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這趟旅行的最後兩天會變成這樣呢。


    喬遇坐在房間沙發上,回想起出發的那一天,竟恍若隔世。


    現在已經是旅行最後一天晚上,明天上午她們就要離開這裏了。


    喬遇和林傾的關係仍然是一團亂麻。


    經曆過上次的失敗後,為了不與林傾碰麵,喬遇這兩天很少踏出房門。


    那時的沉默無疑揭示了林傾根本不想見她的事實,讓喬遇幾乎心灰意冷。


    “……宿主是哭了嗎?”


    “還沒有。”


    但也快了。喬遇揉揉眉間,突然有點懂了那些借酒澆愁的人的心態。


    當一件事你不想麵對,又無能為力的時候,會選擇逃避也是人之常情。


    “現在該怎麽辦……?宿主和林傾還能恢複以前的關係嗎……”


    “……”


    尤其是腦子裏還有個不識時務的聲音在反複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喬遇真的是挺想把自己灌醉的。


    啊啊,如果她喝醉之後去找林傾的話,林傾會不會看在往日的情誼上照看一下她呢……


    連這種不著調的餿主意都開始往外冒了,喬遇無奈地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就是走投無路到了這種地步。


    於公於私,她都不想和林傾一直這麽下去。


    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再像之前那樣搞不清楚問題就去道歉,好像又是很失禮的行為。


    而喬遇連可商量的對象都隻有腦子裏的係統。盡管從燁頻頻投來關心,但她卻不能對他透露半個字,抱著歉意在心中向被牽連的他致歉。


    “明天就要回去了,到時候就更沒有和林傾朝夕相處的機會了……如果等到開學的時候再解決,那我預計宿主和林傾的關係那時已經退到熟悉的陌生人——”


    “少說兩句吧……我真的會哭的啊?”


    係統倒是一片拳拳之心,但完全提不出有建設性的意見,一個勁兒的唱衰。


    啊,喬遇覺得自己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太糟糕了。就算喬遇經過兩天的適應,已經相當冷靜了,但還是感到隱隱痛楚。


    她也想把這件事在日本解決掉,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


    喬遇看看指向十一點半的鍾表,無精打采地低下了頭。


    ……兩天都沒能想出靠譜的計劃,也沒有能找的幫手,隻有她自己在這閉門造車。


    現在可不是繼續沉浸在被林傾避而不見的痛苦裏的時候……哈。


    漂亮話誰都會說,但是具體該怎麽辦呢。


    兩天都沒能睡好讓她的腦子不太清醒,喬遇疲憊地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咚咚。


    在這種時間,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喬遇對來客毫無頭緒,疑惑地走過去拉開了門。


    “晚上好,你還沒睡真是太好了。”


    她剛才還在想著的人就這麽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麵前,林傾淡然自若地向她打了招呼,低垂著視線沒有看她。


    “……啊、啊。”


    像是被巨大的驚喜從天而降砸到了腦袋上,喬遇一時目眩,仿佛喪失了語言能力似的,隻能發出單調的音節,呆呆地看著林傾。


    眼睛下麵好重的黑眼圈,有在好好休息嗎。這兩天她都是在房間裏點餐的,聽從燁說林傾是在正常吃飯,但怎麽現在看起來還是氣色不太好的樣子。


    喬遇近乎偏執地注視著林傾的臉,眼都不肯眨一下。


    明明隻是兩天不見,她卻感覺像是許久、許久不曾見過林傾一樣,心底某個角落如釋重負地放了下去。


    她終於又見到林傾了。


    還不知道林傾的來意,喬遇就已經喜悅起來,被來勢洶洶衝上鼻腔的酸澀險些逼得紅了眼。


    喬遇是真的很想她。


    “可以進去嗎?”


    林傾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喬遇這才如夢初醒地側身讓開了門讓她走進去。


    她這時才有餘力去思考林傾的來意。喬遇輕輕合上門,鎖扣合上的哢噠聲突然讓她一驚。


    她的房間,二人獨處,深夜。


    並不是什麽旖旎的意思。喬遇額上微微滲出了汗。


    和林傾生日那天晚上很像。


    排山倒海般的負麵記憶湧上心頭,喬遇突然怯懦起來,不敢回頭。


    ……如果林傾是來和她絕交的怎麽辦?


