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愣了愣,抬頭往房間門口看去,或許是發燒四肢無力,手裏的紙盒“啪”地掉到地上。


    傅元灼正提著個保溫盒走進來,聽見聲音,立即轉頭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剛到門口便看見抱著醫藥箱的阮笙。


    “……你怎麽回來了?”阮笙唇瓣微啟,沒什麽力氣,嗓音也是軟綿綿的。


    傅元灼視線一掃,表情瞬間凝固,邁著修長的腿大步走進來。


    阮笙抿抿幹澀的唇,神色有些無辜,傅元灼這是怎麽了?好像突然就生氣了。


    “你不知道自己還在生病嗎?怎麽能坐地板上?”傅元灼沉著眉頭,直接彎腰將盤腿坐的阮笙整個抱起來,連姿勢都沒變,將他移到自己的床上。


    阮笙乖乖“哦”了一聲:“我把退燒藥灑了,所以過來找藥吃。”


    傅元灼抬眸看他一眼,沒再繼續說什麽,俯身去拿醫藥箱。


    不可避免地看見地上的灰色藥劑盒,他目光頓了頓。


    阮笙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剛剛看見這盒子,簡直都快嚇懵了!傅元灼明明是個omega啊,怎麽可能會有alpha的東西嗎?


    總不能是……傅元灼在騙他吧?


    阮笙低著頭,掩唇咳了兩聲,避免和傅元灼的目光接觸,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道:“那些盒子原本放在醫藥箱底下,是我不小心碰到的,不是故意要偷看你東西的。”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偌大的房間裏隻能聽到阮笙的虛咳聲,仿佛連時間流逝都變得慢了些。


    “你都知道了?”良久之後,傅元灼喑啞的聲音響起,像是浸滿了落寞和失望。


    阮笙不明所以,一抬眸,就看見傅元灼緊抿著唇,原本就顏色極淡的唇,如今已不見半點血色。


    “……知道什麽?”


    傅元灼無聲坐到他身旁,打開印著“alpha專用”的藥劑盒,裏麵靜靜躺著三支氣味阻隔劑。


    “這是我之前從藥店買來的,店員看我是個omega,一開始並不願意賣給我。”傅元灼聲音淡漠,平緩地陳述著,仿佛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


    阮笙不由得落入他的思維漩渦,問道:“是啊,你又用不到,為什麽要買?”


    傅元灼沉默不說話,隻抬手直接轉開了一瓶阻隔劑,朝著空氣中噴灑幾道。


    雨霧一般的小水珠在空中飛濺,不消幾秒就消散不見。


    “聞到味道了嗎?”傅元灼問阮笙。


    “沒有哎,”阮笙皺皺鼻子,苦惱搖頭,“什麽味道都沒有。”


    氣味阻隔劑裏有含量極少的相應性別信息素,但是味道幾近於無,要不是有外包裝,阮笙或許都認為這是小瓶純淨水。


    “可是我能聞到,而且非常明顯。”傅元灼鎖著眉,麵色顯得有些沉重,道,“醫生說,我的腺體雖然正常分化了,但對alpha的信息素會有很嚴重的應激反應。隻有用少量信息素經常刺激腺體,才有可能慢慢恢複正常。”


    他晃了晃手裏的瓶子,眉眼冰冷,隱隱帶著幾分厭煩:“盡管我不喜歡這種味道,但目前來看,氣味阻隔劑是最好的選擇,我隻能買幾盒用來治療。”


    阮笙著實怔了一下,琥珀色的眸不自主地睜大,他剛才想過無數種可能,但從未想過,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怪不得……”他突然想到前幾天,淩纖對著傅元灼釋放alpha信息素,那時候傅元灼的表現就很痛苦,肯定是被淩纖的信息素刺激到了。


    他秀眉微擰,臉上顯出幾分懊惱,剛才看到這盒子,他居然第一反應是傅元灼在欺騙自己,而不是關心傅元灼的身體,要是讓身旁這人知道了,他肯定會傷心的。


    阮笙伸出手,擁住傅元灼的肩:“沒關係,隻要有方法治療,那總有一天會痊愈的。到時候那些臭alpha才傷不到你呢!”


