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天空暗沉沉的,黑雲堆成綿延一片,像浸透了墨汁的布絮,空氣悶滯燥鬱。


    同學們都背著書包飛快地往家裏走。


    阮笙帶了雨傘,慶幸自己出門的時候看了天氣預報。他剛和徐致寧打過球,這時候很累,根本走不快 。


    徐致寧也和他一樣,兩個人慢慢悠悠的,時不時頭靠在一起說話。


    傅元灼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麵,沉默無言,手裏拎著他和阮笙的書包。


    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他似是不經意地往旁邊看去,然後加快步伐叫住阮笙。


    “傅元灼,你累了嘛?”阮笙回過頭,淺棕的額發半濕著,“把書包給我吧。”


    傅元灼搖搖頭,指指前方拐角處的小店:“我去買點東西,你在這等我。”


    阮笙乖乖點頭,額前碎發晃了晃。


    徐致寧在旁邊看著,等傅元灼走了,才開口道:“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也不怕他哪天把你給賣了。”


    “我們是好朋友啊,”阮笙眨眨眸,“隻要你和傅元灼多多接觸,就知道他很好的。”


    現在的大反派和成年後有很大差距,雖然孤僻了些,但對身邊人還是很重視的。


    徐致寧聽了這話隻是笑笑,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傅元灼對他有種莫名的敵意,至於這敵意從何而來,徐致寧倒是想不明白。


    倆人在小巷口等了一會,眼看著傅元灼付完錢往後走,突然從巷口伸出兩隻手,將徐致寧和阮笙齊齊拉了進去。


    傅元灼隔著不遠,目睹全過程,冰冷的麵容上沒有絲毫波動,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站在原地等待片刻,然後彎腰在地上抹了兩把灰塗在臉上,手心擦過粗糙的地麵,留下絲絲傷痕,弄出一副摔倒後爬起的狼狽模樣,才慢慢走進巷口。


    一走近,突然從巷口跑出來一道纖細的身影,猛地紮進傅元灼懷裏。


    “傅元灼,”阮笙帶著哭腔抬頭,眼睛紅通通的,“有人要打我們!”


    傅元灼抬眸一看,很顯然剛才那幾個男生並不敢強迫阮笙,才讓他得以逃脫,而徐致寧則被圍在中間,此刻看起來十分狼狽。


    “隻是打人?”傅元灼挑了挑眉。


    阮笙可憐兮兮:“他們還動手動腳……”


    傅元灼頷首,讓阮笙退到一旁,徑直走進巷尾,迎上那三個下午剛剛見過的男生。


    那幾個男生也是倒黴,下午才被打一頓,如今又被傅元灼威脅著演這場戲。


    為首之人遲疑著站出來:“你又是誰?!敢攔我們的好事!”


    傅元灼隻抿了抿淡色的唇。


    徐致寧趁機擺脫這幾人的桎梏,臉上有兩道青紫的痕跡。


    他跑到傅元灼身後,探出頭道:“攔的就是你們,隻會欺負弱小!”


    從他這副生龍活虎的模樣,就知道那些人沒下重手,不然徐致寧一個omega根本不可能完好無損。


    他這話顯然激怒了對方,最前麵的那個男生抬拳便要打,被傅元灼一腳踢翻在地。


    打鬥一觸即發,還沒到徐致寧反應過來,傅元灼就和對方三個人打了起來。


    他驚訝地瞪大雙眼:“我去,一挑三,這麽猛?”


    阮笙頓時跑了過來,臉上一片焦急,他四處看看,最終目光鎖定牆角的一根木棍,抬手便拿了起來。


    徐致寧攔住他:“你要幹嘛?”


    “救人啊!”阮笙急切道,“傅元灼會受傷的。”


    他可知道,這幾個人是(1)班的alpha,傅元灼再厲害,也打不過他們三個啊!


    阮笙握緊木棍衝上去,對著麵前的人就打:“放開他!放開他!”