    盡管這個想法十分荒謬,但處在熟悉的場所和熟悉的時間,喬遇實在忍不住去往壞處想。


    好在林傾的聲音適時響起,把她從重重的壞念頭裏拯救了出來。


    但林傾話的內容很突兀,與她們兩個之間存在的芥蒂完全無關,宛如閑聊一般開了口。


    “這個給你。”


    林傾說著,將手上提著的像是便利店的袋子遞給喬遇。袋子不重,喬遇不明就裏地看向林傾,在她目光的默認下拿出了袋子裏的東西。


    “幫我打個耳洞吧。”


    手上拿著酒精棉和一次性穿耳器,喬遇茫然地眨了眨眼。


    *


    事情的發展很跳躍,喬遇覺得她有點跟不上了。


    林傾正坐在她麵前,挽起了頭發,露出她白皙小巧的左耳。


    現在還是一隻完整的耳朵,但是……


    喬遇看看手裏的穿耳器,幹澀地吞咽了一下。


    “……果然還是不要了吧?畢竟是會疼的,還是去正規醫院做比較好——”


    “我就是想今天打。”


    林傾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低垂著眼眸。


    “你不想的話也沒關係,我可以自己來。”


    說著她就伸手來拿穿耳器,喬遇忙後退了幾步讓她夠不到,對上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你又看不到自己的耳朵,那不是更危險了嗎。”


    對喬遇飽含憂慮的話語,林傾沒有什麽表情波動,隻是收回了手,沉默地向她側過頭。包含的示意不言而喻。


    喬遇總是拿林傾沒辦法的。


    她不知道林傾這突如其來的任性是為什麽,但還是認命地打開了穿耳器的包裝,拿著像訂書機似的小小儀器翻來覆去地看了三四遍,心中的擔憂不減反增。


    ……林傾那麽穩重的人,為什麽突然要選擇這種方式打耳洞?


    “你送給我的禮物不是耳釘嗎。”


    像是察覺到了喬遇的疑惑,林傾淡淡道。


    “我現在沒有耳洞,沒法戴。”


    “……那本來就是給你以後戴的,也不用急於現在一時……”


    對喬遇困惑的勸誡林傾就當做充耳不聞,全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碰了個軟釘子,對這樣態度冷硬的林傾感到不適應,喬遇也沉默下來,吞下胸中的酸澀,撕開了酒精棉。


    她走到林傾身邊,屏住了呼吸,小心托起林傾的耳垂,細細消著毒。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碰到自己以外的人的耳垂,隻覺得觸感柔軟溫暖,跟摸自己的時候好像不太一樣。


    於是她借著擦拭酒精消毒的機會多摸了兩下,自以為不會被發現,卻很快被叫了停。


    “……還沒好嗎。”


    林傾的語氣不複之前的平穩淡定,似乎揉進了些浮躁,顯得氣息不穩。


    “啊,好了。”


    喬遇忙收回手,在林傾的指示下取來支筆,猶豫地舉棋不定。


    “你想打在哪裏?”


    “耳垂上,選一個你喜歡的位置就好。”


    她的手離開後,林傾很快恢複了公事公辦的語氣,讓喬遇有些沮喪。


    但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喬遇摒去雜念,認認真真地在林傾耳垂點上一個黑點作為等會兒耳洞位置的記號。


    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盡管心中百般憂慮,喬遇還是盡量穩住手,將穿耳器貼上了林傾的耳垂。


    在她躊躇著的時候,林傾冷不丁的說話了。


    “你按下去之後,我會痛。”


    “……”


    喬遇一下子就慌了神,忙將穿耳器收了回來。


    “那、那為什麽……?”


    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為什麽堅持選在今天打耳洞?為什麽讓她來做這件事?又是為什麽對她們之間的芥蒂絕口不提?


