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燁最近感覺有點奇怪。


    這當然就指的是讓他操碎了心的那兩個人——她們的關係好像又發生了一些轉變。


    但是問他具體是什麽表現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畢竟她們向來是親密無間形影不離的,現在也依然如此,但從燁就是覺得氛圍有些不對勁。


    舉例來說,比如某次課上喬遇的橡皮掉到了一旁,離得近的林傾幫她撿起來,抵還給她的時候二人指尖無意相碰,喬遇就跟過了電門似的大幅度的手一抖,把橡皮甩到了後麵無辜的從燁臉上。


    碰一下手指怎麽了?之前動不動和人家十指相扣的時候也沒見她反應這麽大過。


    再比如體育課上的休息時間,喬遇買了瓶新口味的飲料,喝了之後表情十分難以言喻,引起了眾人的好奇。她一邊說著這個味道很難形容不如直接嚐嚐一邊把飲料瓶向林傾遞過去。結果林傾看看她看看瓶口,猶猶豫豫地正要伸手去接的時候喬遇突然一臉驚慌失措地收了回去,喊著我再去買一瓶跳起來就跑掉了。


    那之後林傾的臉也紅的很不自然,但問起來時她隻說是熱的,拜托,現在才剛四月份,時不時還有倒春寒的好不好。


    以上種種數不勝數,明明她們之前比這些更過激的行為都做過了,事到如今行為竟然還會退化!


    這兩人忽近忽遠的距離感著實讓從燁陷入了迷茫,直到在新一屆的“林傾戀情助力大會”上彌衣一句話道破天機。


    “——剛開始談就是這樣的,年輕人嘛很青澀。”


    她看著笑眯眯的,笑容裏卻讓人感到無形的壓迫力。


    “在談吧。”


    彌衣眯了眯眼,笑容可掬地問道,明明應該是問句卻說出了肯定句的氣勢。


    從燁如醍醐灌頂,手上剛拿起來的雞米花啪的一下掉在托盤裏,激動地湊上前去。


    “在談吧!”


    原本專心致誌吃著漢堡的陸遙險些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驚得噎到,灌了一大口可樂才緩過勁兒來。雖然沒跟上事態的發展,但也不影響他有樣學樣地轉過頭去。


    “在談吧?”


    “……你們之前明明說隻是來享受一下垃圾食品,我才跟你們過來的。”


    被圍在話題中心的林傾表情十分複雜,感受著三人對她散發的無形壓力,覺得手上的薯條放下也不是吃了也不是。


    看到他們似乎完全沒有放棄詢問的打算,林傾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很遺憾,還沒有談。”


    “哈?”


    從燁第一個跳起來質疑,氣勢洶洶地抱起雙臂。


    “那你們最近這個氣氛是這麽回事?”


    “是啊。”彌衣也難得積極地加入了戰局,“是在演什麽校園青春戀愛劇啊……看的人很心焦。”


    “唔,那些我是沒怎麽看出來……”


    在他們中最粗神經的陸遙轉了轉眼睛,換了個角度進攻。


    “但是今天難得喬遇沒跟我們一起過來,我們就想打聽打聽進展嘛。”


    其餘二人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三雙求知若渴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傾。


    林傾默默把薯條塞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嚼嚼咽下,露出了得體的微笑。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逃走了?!”


    不顧三人的大呼小叫,林傾迅速拎起書包向外走去,急急忙忙地離開了麥○勞。


    “……林傾是這麽說的,你們怎麽想?”


    阻攔無果,眼睜睜看著林傾離開了,從燁麵色深沉地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像個什麽組織頭目一樣緩緩掃過另外兩人。


    “誒?我覺得是真話吧。”


    “怎麽可能!你能不能偶爾也動動腦子不要聽什麽信什麽!”


    但這個頭目自己心裏已經拿定想法了,直接駁回了下屬陸遙天真爛漫的回答。


    “……我也覺得大概是真話。”


    “什麽!!……那就是我的想法有問題?”


