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聯絡不上啊。”


    從燁默默掛斷無人接聽的電話,看向坐立不安的喬遇。


    “……我是覺得,林傾她大概就是故意的吧。”


    幾乎要覺得有點同情了,從燁看著喬遇難以按捺住焦慮的心情,再次確認了一遍手機,又再次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還沒有通過你的好友申請?”


    “……嗯。”


    喬遇垂頭喪氣地點點頭,看起來像是被洗了的狗子一樣沒了精神。


    “……嗯……我姑且也有在我們的群裏找她啦,但是……”


    陸遙苦笑著把手機屏幕轉向他們,展示著隻有我方發言完全沒有回複的聊天界麵。


    “喬遇你知道你這個狀況叫什麽嗎。”彌衣靠在桌旁,叼著根和她的高定禮服完全不搭的棒棒糖,表情看起來十分愉悅,“叫追妻火葬場。”


    “……你難道是現在就已經在寫言情小說了嗎?”


    喬遇一下子脫口而出,難得看到彌衣的表情會這樣風雲變幻,最後緊張又狐疑地走到喬遇身前壓著聲音質問她為什麽會知道,但喬遇實在是騰不出心思來和她解釋這件事。


    難得在宴會上和朋友們紛紛團聚了,最重要的那個人卻好像正因為她的疏忽而絕讚生氣中。


    他們這群人打過去的電話和信息通通沒有得到回複,喬遇不無擔憂地又看了遍手機,為難地歎了口氣。


    “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不,你這就是想太多了。”從燁大喇喇地揮揮手,又補上一句,“我覺得她就是不想理你而已。”


    “……”


    纖細的神經被狠狠刺痛了,喬遇默默捂住胸口,啞口無言。


    沒想到她在林傾那裏會淪落到好友都不想加的地步,感覺比之前在日本那次的冷戰還要更厲害。


    “這可是兩年啊兩年。”暫時放棄了在這裏追問喬遇怎麽會知道她寫小說的那件事,彌衣用理所當然的眼神看著她,很有種隔岸觀火的感覺,“我說句實話,就算林傾在這期間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


    “……不要擺出那麽奇怪的表情,我隻是舉個例子,別擔心。”


    看到喬遇劇烈地抖了一下,彌衣無聲地笑了,像是安撫又像是補刀般說道。


    “我是說就算發生那種事你也不能去責怪林傾,更何況現在人家隻是生你的氣——知道了嗎?”


    “……我知道。”喬遇悶聲回道,掩在袖口下的手悄悄攥緊了。“不管她做什麽,我都不會生她的氣的。”


    但無法取得聯係的焦躁卻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抹平的,彌衣的話在不同的意義上又為這份心情加了把火,喬遇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宴會才剛開始沒多久,距離結束還要好長一段時間。


    “我想……直接去見她。”


    沒有經過什麽縝密思考,喬遇下意識地喃喃說道,連她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啊、是不是太無謀了?畢竟林傾連消息都……”


    “好主意!”


    喪氣話隻說了一半,就被猛地站起身的從燁打斷了,對方雙眼放光,拽著喬遇起了身。


    “那還等什麽!快去啊!”


    “等、誒?”


    沒料到會得到這麽熱烈的支持,喬遇被他推著走了兩步,又被一臉嚴肅的陸遙攔下了。


    “不不不,不能從正門走吧,這可是喬遇的宴會,讓客人們看到她溜走了可還得了。”


    他眼神熱切,悄悄向斜後方指了指:“要從那邊的側門走才行,我們幫你打掩護。”


    “……”


    無謀的計劃突然變得非常可行了的樣子,喬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總有種是大夥兒在組隊逃課的感覺。


    “好了好了,想去就去吧,看你在這幹等著也挺難受的。”


    最後還得公認的軍師彌衣出來一錘定音,她端著杯子走到喬遇身前,拍了拍喬遇的肩膀。


    “其他的事我們會想辦法搞定的,給,喝點兒東西壯壯膽吧。”


    喬遇稀裏糊塗地接過杯子一飲而盡,像是即將上台的拳擊手一樣被三人圍著好一通加油打氣,感覺胸口都像是被友情填補而漸漸熱了起來,提起了一腔孤勇。


    “那、那我就——”