    他可是記得,原書後期,傅元灼是顧氏集團的絕對領導者。哪怕是主角攻,顧氏總裁的養子也要避讓他三分。那時的傅元灼,比所有的alpha都要優秀。


    傅元灼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神情頓了好一會,才“嗯”了一聲,算是把阮笙的安慰聽進去了。


    “出來喝粥吧,”他站起身,“我從店裏打包回來的,應該還是熱的。”


    阮笙如今肚子裏正是空落落的,聞言從床上爬起來,暈暈乎乎地往餐廳走。


    傅元灼落在原地,將散落一地的各種藥盒收起來,觸及那盒安眠藥時,眸裏浮上幽黑,手腕一沉,那盒藥就被壓到了醫藥箱最底層。


    希望笙笙不要再想著和他分開了,不然又要拿出這盒藥,他可舍不得再讓笙笙發燒生病了。


    ……………………


    城中心醫院,頂樓vip病房。


    偌大的潔白房間裏隻有一張病床,上麵躺著個蒼白消瘦的男生,眼眶深深凹陷,看起來一下老了十幾歲。


    他病床旁坐著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五官平凡氣質普通。


    顧恒立攏起眉頭,望著沉睡的男生:“雲飛這次怎麽昏迷這麽久醫生怎麽說?”


    顧雲飛的母親羅雙玉站在另一邊,目露擔憂道:“上次雲飛在學校受了氣,原本休息兩天就快好了,可他跑出去賽車,一時受了刺激就發病了。”


    顧恒立聽了,連歎好幾口氣:“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心髒供體,不然早就可以進行手術了,雲飛也不必再受這個罪。”


    羅雙玉聽見這話,眼睛閃了閃,嘴唇微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麽。


    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羅嬸嬸,我是林鎮,聽說雲飛弟弟住院了,特意過來看望他。”


    羅雙玉立即把快要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朝著門口道:“小鎮快進來吧,你顧叔叔也在這兒呢!”


    下一刻,一個氣質清貴的男生走進來,他五官柔和身姿挺拔,全身上下散發著溫和的氣息,看起來十分舒服。


    林鎮提著果籃,放到床頭櫃上,先向兩位長輩問了好,才滿臉憂色地看向顧雲飛。


    “雲飛這次昏迷快一周了,遠叔也很擔心,派我過來探望。”他說道,“醫生怎麽說?”


    羅雙玉歎了口氣:“還是老毛病,除了住院治療沒有別的辦法。”


    林鎮語氣真誠:“遠叔也在聯係國外的醫生,希望對改善雲飛的病情有助益。”


    羅雙玉點點頭,臉上倒沒什麽反應。


    顧雲飛這心髒病已經有十幾年了,他們先後找了無數名醫,也沒見病情好轉,顧恒遠找來的醫生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林鎮又安慰了他們幾句,怕打擾到顧雲飛休息,就安靜地離開了。


    顧恒立看他消失在門口,立即不滿道:“這林鎮隻是大哥的養子而已,還真把自己當顧家人了大哥要是關心雲飛,就該自己來看望,而不是派林鎮來。你說大哥也真是的,怎麽就對那小子那麽好呢?”


    羅雙玉瞪了他一眼:“你小聲點,可別被林鎮聽到了!”


    顧恒立哼了一聲。


    “大哥自己的親兒子沒了,林鎮是他從小帶大的,能不親嗎?”羅雙玉撇撇嘴,“不過這顧家的財產還得是我們雲飛的,絕不能被那小子奪了去。”


    她又想起剛才那件事,神秘兮兮往顧恒立那邊湊,小聲道:“你還記得,大哥那個兒子被你弄哪兒去了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顧恒立麵色一怵,立即起身關了病房門,回頭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絕不能再提這件事!”


    羅雙玉橫他一眼:“你傻啊!這事都過去多少年了,又有誰會懷疑到我們身上?我今天提起這件事,是要你找到那個孩子,把他帶回來!”


    “帶回來你瘋了嗎?!”


    “隻要我們倆不說,沒人知道那孩子的身份。”羅雙玉解釋道,“你要知道,那孩子和雲飛是親親堂兄弟,我們找了這麽久,都找不到適配的供體。如今有個現成的,用他來救雲飛,不是剛剛好”


    顧恒立聽了這話,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就算雲飛病重,也不能用另一個活生生的人來救他啊!那孩子怎麽說也是……”


    “是什麽?”羅雙玉嗤笑一聲,“他親生父親都不要他,哪裏輪得著你來同情他?還不如想想雲飛的病怎麽治?”


