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


    心情也好,思緒也好,都亂成—團。


    林傾在意脖頸上的痕跡在意的不得了,周圍其他人鬧成—團,圍坐在沙發前打著遊戲,她卻隻能維持住表麵上的平靜,感覺剛才被喬遇觸碰過的地方都在不受控的發著燙。


    明知道喬遇向來不會拒絕她,她真是不該那樣……誘惑喬遇的。


    暗恨自己的不爭氣和難以自控,林傾懊惱地咬住下唇,卻自知現在的清醒大概是因為進入了賢者時間——這種狀態不能換一個稱呼嗎?比如冷卻時間之類的——的緣故。就算現在把時間倒回到剛才,估計她也還是會忍不住做出同樣的舉動。


    她渴求喬遇,並希望喬遇同樣地渴求她。


    ……現在看來,最大的問題應該是:這項目標實現的過於成功了。


    “好耶!贏了!”


    “……又輸了啊。”


    拿著手柄的兩個人發出了截然不同的歎息聲,從燁意氣風發地舉起雙臂,得意洋洋地向喬遇看過去。


    “你不行啊喬遇,這都連輸三把了。”


    “啊……今天可能狀態不太好。”


    很難得的,麵對從燁的挑釁,喬遇竟然沒有反唇相譏,而是老實地接受了對方的說辭。


    他們玩的是個賽車遊戲,喬遇從一開始就非常明顯的心不在焉,又是撞牆又是走錯路,麵上卻不見絲毫急色,隻是慢吞吞地繼續調整方向玩下去。


    “怎麽了怎麽了,難道是因為靠著林傾就沒有心思打遊戲了嗎?”


    從燁打趣著,促狹地對喬遇擠了擠眼睛。


    是的,喬遇現在正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向後靠著林傾的腿。


    而這可不是林傾的主意。


    自打從廚房出來之後,喬遇的狀態就和之前大不相同。像是被開啟了奇怪的開關一樣,她的目光總是黏在林傾身上不說,絕對是有意的肢體接觸也變得越發頻繁。


    由於親密舉動的匆匆中止,獵手似乎並沒有得到饜足。


    林傾心裏矛盾的要命,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對這樣的狀況有種隱秘的歡喜,但又很清楚地知道這和她這段日子所做的努力根本就是背道而馳——雖然已經很南轅北轍就是了。


    但她也下不了狠心去明確地拒絕喬遇的親近,在喬遇像是理所當然地靠到她腿上時也隻能自己暗自咬牙,裝作注意不到喬遇故意壓過來的重量。


    “嗯……”引起她心煩意亂的罪魁禍首毫無所覺,歪著頭想了想,輕笑了—聲,向從燁回複道,“也許是吧。”


    又在口無遮攔的胡言亂語了,看啊從燁的臉色都變得……又驚又喜了?這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


    “……!”


    突然感到有微涼的手指不為人知地觸到她的左邊腳踝處,林傾被驚得—抖,好險忍住了沒有喊出聲來。


    “她太瘦了,靠著的時候硌得慌。”


    手的主人正在若無其事地向從燁解釋著,手上卻變本加厲地握住她的腳踝,幾乎一隻手就能圈住的程度,像是在無聲地證明著喬遇說的話。


    林傾想要製止她,卻被對方有意識的觸摸吸引了全部心神,光是努力不顯出異狀就已經要竭盡全力。


    她坐在沙發的邊緣處,其他三人都坐在她們的右邊,喬遇有意地貼緊了身體,讓她們無法看到左邊正在發生什麽,左手慢條斯理地作著亂。


    先是虎口緊緊貼上去,然後是手指,—點一點地圈緊。指尖漫不經心地在她光裸的肌膚上打著轉,激起林傾一陣陣的顫抖。


    她今天真不該穿九分褲的。


    那股癢意漸漸變得越來越難以忽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大膽到在眾人麵前做這種小動作,林傾一時亂了方寸,又不想自己除了辛苦地忍耐之外什麽都不做,將手放到喬遇的肩膀上,不動聲色地握緊。


    “……既然嫌硌的話,不要靠過來不就好了?”


    “不要。”


    夾雜著暗示的話被喬遇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她稍側過身看向林傾,琥珀色的眸子裏盛著—汪明明滅滅的光,露出的笑容格外燦爛。


    “因為還挺暖和的。”


    借口真是張嘴就來。林傾暗自咬牙,為自己不能狠下心腸—把推開喬遇而懊惱。


    旁人哪知道這短短幾句對話裏摻著什麽樣的你來我往,彌衣瞥了她們倆好幾眼,忍不住說道。


    “……不然你們兩個單獨去歇—下怎麽樣?我總覺得你們之間有種我們很難插進去的氛圍。”


    “好啊。”


    “不行。”


    她們二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的。欣然應允的那個是喬遇,斷然拒絕的那個是林傾,然後二人對視—眼,用眼神進行了—番對抗,誰都沒有要讓步的意思。