    林傾今晚的一舉一動都古怪極了,讓喬遇摸不著頭腦。


    她困惑地看著林傾,卻看到對方無聲地笑了,那笑裏竟似有種決絕,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是我明知道會痛,還來到了你這裏。”


    “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


    林傾的視線終於今天第一次主動落在了她身上。那縹緲的目光似網似煙,勾住了喬遇的全部心神,讓她毫無保留地投進那汪深不可測的夜之海裏。


    “來吧,喬遇。”


    深藏在喉嚨中的呢喃是她的名字,喬遇像是被海妖塞壬的歌聲迷住的水手一般,鬼使神差地重新舉起了穿耳器。


    哢。


    “嘶。”


    她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終於能按下那個機關,機關的聲音與林傾的輕嘶聲一同響起,她心中猛的一痛,手臂難以抑製地顫抖起來。


    喬遇咬緊了牙關,穩住手,緩緩鬆了力氣將穿耳器取下來,手上脫力般沒有拿穩,那個儀器悶聲落在了房間的地毯上。


    喬遇沒有心思去管它,慌慌張張地湊過去看林傾的耳朵,那裏的創口並不嚴重,隻是小小的一個,周圍不可避免的流了些血,不多,卻讓喬遇心疼得要命。


    “怎麽樣?很疼嗎?都流血了——”


    她手足無措,肉眼可見的慌張溢於言表,滿心都是擔憂和傷了林傾的愧疚。


    林傾卻輕輕笑了。


    她毫無征兆地攬住了喬遇的脖頸,像是要吻上去一樣抬起了頭。


    那雙像被夜泉洗過似的眼眸近在眼前,長長眼睫忽閃著,如同振翅欲飛的蝶。


    “……是你讓我這麽痛的。”


    林傾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輕聲說道。


    “是因為你,我才會痛的。”


    她揚起像哭泣似的笑容,漸漸紅了眼角。


    “……你要記住,喬遇。”


    喬遇的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漸漸細密地疼成一片。


    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意識到了,這是一次由林傾發起的和解。


    仿佛是林傾向她拋出了橄欖枝,準許她從無邊苦海裏順著爬上來,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但等到她爬回岸上時,她才發現手中捉住的根本不是什麽橄欖枝,是纏繞在林傾身上的荊棘,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讓林傾受傷更深。


    她想放開,想丟掉荊棘,卻發現她怎麽也做不到。


    喬遇恍然發現,她似乎就是荊棘本身。


    “……對不起。”


    林傾的顫抖透過身體接觸傳到她的身上,讓喬遇無法自持,將心中浮現的第一句話脫口而出。


    她依然不明白緣由,卻隱約察覺到了,她就是讓林傾這麽痛苦的元凶。


    “我不喜歡從燁。”


    “嗯,我知道了。”


    “以後不要再把我往他那裏推。”


    “好,不會了。”


    “不要自己瞎猜,想知道什麽就來問我。”


    “……嗯。”


    林傾一句句說著,喬遇就一句句應著。


    係統在她腦中發出欲言又止的憂慮,但喬遇此時通通不想去理。隻專注地聽著林傾的話,毫不猶豫地全部接受。“然後、”


    林傾忽的停了下來,垂下眼簾,身體前傾靠到喬遇肩頭。


    “我這兩天都不理你,對不——”


    “不用的。”


    喬遇在她說出來之前及時打斷了她,猶豫著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從來都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不如說她更想讓林傾對她生氣,指責她,將一切都向她發泄出來。


    也好過現在林傾明顯懷著心事,苦悶難言,她卻無計可施。


    林傾沒有堅持道歉,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笑了。


    “喬遇。”


    喬遇看不到她的表情,嗯了一聲回應她,卻久久沒有聽到下文。


    許久,林傾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喬遇。”


    沒有內容,她隻是又一次輕聲喊了喬遇的名字。


    像是在謹慎地確認喬遇的存在似的,含著無數複雜而濃鬱的感情,和一聲輕到近乎不可聞的歎息。


    隻是這樣,喬遇的胸中就不可思議的痛苦起來。


    她此時深刻的意識到了,她在林傾心中似乎占據著比她想象中要更重的位置。


    喬遇來不及欣喜,就先一步陷入了痛苦和忐忑中。


    如果她無論是接近還是遠離,都會讓林傾受到傷害的話。


    她該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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