    顧恒立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羅雙玉看他這副神情,就知道機會來了,忙說道:“你想啊,那孩子在外麵十幾年,誰知道長成什麽樣子了?說不定坑蒙拐騙什麽都做,早就長歪了。還不如把健康的身體給我們雲飛,免得雲飛在病床上受苦。”


    她說著說著,眼眶忍不住就紅了起來,泣聲道:“要不是雲飛身體不爭氣,哪裏輪得到那個什麽林鎮?要是再這麽下去,大哥說不定就把顧氏給了外姓人,到時候我們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顧恒立原本就遲疑的神情更添幾分猶豫,他啞聲道:“……你別說了,我再想想,再想想。”


    他這般說,就和答應沒什麽兩樣了。


    羅雙玉嘴角上揚,抹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笑著點了點頭。


    *


    阮笙這次病了好幾天才恢複過來,等他身體完全康複,蘇憶寒早就帶著苗苗飛去帝都了。


    蘇憶寒很可惜不能帶阮笙一起去,就在手機上傳了很多現場表演的片段過來,阮笙每天晚上就抱著手機,在床上看視頻。


    “要是能到現場去就好了……”阮笙白淨的小臉上寫著深深的遺憾,“哎,誰讓我在這時候不小心生病了呢?白白錯過了現場版。”


    傅元灼在旁邊沉默不語,過了良久,才啟唇說道:“以後會有機會的,我陪你一起去。”


    “這種票有價無市,很難搶到的。”阮笙攏了攏被子,免得自己再著涼,“不去就不去吧,反正看看視頻也差不多。”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但眼睛可藏不住情緒,之前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遺憾。


    傅元灼全部看在眼裏,默默抿緊薄唇,眸色深了深。


    第二天是周末,阮笙縮在床上睡懶覺,卻聽得外麵轟轟隆隆地響,不知道在幹些什麽。


    他揉揉眼睛,頂著一頭淩亂鬆軟的頭發起來,穿著毛絨睡衣就要往外跑。


    卻被出現在房間門口的傅元灼攔住了:“別出去,現在外麵又髒又亂。”


    阮笙扒住他的肩膀踮腳往外看,隻見得好幾個穿著藍色工服的人在客廳裏走來走去,手裏搬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看起來忙碌極了。


    “這是在做什麽?”他好奇問道。


    “儲藏室裏麵有太多雜物,我讓人來清理一下。”


    阮笙剛睡醒頭腦有些迷糊,反應了一會,才道:“可那是房東的東西哎,我們怎麽能隨便亂動呢?”


    這房子的原主人是獨居,將原本的書房改成了儲藏室,裏麵堆著各種各樣的雜物,亂烘烘的落滿了灰塵。


    傅元灼神色一頓,道:“我和他打過招呼了,房東沒意見。”


    “哦……可是,你清理儲藏室幹什麽?我們又用不到。”


    傅元灼沒直接告訴他,而是說:“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阮笙撇撇嘴,好吧,這麽神秘兮兮的,還跟他賣起關子來了,那他隻好等等了,畢竟沒人能從傅元灼嘴裏,撬出來他不想說的事情。


    這一等,便是整整一周。


    又一個周六上午,傅元灼告訴他,儲藏室已經裝修好了,讓阮笙進去看看。


    阮笙正在慢悠悠吃早餐,聞言好奇地睜圓了眸,捧著自己的溫牛奶,趿拉著毛絨拖鞋就往儲藏室走去。


    當他打開門,看清裏麵的布置,驀然怔了一下,手裏的牛奶杯都差點倒了。


    傅元灼走到他身邊,輕輕推了阮笙一把:“進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阮笙愣愣地往裏走,原本狹窄陰暗的儲藏室如今煥然一新,顯得十分開闊,四周牆壁上貼著米色的隔音軟包,腳下是柔軟的羊毛地毯,窗戶被改大了些,純淨的天藍色窗簾微微蕩漾,劃出優美的波浪。


    但讓阮笙最震驚的,還是房間正中央,靜靜佇立著一架三角鋼琴。


    純白的外殼顯現出瑩潤的金屬光澤,光滑得宛如鏡麵,優雅莊重地站在地上,仿佛一個曆經歲月沉澱年華的知性美人,靜靜地散發著自己的美麗。


    “這是……”他慢慢走過去,看見琴蓋上印著巴掌大的品牌logo,下麵一行“steinway sons”的金色銘文,纖細的字體給人以輕柔典雅的感覺,象征著尊貴和品質。