    她作勢指了指那邊,得到了三人無聲的鼓勵,於是便一鼓作氣地向酒店側門跑走了。


    剩下三人默契地拿來酒杯舉杯相碰,把這條通路堵得嚴嚴實實。


    “之後怎麽辦?喬叔叔找不到喬遇會問我們的吧。”


    “就說喬遇去人生的道路上追夢了。”


    “不,這個理由絕對過不了關吧。”


    冷靜地吐著槽,彌衣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杯中物,突然若有所思地砸著嘴停下了動作。


    ……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很讓人在意,但是又想不起來。


    嘛,想不起來的話應該就不太重要吧——


    “嗚誒!這是酒吧!我嚐出來了!”


    從燁吐了吐舌頭,著急忙慌地從旁邊桌上找來果汁灌了好大一口,如臨大敵的把盛著酒的杯子放到一旁。


    “我還得給喬遇打掩護呢!可不能醉倒在這裏!是說既然喬遇也不能喝酒那這邊就不要擺這麽多酒嘛——”


    “——啊。”


    彌衣恍然大悟,與疑惑地轉過頭的兩人對視一眼,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


    “……今天的天氣是不是太熱了?”


    還是說她的衣服穿得太多了?喬遇有點鬱悶地扯了扯白色西裝的下擺,懊惱地想著也許該去換一身衣服再出來的。


    “不不不,宿主可是偷跑出來的,哪有去換衣服的工夫。”


    “可是可是,這可是要去見林傾啊。”


    因為太熱了,腦袋裏也朦朦朧朧的,隻有胸中的感情熱的發燙,喬遇執拗地整理著衣服,還在腦中對係統憂心忡忡地說著。


    “林傾會不會不喜歡這身衣服?”


    “我覺得林傾不會在意這些……”


    “那她會喜歡金絲眼鏡嗎?……我要回去找從燁,讓他借給我。”


    “等等等等!我覺得林傾也不會在意金絲眼鏡!宿主你不要為這個冒險回去一趟啊!被宿主的爸爸逮到不就出不來了嗎!”


    “……唔。”


    可憐係統好說歹說才把它不知為何突然不太聽話的宿主勸住了,然後就見她在酒店外站著發了會兒呆,又小小聲地說道。


    “那,林傾會不會……不喜歡我?”


    “……”


    係統一時失語。


    它從沒見過宿主這個樣子,不管是在破釜沉舟地改文之前,還是在經曆過流放又回來之後,它的宿主總是冷靜的,堅定的,仿佛沒有什麽能難倒她,對可能遇到的一切困難都直截了當的接受。


    從不曾露出這般不自信的表情。


    “宿主……”


    要寬慰她也許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係統此時卻覺得它說出的話語皆是蒼白。它知道宿主這樣的心情來自何處,這不是它能解決的問題。


    有句話說的好,解鈴還須係鈴人。


    “……忘了我的話吧,我好像有點不清醒。”


    在清涼的夜風吹拂下勉強奪回了神誌,喬遇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對自己的異狀有些困惑,晃了晃頭。


    好不容易才從酒店裏溜出來,現在可不是站在這發呆的時候。


    她努力醒著神,睜大了眼睛打量著四周,憑借記憶向最近的馬路邊走去,以期能打到車——


    站在不遠處樹下的那個人影好熟悉。


    運動外套,牛仔褲,鴨舌帽,扔到人群裏就找不到的打扮,樸素到簡直像是刻意而為。


    帽簷壓的很低,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喬遇卻像被釘在原地一樣不受控地看著那邊,直到那個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慢吞吞地動了動,向她這邊轉過頭,左耳垂上有璀璨的光一閃而過。


    喬遇不記得她是怎麽邁開雙腿的。


    恢複意識的時候她正在向那個身影飛奔過去,像是一門心思追逐著蝴蝶的孩子。心髒的轟鳴聲吵得要命,突然讓她有一種就算她在流放的時候死去,已經埋葬在那片黑霧裏化成枯骨,也會為這一眼蘇醒過來的錯覺。


