋼琴簡譜,就像是按計算機一樣的按下去,不考慮絲滑程度的話,鋼琴還是很好上手的。


    客廳裏斷斷續續的琴音逐漸連貫,到最後竟然能連成了一小段曲子。曲子從賀青的手指間彈奏出,賀青聽著,慢慢勾起了一絲笑。


    連綿的琴音讓客廳的氣氛變得沒有那麽單調凝滯,霍境看著賀青勾起的唇角,視線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為什麽來這裏?”


    霍境的話打斷了琴音,賀青的手指頓了一下又落下。兩人見麵後就一直在派對上,現在有了獨處的空間,有些話也要說明白。


    琴聲連綿,聲音變小,賀青道:“過來找你。”


    霍境看著賀青彈琴的手指:“你知道我在這兒?”


    “不知道。”賀青說:“過來找找看。”


    “來了多久了?”


    “半個多月。”


    賀青說完,霍境又陷入了沉默。客廳裏隻有賀青的手指在琴鍵上按壓,發出斷斷續續的琴音。


    過了一會兒,霍境看著賀青在黑白鍵間的手指,問他。


    “為什麽找我?”


    那次分手分得如此難看,分手後兩人沒有再見過麵,也沒有必要見麵。然而兩個月後,賀青卻不遠萬裏地跑來異國他鄉找他。


    “我看了你的日記。”賀青說。


    霍境聽完,眸光一抬。


    客廳裏的琴音斷了又亂了,最後賀青的手指索性停了下來,琴音消失,客廳徹底陷入沉寂。賀青低頭看著泛著冷光的鋼琴鍵盤,對霍境道。


    “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我掙紮著去救你,讓你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你活下來了,找到了我,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這是你的回憶。”


    “但是我沒有去救你的那段回憶。”賀青道:“我忘記了我去救你的那段回憶,隻記得我對你見死不救。在和你見麵後,我認為你想報複我對你的見死不救,所以我才演了這出戲,按照你想要的給你。等著你報複完我,我們分開,我們之間也就兩清了。”


    兩人之間的誤會源於賀青遺忘了那段她撲向火裏救霍境的記憶。


    也正是因為遺忘了那段記憶,他和霍境對彼此意圖的理解存在了偏差。霍境以他為信仰,真誠地追逐他,他卻以為霍境是想報複他,他蒙著一層偽裝,演著一場戲,以求騙過他,遠離他。


    霍境像是透明無暇的玻璃,他像是凍住的汙水,裏麵全是雜質和氣泡,融化後也透著腐爛和惡心的味道。他和十幾年前的霍銘一樣,都在霍境最幸福的時候捅了他一刀。


    “對不起。”賀青說。


    霍境看著鋼琴凳上的賀青,他低著頭,霍境看不到他是什麽神情。但從他的道歉裏,可以聽出他的愧疚和歉意。


    霍境微垂了垂眼睫,叫了賀青一聲。


    “賀青。”


    “嗯。”賀青應了一聲。


    “抬頭看著我。”霍境道。


    賀青聽了霍境的話,抬起了頭來。霍境也在看著他,他的目光沉靜如水,像是月光下的湖麵帶著淡淡的溫柔。


    “我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的。”霍境道。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但是如果你道歉,我會接受。道歉結束,我們也到此為止了。你不用覺得難過和自責,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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