    施坦威三角鋼琴,是絕大多數鋼琴演奏家選擇的琴種,音色極為完美,同時,也意味著非常高昂、常人難以接受的價格。


    阮笙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施坦威品牌下最經典的型號——b211,在國內,一款這樣的鋼琴,足以買下他們現在所住的這套房子。


    “這琴很貴的,”阮笙忐忑地看向傅元灼,“你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傅元灼道:“前段時間多接了幾個公司的項目,慢慢攢下來的。”


    他說得輕巧,阮笙卻看見傅元灼眼下淡淡的青黑色,想必肯定又是熬夜敲代碼了。


    阮笙既心疼又免不了有些感動,他偏過頭去,眼睛濕漉漉的,嘴上嘟囔著:“你不要對我這麽好,把我慣壞了,我會得寸進尺的。”


    傅元灼聽見這話,眸底染上深幽,仿佛沉靜的古潭,底下卻蘊藏著巨大的波瀾。


    他在家裏增設琴房,將這裏裝修成阮笙喜歡的樣子,無非是想將他困在家裏,不讓他有離開的想法。


    如今的他什麽都沒有,隻能給阮笙準備這些,但以後,他一定會強大起來,將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捧到阮笙麵前。盡管外麵的世界精彩紛呈,阮笙也不可以有一絲離開他的念頭。


    得寸進尺嗎……他倒是希望阮笙這樣做,隻要阮笙有一點不乖,他也不必如此壓抑自己,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處罰他了……


    傅元灼攥了攥手心,將阮笙按到琴凳上,淨澈的琴蓋上倒映著兩人的倒影,成雙成對,不分彼此。


    “試一試,看喜不喜歡?”


    阮笙翻開琴蓋,信手彈了一小段,纖細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輕盈而誘惑,看得傅元灼眸底染紅,喉結上下動了動。


    “喜歡的,這個牌子的琴向來是最好的。”阮笙回頭朝傅元灼說道,清澈見底的眼睛裏盛滿了歡喜,整個人洋溢著幹淨純粹的喜悅。


    傅元灼勾了勾嘴角,語氣意味深長:“我也喜歡。”


    整個周末,阮笙幾乎都泡在琴房裏麵,等到上學的時候,他才不依不舍地被傅元灼拉出了門,路上還一直哼著曲調兒。


    一進教室,阮笙就被邱臻和徐致寧拉住了,兩人急哄哄地:“快把作業拿出來,老班等會就要來了。”


    阮笙宛如救世主降世,掏出自己的試卷,擺在兩個人中間:“你們小心點抄,完全一樣會被看出來的。”


    徐致寧自信一揮手:“放心吧,絕對不讓老班發現。”


    阮笙無奈地搖搖頭,做到自己的座位上。


    “對了!”邱臻一心二用,手下筆頭健步如飛,嘴上還說著閑話,“你們聽說了嗎?顧雲飛退學了!”


    “退學?為什麽?他不是最喜歡在學校裏興風作浪的嗎?”徐致寧好奇道,“難道是上次臉丟大了,不敢來學校?”


    阮笙又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厭惡地皺皺眉。


    “他才不怕丟臉呢!聽說是因為心髒病又犯了,這次特別嚴重,在醫院待了好久都沒醒,這學校當然是來不了了。”


    阮笙翻書的動作一頓,心中突然響起警鈴。


    原書中,顧家夫婦就是因為顧雲飛病重,才想要尋回傅元灼,那這一次,他們是不是也會這麽做?


    邱臻還在繼續說八卦:“你們肯定不知道,顧雲飛他爸現在滿世界找私生子,一定是怕治不好顧雲飛,所以想趕快接個兒子回去,免得顧氏的財產全部被外人搶走了。”


    徐致寧沒聽懂:“你這話什麽意思?就算顧雲飛治不好,那顧氏集團還是顧家人的,怎麽可能被外人搶走嗎?”