    在聽到風評靠譜的謀士彌衣說出與他不同的回答後立刻就動搖了起來,不顧陸遙小聲地嘀咕著變得真快啊,從燁開始重新思考。


    “嗯,確實,畢竟林傾沒有什麽要隱瞞我們的理由嘛。”


    並且很快說服了自己。


    “嗯……”


    彌衣回應著,心不在焉地往外擠番茄醬。


    “是啊,雖然還不知道她們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拿起根薯條,飽蘸番茄醬後狠狠咬下一口,嚼的動作像是和這截薯條有什麽深仇大恨。


    “……說真的,她們倆到底什麽時候能成?”三人麵麵相覷,紛紛愁苦地歎了口氣。


    *


    對麥○勞裏後續的微妙消沉氣氛一無所知,林傾回到了家,推開自己的房門。


    “啊,你回來啦。”


    書桌前的喬遇應聲回過頭,對她打了招呼,麵前的光屏上是碼到一半的文。


    “散場之前和我說一聲就好了,雖然我們家的司機叔叔已經回去了,但我可以打個車去接你的。”


    “沒事的,那也太麻煩了。”


    想了想喬遇毫無戒心地等在外麵接她,然後被與她同行的三人逮個正著的樣子,林傾怎麽想都覺得她們兩個很難能從那三人的盤問裏脫身。


    看到了喬遇,林傾的表情就不自覺地柔和下來,脫下外套坐到喬遇身邊,掃了一眼屏幕。


    “快寫完了嗎?”


    “沒……還有一半。果然太久沒寫了手會生疏……”


    她說著歎了口氣,活動了一下雙手,伸了個懶腰,骨節處發出兩聲脆響。


    是的,喬遇正在林傾的房間裏寫文。


    今天那幾人在學校時是對她們兩人一起提出的邀約,但喬遇拒絕了。對他們隻含混地說了她今天有事,隻有林傾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麽。


    簡單來說,就是存稿發完了。喬遇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趕緊寫文先苟一苟。


    而在事情都已經攤開了的現在,喬遇寫文的狀態絕稱不上好——在這種情況下還讓她寫林傾和從燁談戀愛的故事,這簡直就是個懲罰遊戲。


    於是她磨磨蹭蹭寫到現在,眼看著這周已經過去了大半,更新還沒有著落,隻得抓緊時間加班加點。


    至於她為什麽會在林傾家裏——


    “林阿姨剛才出門去了,說是和從阿姨……嗯,有約。”


    喬遇頓了頓,忙添上句話掩飾她的不自然。


    “但是飯已經做好啦,說讓我們自己熱熱吃。”


    “嗯,我知道了。”


    林傾不覺有異,感歎道。


    “媽媽和從阿姨關係真好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她有這麽親密的朋友。”


    “……是啊,關係真好啊。”


    喬遇幹幹應著,不露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她現在暫時在林傾家做一名食客。


    喬爸喬媽都是大忙人,在家和不在家的時間能保證五五開已經很不容易了,喬遇也習慣了時常獨自用餐的晚上。


    在林傾去她家留宿的第二天早上,喬爸喬媽就要奔赴遙遠的城市出差。才剛剛互明心意,林傾當然不會對這種狀況視而不見,當即就向喬遇發出了邀請。


    於是現在每天放學後喬遇都會到林傾家吃飯,一起寫完作業後才會回到自己家。


    林媽也曾善意地表示過留宿也沒關係的,但喬遇和林傾目光一碰,都默契地沒有接話茬。


    ……怎麽說呢。事情都說開了之後,反而好像比之前更束手束腳的了。


    之前她們倆隱在友情的外皮下,好像做什麽親密舉動都是正常的。比如牽個手啊,擁個抱啊,大家都是女孩子,這種程度的身體接觸再正常不過。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彼此都知道這份情感不單純,於是也都開始在意這樣的親密會不會顯得心思不正。


    如何保持恰當的距離感成了喬遇近日來的難題,太遠了她難受,太近了她怕林傾難受,這中間的度就很難把握,到現在都還在摸索階段。


    說來好笑,她和林傾連表明心跡的時候都是在床上,這一下床兩人的關係就發生了重大改變,說出去很難不讓人想歪。


    但實際上她們現在是連牽個手都要猶豫再三的關係,小心翼翼地像是初中生在談戀愛。


    “不不不,還沒談呢!宿主你剛才是在亂想吧!”


    這狀況也有時常在喬遇腦子裏像這樣緊張兮兮三令五申的係統的功勞。在那天之後,喬遇覺得她活像是在帶著不許孩子早戀的過保護家長一起與林傾相處,三不五時的就要敲打敲打她,著實讓她頭痛的很。


    比如現在,飯後她與林傾並肩寫著作業,隻向林傾問了道題二人稍挨近了一點的功夫,喬遇就一個激靈皺起了眉。


    “……怎麽了?又是你的‘監視者’?”