    “別過來。”


    “——”


    清冷的聲音傳入耳朵,沒有包含什麽感情的語氣,卻像一句言靈,輕而易舉地讓喬遇止住了去勢,站在原地怔怔地望著那個人。


    那張流放時在夢裏見過無數次的的容顏隱在樹葉的陰影下,慢慢抬起頭,讓喬遇得以看見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琉璃一樣的黑色眸子,濕潤的眼瞳裏隱隱有水光瀲灩,卻也像含著還未能融化在水裏的薄冰,是帶刺的柔和。


    “怎麽了,宴會不是還沒結束嗎。”聲音再次響起,不遠也不近,是恰到好處的疏離。


    “突然跑出來,撞見被拋棄的野貓,會很不開心吧。”


    似是自嘲般,她低低地笑了一聲,伸手摘下帽子,陰暗的樹下都在這一刻被打亮似的,那月華般的皎皎容顏對喬遇露出溫和而無可挑剔的笑容。


    “好久不見,喬遇。”


    就足夠把喬遇擊倒。


    剛剛沸騰又被強行冷卻的腦子滿是混亂,想說的話在喉嚨裏爭先恐後地擠成一團,最終被對方毫不遮掩的冷意梗在喉頭。


    別這麽說,我不是故意那麽做的,好久不見,都是我不好。


    該說什麽,哪句話好像都不對,她在生氣,再不說點兒什麽的話,她就要走了。


    她好像……討厭我了。


    隻是冒出這個念頭就感到巨大的恐懼,像是生生吞下一團冰一樣,沉沉地墜入腹中,身體裏的冷和熱混雜著,讓人辨不清楚心的溫度。


    啊啊。


    喬遇閉了閉眼。


    “……林傾。”


    輕到幾乎無法被聽到的聲音,從唇齒間吐出,合著喬遇的顫抖,漸漸消散在空氣裏。


    “林傾。”


    但她很快又補上第二句,這次不止是聲音,連身體都肉眼可見地顫抖起來,雙手無措地握緊又放開,卻還是聽話地沒有移動。


    “我……”


    該說些什麽呢。我喜歡你,我很想你,我做得不對,請你原諒我。


    都不是,都不是,在這之前,有一句話是該比這些話更早說出來的,像是一場蹩腳的儀式。


    “……我回來了。”


    是昭示著那場風暴在此塵埃落定,為那段糟糕透頂的時間畫上句號。


    即使隻是自我滿足也好,如果告別沒能說出口,那至少回來的時候想要有聲音。


    馬路上遠遠有車燈打起的明亮燈光照過來,將兩個人的身影都拖成很長很薄的黑色剪影,然後就像是被潮水吞噬般,陰影重新爬進她們之間,悄然無聲。


    林傾的眉眼被光打亮一半,喬遇沒有漏看,那一瞬間她交織著沉淪的眼睛,和並不平穩的表情。


    兩年的時間裏,林傾好像飛速的褪去了高中生的影子,她長高了,也更瘦了,隻是匆匆一瞥就漂亮的動人心魄。


    “我、好久不見,我不是故意到現在才找你、對不起,我一直很想你——”


    難以忍耐的話語像是被她那一眼放下了閘門,任由情感的潮流帶著它們奔湧而出。那些無人可傾訴的日子,那些日日夜夜獨自一人,裝作對想念視而不見的日子,總該在今天……


    “別說話。”


    於是未盡的話語就在這裏戛然而止,遵循她的戀人的宣判。


    林傾的話語間帶上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帽簷,緊繃著臉扭過頭去,略帶慌亂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


    “……你先別說話,喬遇。”


    不自覺地放軟了聲調又重複了一次,她懊惱於自己輕易的動搖,卻沒有餘裕去注意對麵的人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


    別過來,別說話。


    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嘴裏含著一股鐵鏽的味道,怎麽吞咽都無法減輕半分。


    明明她追尋了那麽久的人近在眼前,她卻不能走過去觸碰她,聲音也被剝奪了。好像隻差一句“別看我”,她就算是被判了無期徒刑。


    怎麽辦。喬遇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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