    邱臻嗤笑一聲:“這裏麵故事可多著呢,等哪天有空了,我再和你們說。”


    他家也算是小富之家,開了個不錯的小公司,但要是和顧氏這樣的龐然大物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不過在這個圈子裏,消息都是互通的,邱臻從爸媽那裏聽來了不少八卦,知道顧家的事情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他倒是有點可憐那個私生子了,這要是真被找回顧家,也不知道對他來說是福是禍。


    阮笙皺著眉頭,暗暗捏緊了手心。


    與此同時,天俞中學南邊的辦公樓三層,一間氣派明亮的辦公室裏,教導主任和兩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相對而坐,顧恒立單獨坐在另一邊,不停地看手表,顯得有些急切。


    教導主任笑吟吟道:“顧先生,您再稍等一下,我已經派人去叫傅元灼過來了。”


    顧恒立臉上焦灼未減,手指在沙發扶手上不停地敲,顯出幾分不安。


    教導主任見狀,暗暗撇了撇嘴。


    這位顧先生也太沉不住氣了,一大早就來學校找人,看起來又著急又忐忑,不像是找兒子,倒像是來幹虧心事兒似的。


    等了十來分鍾,辦公室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眾人立即抬頭望去,隻見一個穿著校服的俊美男生走進來,修長挺拔卻不粗獷的身材,散發著冷傲陰鬱的氣質,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傅元灼一抬頭,蘊藏著銳利的黑眸緩緩掃過眾人,最後在顧恒遠身上停留了幾秒,又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傅同學,你終於過來了!”教導主任向他招手,“過來認識一下,這位是顧先生,是來我們學校找人的。”


    顧恒遠看到他的第一眼,目光落在傅元灼的臉上,突然愣了幾秒,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好像看到了什麽讓他害怕的東西。


    還是教導主任讓傅元灼過來打招呼,顧恒立的臉色才漸漸恢複了些,勉強算得上鎮定。


    傅元灼輕啟薄唇:“顧先生好。”


    他語氣極其冷淡,像是浸了冰,透著疏離冷漠。


    顧恒立臉僵了僵。


    教導主任連忙打哈哈:“傅同學不愛說話,平常在班上也是這樣的,顧先生多擔待些。”


    他又轉頭對傅元灼說:“今天顧先生來到我們學校,是有一件事,要找你核實。你不要害怕,不管他們問你什麽問題,如實回答就好。”


    傅元灼微微頷首。


    這時,顧恒立帶來的那兩個中年男人齊齊拿出好幾份文件來,那上麵密密麻麻的,記錄的都是傅元灼從小到大的經曆。


    他們一條接著一條,不斷地盤問著傅元灼,直到把所有問題問完,得到滿意的準確答案,兩個人才向顧恒遠點點頭,肯定了傅元灼的身份。


    顧恒遠剛才一直沉默,偷偷觀察著傅元灼的反應,尤其當問到傅元灼小時候的事,他當即豎起耳朵聽,生怕傅元灼記得什麽不得了的事。


    直到確定傅元灼真的不記得他的親生母親,顧恒立才鬆了一口氣。


    他懶得關心傅元灼其他的過往,現在隻想確定他是不是有個健康的身體,見狀一揮手道:“問題都問完了,那就帶去醫院做親子鑒定吧。”


    “等等!”教導主任突然插嘴道,“顧先生,你還沒征求傅元灼的意見呢,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還是讓他自己做主的好。”


    教導主任拉住傅元灼,說道:“傅同學,事情是這樣的。顧先生有個兒子流落在外,他最近多處尋找,發現你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兒子,所以今天是準備來接你回顧家的。”


    顧恒遠勉強按捺住急切的心思,點點頭:“就是這樣。”


    “但這件事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願不願意和顧先生回去。畢竟……你對顧家不熟悉。”教導主任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十分隱晦地提醒傅元灼好好想想。


    顧氏這樣的豪門,肯定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丟在外麵十幾年都不聞不問,現在突然接回去,也不知道藏的什麽心思。


    他看傅元灼平時寡言少語,但還是個有主見的學生,應該不會輕易答應吧?


    可是,傅元灼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他隻垂眸想了一會,便說道:“我願意配合你們去做親子鑒定,不過白天還要上課,等放學後再去。”


    他抬眼朝教導主任看了一眼:“老師,還有別的事嗎?”