    阮笙害怕得在發抖,他從來沒有打過架,少數幾次動手打人,都是為了保護傅元灼。


    “我要告訴老師,還有我們院長,你們都會被開除的!”阮笙揮舞著那根木棍,打在那群人身上。


    那幾個男生早就想跑了,一看到阮笙衝過來,隻簡單地打了幾拳做個樣子,在地上呸兩下,罵句“晦氣”就跑走了。


    傅元灼站直身體,身上並無什麽傷痕,阮笙卻眼尖地看到他在滴血的手臂。


    “你受傷了!”阮笙驚訝地喊出聲,眼眶裏淚水打轉,鼻尖紅紅的,手上還沾著木頭屑。


    傅元灼悄悄藏起另一隻手裏的瓷片,道:“小傷,沒事。”


    “那群人怎麽那麽壞?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事,”阮笙哭哭啼啼展開傅元灼的手心,眼睛更紅了。


    徐致寧在旁邊躲了許久,這時候才敢站出來:“我聽說那幾個人以前就玩過隔壁學校的omega,沒想到他們這次會把手伸到四中。”


    徐致寧剛才敢壯著膽子罵對方,現在回想起來,不由得心有餘悸,覺得特別可怕。


    “我得趕緊回家了,你們也快回去。”徐致寧揮揮手,轉身跑出了巷子。


    阮笙扶著傅元灼往外走,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他軟聲道:“以後遇到壞人,你不要衝上去,很危險的。”


    傅元灼垂眸,硬聲道:“以前經常發生這種事,習慣了。”


    阮笙不知道傅元灼是說他經常和人打架,還是說他時常會遇到這樣心懷不軌的人,無論是哪一種,都讓阮笙覺得心疼。


    “我明天就寫舉報信,一定要讓那些人渣付出代價!”阮笙收緊手心,皺眉道。


    傅元灼淡淡地應了一聲,偷偷將手心傷口崩開,鮮血直流。


    “疼……”他低聲道。


    阮笙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連忙扶著傅元灼回到孤兒院。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徐致寧說他爸來接他,以後都不和阮笙一起走路回去了。


    “我爸擔心再發生昨天那種事,不放心我自己回家。”徐致寧頂著臉上兩塊紗布說道。


    “那明天再見吧。”阮笙站在校門口和徐致寧揮手。


    徐致寧抿抿唇,轉身離開,坐上一輛黑色的私家車。


    “現在隻剩我們兩個人了,”阮笙挽住傅元灼的胳膊,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書包裏放了電棒,如果有壞人,我幫你趕走他們。”


    傅元灼聞言看他一眼,冰冷的神色變得柔軟,淺淺地笑了一下,如冬雪初綻。


    他眉眼清俊,卻是很少這麽笑。


    阮笙一時看得有些入迷,回過神來,臉紅嘀咕道:“這有什麽好開心的。”


    傅元灼卻沒說出口,他歡喜的是,阮笙身邊,終於又隻有他一個人了。


    至於知道此事內情的那幾個男生,他會立刻搜羅證據,揭發那些人做過的肮髒事,讓他們無顏再留在四中。


    就憑那些人做下的錯事,哪怕有校領導包庇,也難辭其咎。


    阮笙並不知道傅元灼心裏的謀劃,他還在掛念著傅元灼的學習成績,之前花了好幾天總結知識點,準備今天晚上回去給傅元灼補習。


    “雖然你手受傷了,但還是要認真聽我講課,知道嗎?”阮笙非常嚴肅道。


    傅元灼點點頭。


    阮笙露出笑顏:“那你努力學,月考之後我們做同桌,好不好?”


    傅元灼怔了幾秒,沉眸應道:“嗯。”


    他現在無比期待著月考的到來,天知道他每天坐在最後一排,看著阮笙和別人談笑風生,心裏有無數陰暗的想法在滋長。


    唯有阮笙陪在他身旁,傅元灼才能按捺住那些見不得人的念頭,帶上虛偽的假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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