    林傾察覺了她的異狀,有些好笑地望著她。


    “嗯,突然開始給我念佛經了。”


    喬遇歎了口氣,無奈地敲敲腦袋讓它停下。


    既然已經和林傾說了那麽多,沒理由再瞞著係統的事。喬遇將係統包裝成了住在她腦中的監視者,將它的功能等等都和林傾交代了一遍。


    “……真是嚴厲啊。”


    林傾說著輕輕笑了,抬起手過來幫她揉著太陽穴。


    這比什麽靈丹妙藥都管用——係統在林傾碰到她的一瞬間就沒聲兒了。


    “……”


    這是在搞什麽鬼……


    喬遇迷茫地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過來,在腦中不客氣地揭穿道。


    “喂,你剛才是看到你的行為反而讓我們兩個更親密了,所以才罷手的吧。”


    “誒?!”


    似乎完全沒想過會被看穿,係統發出了一聲非常人性化的驚呼。


    “不不不不是哦?人家才沒有這種想法呢?”


    “這是動搖到人格都變了嗎,說實話有點惡心。”


    喬遇毫不留情,係統嗷的一聲開始幹嚎。


    “不行的啊宿主!再這麽下去到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


    “?!什麽生米煮成熟飯啊!!”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喬遇被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時無法直視身邊麵色疑惑的林傾,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在意自己,繼續和它糾纏道。


    “你要是不懂就不要亂說!”


    “我懂的!”這話一下子不知道又刺中了係統哪根脆弱的神經,它立刻在這種奇怪的地方鑽起了牛角尖,“我知道女性之間也是可以的!不外乎就是道具和手——”


    “哇——!哇——!”


    喬遇在腦中瘋狂大喊蓋過它未完的話,感覺熱血上湧,臉紅的發燙。


    “你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我們才沒到那種關係呢!”


    “……誒?不做嗎?”


    “你為什麽又一副很遺憾的語氣啊?!”


    被反複無常的係統鬧了一通,喬遇真的很難理解它的思維方式,把自己累得夠嗆。


    “嗯……我現在好像是有點奇怪……”


    察覺到喬遇莫名的心情,係統的聲音可憐兮兮地低了下去。


    “我一方麵覺得宿主和林傾談戀愛絕對不行,一方麵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不好的……哈?!我是不是中了病毒?!”


    “誒你竟然是能中病毒的那種存在嗎——你是說哪邊是病毒?”


    係統對喬遇冷靜的回複一時語塞,嚴肅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顫巍巍地說道:“……我覺得應該是絕對不行那邊?”


    “……”


    喬遇欲言又止。


    “嘶是這樣的嗎,好像又不太對……嗯……”


    決定先把陷入糾結的係統放在一邊不去管,喬遇默默坐下,對上林傾關切的目光。


    “聊完了?”


    “嗯,它好像正站在某個重要的人生分岔口。”


    “……?”


    係統剛才那些汙言穢語當然不能和林傾說,喬遇輕輕帶過,笑道:“我看它一時半會兒是想不明白了。”


    “總算是沒人打擾我們了。”


    天地良心,喬遇說出這話的時候絕對沒抱著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話一落地,室內的氛圍就變得粘稠起來,喬遇這才察覺不對,忙擺擺手要解釋:“我不是——”


    “……所以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麽壞心思?”


    沒有理會喬遇的解釋,林傾眼含笑意地看著她。


    “不然你的監視者為什麽突然給你念佛經。”


    她半是調侃半是認真,長長墨發懶懶披在肩頭,眼睫慵懶地扇著,勾出些動人心魄的漣漪。


    讓人移不開眼。


    “……沒辦法。”


    喬遇用同樣的語氣回過去,似是開玩笑般說道。


    “隻要看著你,我的心思總是好壞參半的。”


    沒料到喬遇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林傾呼吸一滯,睜大了雙眼,卻看到喬遇一擊即退,已經握著筆正襟危坐地開始寫題了。


    她看著對方漸漸紅了起來的耳朵,也低下頭握住筆。


    “……又沒叫你忍”。


    聽到身側傳來的輕聲話語,喬遇手一抖,差點在練習冊上畫出一道來。


    做不習慣的事真是很讓人害羞,喬遇感到自己要走的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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