    “沒、沒有了。”


    “那我去上早讀了。”傅元灼直接扔下一句話,看都沒看剩下的幾個人,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等等,他怎麽走了?快!快把人給我叫回來。”顧恒立一時沒反應過來,等意識到傅元灼離開,已經來不及了。


    教導主任連忙勸道:“您別著急,現在是上課時間,學生非緊急情況是不準出校的。傅同學學習成績一向很好,你先讓他好好聽課吧,親子鑒定也不差在這一時。”


    顧恒立聞言愣了一下:“他成績很好嗎?明明是孤兒院出來的,怎麽會……”


    “傅同學是很優秀的!”主任滿口誇讚道,“您以後多了解了解就知道了。”


    顧恒立心不在焉地應了兩聲。


    中午的時候,阮笙撇開邱臻和徐致寧,跑去(1)班找傅元灼,支支吾吾地說要和他約飯。


    傅元灼垂眸看著眼前人泛著暖棕色的發梢,雪白的臉頰上覆蓋著奔跑後的紅暈,微微喘著氣,睫毛都一顫一顫的。


    他眉峰微鎖,莫非是有什麽要緊事,不然笙笙怎麽會這麽著急來找他


    “去校門口吧,現在食堂人都滿了。”傅元灼抿抿唇,牽著阮笙往校外走。


    阮笙也正想找個人少的地方,連忙點點頭。


    學校門口有一家做了十幾年的牛肉麵鋪,一進店門就聞到滿屋飄香,引得人口水都要流下來。


    傅元灼按照阮笙的口味點了兩碗麵,炸的酥脆的小排骨和筋道入味的牛腩整整齊齊擺在麵上,油亮見底的骨頭湯裏漂浮著幾粒碧綠的蔥花。


    阮笙咬著小排骨食不知味,一邊慢悠悠地吃著,一邊抬眼去瞟傅元灼,猶豫了好久,才開口說道:“傅元灼,你最近有沒有聽到什麽八卦啊?”


    傅元灼神情一頓,他抬眸,直接將筷子放下,沉靜的黑眸直直看向阮笙。


    “今天,有人來學校找我了。”


    阮笙心中不可遏製地一顫,傅元灼說的人,不會就是……


    “是顧雲飛的父親,他猜測我是他的私生子,想要接我回顧家。”傅元灼接著說道。


    他語氣十分平靜,沒有半點見到親人的喜悅。


    阮笙聽見這話,正好印證之前的猜測,頓時心涼了半截,他忐忑地攥緊手心,不安問道:“那你是怎麽回複的?他們有沒有強迫你答應?”


    以他對傅元灼的了解,他絕不會這麽輕易地被顧恒立說服,傻傻地去趟顧家這潭渾水。


    他隻怕,顧家那邊施壓,逼著傅元灼非回去不可。


    卻不料下一秒,傅元灼告訴阮笙:“我是自願答應的,放學後去做親子鑒定。”


    他之所以拖到放學,隻是想告訴阮笙這件事,至於顧家那邊的人,就讓他們等著吧。


    “你不能去!”阮笙沒想到傅元灼會這麽幹脆的答應,一時情急,高聲叫了出來。


    頓時旁邊幾個桌上的人都朝他這裏望來,阮笙連忙低頭,臉頰泛著難堪的紅。


    傅元灼微微側身為他擋住眾人的視線,銳利冰冷的眸光掃視一圈,看到那些人轉開目光,傅元灼才垂眸看向阮笙。


    “為什麽不能去?”他微微地凝眉,“笙笙,你知道什麽?”


    “我……”阮笙咬著唇瓣,欲言又止,“我是擔心他們對你不好。你仔細想想,他們把你丟在外麵十幾年,現在突然要找你,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一定沒安好心。”


    傅元灼默默聽著沒吭聲。


    他自然知道顧家人心懷不軌,但他又何嚐不是動機不純呢?