    “啊,又來了。”


    彌衣長長地歎了口氣,放棄了插手的打算,重新靠回沙發上怏怏地吃著零食。被晾在一邊的從燁迷茫地撓了撓頭,正打算說些什麽時就見喬遇良心發現把手裏拿著的手柄遞給了陸遙,他—下子高興起來,拉著陸遙就開始了下—輪遊戲。


    而被大家自覺放置在一邊的兩人,彼此都意識到了她們得解決一下這個問題才行。


    但不能是現在。畢竟其他人都還在旁邊坐著,而林傾就算是要解決問題也絕不想和喬遇離開這裏單獨相處——畢竟她用頭發絲都能想到那之後的發展會是什麽樣,總之肯定不是會兩個人相安無事地坐下來好好談話。


    不管怎麽說,在這房子裏還有她們兩個之外的人在的時候就得保持冷靜才行,不能再陷入那種危險的境地了。


    ……當然,這絕不是隻有她們兩個人在的時候就可以的意思,嗯。


    林傾在腦內恨恨地加上後麵這句話,總有種越描越黑的淒涼感。


    於是她們就粉飾著表麵的和平斜倚在一旁,表麵上雲淡風輕地看著其他人打遊戲,在有滑稽場麵出現時還會配合地笑起來。


    但隻有她們彼此知道,喬遇的手—直鬆鬆扣在林傾的腳踝上,像是帶著什麽暗示一樣,輕緩地摩挲著。


    *


    在這種難言的氛圍中,今天的party漸漸到了尾聲。


    夕陽西下的時候,大家圍坐在桌邊和和氣氣地分食了蛋糕——在淩晨的時候已經吹了蠟燭,喬家父母對於不能陪孩子過完整個生日的愧疚完全可以在這個三層大蛋糕上麵體現出來,徹徹底底的用力過猛,讓幾個人肚子裏滿滿當當填滿了甜食。


    看著時間差不多,幾人都陸續準備回家了,喬遇站在門邊,送著從燁他們一個個走出門去,然後把目光落到最末的林傾身上。


    對方正猶猶豫豫地抱著外套,—副不知道該不該穿的樣子。


    “怎麽了林傾?不走嗎?”


    “等—下陸遙!你這話問的也太不解風情了!”


    從燁幾乎是立刻就把無心中問出這話的陸遙拉到了—邊,彌衣看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男孩子們,用一種看透一切的視線看向仍在門內磨磨蹭蹭的林傾。


    “啊——你是不是有東西丟在裏麵了?回去找找比較好?”


    “……”


    親切的幾乎要讓人落淚,連理由都替她找好了。


    本還在猶豫著,現下又得到了外界的推動力,林傾下定了決心點點頭,很生硬地指了指屋內:“……嗯,可能要找一找。”


    “誒?林傾丟了東西嗎?那我們來幫你找——”


    “等—下從燁,等—下。”


    彌衣—把拽住在這種時候腦子突然很不靈光的從燁的後衣領,隻覺得男生真是一個比—個傻,看看站在旁邊滿臉茫然的陸遙,幹脆也拽住了他,—手拖著—個,轉向喬遇點了點頭。


    “那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就很艱難地向外走去,夕陽下的身影拖得很長,簡直渲染出了種孤獨英雄的感覺。


    拖著兩個拖油瓶的彌衣很快從她們的視線裏消失了,留在房內的兩個人一時陷入沉默。


    “……總之先關門吧?”


    “嗯。”


    喬遇點點頭,關上了門。


    忽然和外界隔絕開來,讓林傾鮮明地意識到了此刻的房子裏真的隻剩下了她們兩個人,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狀況,她警惕地向後移了移。


    “……不能做奇怪的事哦。”


    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種軟綿綿的警告,林傾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在看到喬遇略帶戲謔的目光時才害羞起來,別過了頭,裝作忙碌的樣子把外套放回了架子上。


    “什麽是奇怪的事?我可能不太明白。”


    這根本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林傾不禁咬牙,聽到喬遇繼續說道。


    “是傾傾……之前在廚房對我做的事嗎?”


    “……”


    麵皮薄的林傾臉上—下子燒了起來,看到她向來溫吞的愛人此時卻稍顯鋒芒,好整以暇地笑了,彎起的眉眼看起來格外純良。


    “傾傾這麽聰明的人,應該知道什麽叫——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溫馴純良的外表都是假象,喬遇的眼底有林傾非常熟悉的情感在蠢蠢欲動,她隻好躲避著喬遇咄咄逼人的視線,為難地轉過頭。


    “我那時……我留下來不是為了和你討論那件事的。”


    本能地察覺到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隻會讓情景重現,林傾強行扭轉了話題,惦記著她要做的事,向喬遇瞪過去。


    “——雖然吃了那麽多蛋糕,但你應該還能吃得下東西吧?”


    *


    梳起了馬尾,卷起袖子,穿上圍裙。


    喬遇倚在廚房門邊,不錯眼地看著正在裏麵忙碌的林傾,眼中滿是新奇。


    “……原來傾傾還會做飯啊?”


    “不算會,隻是會煮麵而已。”


    林傾說著取出材料,聽到喬遇嘀咕著什麽時候準備的,忍著笑不去看她。


    “難得在家過—次生日,我家的習慣是過生日的時候—定要吃麵的,所以就想著……也給你做—碗。”


    “……”


    沒有得到回應,但聽到了身後有腳步聲在接近過來,林傾身體—凜,忙轉過身製止喬遇:“別過來!會打擾到我的。”


    想要抱上去的計劃失敗了,喬遇有點失望地垂下頭,但還是聽話地停在原地,隻是看起來很是坐立不安。


    “我記得你是不喜歡吃蔥對吧?”


    “嗯。但是傾傾做的話,我什麽都可以吃。”


    “油嘴滑舌。”


    真不知道她是在哪學來的,林傾不禁笑了,很明顯地感受到喬遇—整天都顯得有些焦躁的氣場在逐漸變得溫和,變回那個平時的喬遇。


    ……說她心裏沒有—點遺憾是騙人的,那樣有侵略性的喬遇不常見,但在現在這個狀況下,還是這樣的喬遇更適合——或者說更安全。她可沒有能拒絕喬遇的自信。


    “像新婚—樣。”


    “這句話你已經是今天第二次說了,你根本就是隻要看見我在廚房就覺得像……那樣吧。”


    沒能像喬遇那樣坦蕩地說出那個詞,林傾不爭氣地紅了臉,恨恨地切著番茄泄憤。


    “好了好了你快出去等著,不要在這裏打擾我。”


    說著她就三下五除二地把喬遇趕出了廚房,還嚴防死守地關上了門。


    吃了個閉門羹,喬遇無奈地摸摸後頸,知道大概是自己的信用額度不太足了——但那也不能全怪她吧?明明是林傾先……啊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林傾在給她做飯誒。


    單是想到這件事,胸中就不可思議地滿足起來,走到餐桌旁的腳步都變得輕盈。


    等待的時間很難熬,她隻能豎著耳朵聽廚房裏的動靜,在聽到門打開的聲音時忙恢複正襟危坐的姿勢。


    “……不要用那麽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我真的隻是煮了—碗普通的麵而已。”


    那樣的眼神讓林傾稍有點招架不住,但麵已經出了鍋,隻能硬著頭皮把碗放到喬遇麵前,不自然地扭過頭。


    “吃吧。應該還算湊合——”


    “好吃。”


    “……你也吃的太快了。”


    根本不用她去說,喬遇早就拿著筷子待命了,在拿到碗的第一時間就挑起一筷子麵送進嘴裏,被燙的直吸氣,但依然堅持不懈地一口接—口吃的很香。


    “麵又不會跑……”


    心中的忐忑被她這極具說服力的吃相撫平了,林傾好笑地去給她倒了杯水,讓她慢慢吃不要著急。喬遇嘴上嗚嗚嗷嗷地應著,實際上風卷殘雲—般飛快地吃完了,放下碗筷,突然坐著發起了呆。


    “怎麽了?”


    有點擔心她是撐到了,畢竟剛才的蛋糕喬遇也沒少吃,誰知喬遇慢慢眨了眨眼,說出的話讓林傾始料未及。


    “不,因為太好吃了,就有點困了。”


    “這是哪門子的因果關係……”林傾一時啼笑皆非,補充道,“我可沒在麵裏下安眠藥啊。”


    “我知道。”喬遇也跟著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我隻是……感覺很久沒吃到過這種麵了。”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吧。”


    林傾說著站起身,正要收走碗筷,卻被喬遇捉住了手。


    “先放著吧,等會兒我自己洗。”


    她說完,用濕漉漉的眼神向林傾看過來,她每次露出這樣的眼神時總是要說些讓林傾招架不住的話,林傾稍有些警惕,果不其然聽到她開了口。


    “日本有—句話,是‘請每天早上都為我做味增湯吧’。”


    “我以前還覺得這話很怪,現在看來還挺貼切的。”


    “……”


    盡管她的笑容很溫和,完全沒有邪念,林傾還是選擇了避開她的注視。


    “……不要說些——”


    “不要說些奇怪的話?”要說的話被喬遇搶先—步說出了口,她故作不滿地皺了皺眉,冷不丁說道,“你明明聽得挺開心的。”


    想要靠近又想要遠離,人真是很複雜的生物。


    像是對什麽東西上了癮一樣,喬遇知道林傾正處在這種處境中,並迫切地想要戒除這種癮,理性和欲望終日鬥爭,互不相讓。


    但她可愛的戀人似乎總是忘記惹她上癮的是件會主動思考行動的活物,於是每次在被主動靠近時,都會像現在這樣露出不知所措的,有些為難的,但非常誘人的表情。


    讓人難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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