    顧家有他想知道的秘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弄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顧家他非去不可。


    “傅元灼,你答應我,不要回顧家,好不好?”阮笙固執地拽住傅元灼的衣袖,緊緊攥在手心裏。


    好像隻要他這樣抓著,傅元灼就不會跑,不會被那些壞人傷害折磨,也不會最後蛻變成那個冷血無情的惡魔。


    傅元灼垂下眼簾,一點一點抽出自己的袖子,語氣中含著淡淡的無奈:“笙笙,我拒絕不了的,就算我不願意,顧家也能把我帶回去。”


    “不會的,”阮笙搖搖頭,“如果你堅持不答應,他們會放過你的。”


    他記得,書裏寫過,顧恒立有好幾個私生子,就算傅元灼不回顧家,也肯定有別的替代品,顧恒立沒有理由隻找傅元灼一個人才對。


    隻要躲過這段時間,顧雲飛就會病發身亡的,到時候傅元灼就安全了,再也不用和那些人渣接觸。


    傅元灼聞言沉默了一會,也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抬手把湯碗往阮笙麵前推了推。


    “先吃飯吧,等會要涼了。”


    阮笙隻當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心安了稍許,小口小口吃著麵,沒看到傅元灼暗含深意的目光。


    下午五點半,高一準點放學,阮笙就像往常一樣,站在三樓樓梯口,等著傅元灼從(1)班下來。


    可這一次,他站了十分鍾,同學們都快走光了,也沒在人群中看到傅元灼的身影。


    他給傅元灼發消息過去,也是石沉大海,沒人回應。


    阮笙心頭一跳,頓時有了不好的猜測,連忙抬腿往頂層教室跑。


    此時(1)班隻有幾個正在值日的同學,阮笙眼尖地從裏麵看到了傅元灼的同桌吳策,鼻梁上架著大大的黑色鏡框,正在拿著拖把拖地。


    阮笙一把抓住對方,焦急問道:“吳策,你知道傅元灼去哪兒了嗎?”


    吳策驚訝抬頭,一看到麵前站著的,是文科實驗班最好看的小o,頓時緊張得結結巴巴:“傅哥、傅哥第二節 課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走了?這是背著他,先去做親子鑒定了?


    阮笙反應過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心急又生氣。


    傅元灼這次怎麽會這麽傻?明明都已經提醒他了,為什麽還要往顧家那個火坑裏跳?居然還提前離校,不就是怕他攔著嗎?


    阮笙氣呼呼地想,又擔心顧家人對傅元灼做什麽,急得眼眶都紅了。


    “哎哎!你別哭啊,聽說傅哥找到親人了,你怎麽不為他高興啊?”吳策極少和omega說話,一看阮笙眼睛紅紅的,立即著急地想要安慰他。


    沒想到這句話剛好戳到阮笙的痛處,他抿緊唇,眼睛濕漉漉的,轉身跑走了。


    留下吳策在原地撓頭:“傅哥這是惹他生氣了?不應該啊……”


    在他印象裏,隻有在阮笙麵前,傅元灼才像是個正常的高中生,而不是班上那個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行走冰山。


    看來傅哥這次肯定是犯大錯了,吳策愛莫能助地搖搖頭,望著阮笙的背影嘖嘖兩聲。


    臨近淩晨十二點,夜空中隻有寥寥幾顆星,躲在雲層中半隱半現。


    街道邊的路燈一如既往地散發著朦朧的燈光,勉強照亮沒有一個人的路麵。


    突然,一輛黑色私家車停在小區門口,傅元灼從車上下來,臉上顯得幾分疲憊,手背上隱約可見有處針孔,那是抽血留下的印記。


    顧家人嘴上說是要做親子鑒定,卻讓醫生給他進行全身檢查,傅元灼做完整套檢測流程,也差不多猜出了顧家人的意圖。


    無非是想讓他李代桃僵,換顧雲飛一條命罷了。


    傅元灼麵無表情地走出醫院,拒絕司機送他進小區,自己下了車,走在熟悉的小路上。


    他尋到家,上了樓,一抬眸,卻是愣了一瞬。


    這種建在學校旁邊,已經有些年頭的學區房,很多基礎設施都已經報廢了。比如傅元灼他們所住這一層的樓道燈已經壞了,樓梯上滿是黑暗。


    可現在,臨近半夜,他卻看見自家門縫裏,透出一點點暖黃色的光,在漆黑的樓道裏十分顯目。


    他眉宇緊緊鎖起,難道笙笙還沒睡?是在等他嗎?


    傅元灼大步走上去,抬手開了門。


    “吱呀”一聲響,客廳裏的人聽到動靜,立即坐直身體。


    傅元灼脫了鞋,剛準備往裏走,卻不料迎麵飛來個軟趴趴的心形抱枕,打在他懷裏,半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沙發上的人開口了,聲音帶著哭腔,又氣又傷心,像被丟棄的小奶貓:“……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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