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凝滯了,阮笙望著那塊棗糕,腦子裏空白一片,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孤兒院裏把吃食管得特別嚴,每天隻有一日三餐,除此之外幾乎接觸不到其他食物。


    阮笙自己有個小盒子,除了藏著原身的物品,剩餘地方就用來裝零食,攢了大半個月,也不過剛好一小捧,他自己都舍不得動。


    那傅元灼……是怎麽得來這一塊棗糕的呢?又放在枕頭下不吃,是為什麽?


    阮笙有點懵,腦子裏回蕩著早上聽到的那番話,心裏突然有了大膽的猜測:


    郎宇食物過敏……不會是傅元灼的手筆吧?


    窗外微風吹過來,明明是暖的,卻讓阮笙打了個冷戰,手裏的枕頭差點掉到地上。


    宿舍門口突然冒出兩個羊角辮,早上那個小姑娘來喊他:“阮笙哥哥!粗來玩呀!你一個人好無聊的。”


    阮笙怔怔地應了一聲,被小姑娘拉著往院子外麵走。


    “阮笙哥哥為什麽會住在那裏呀?”小姑娘問他,“那裏是悶啞巴的房間。”


    “悶啞巴?你是說傅元灼?”


    “對啊,他總是不說話,大家都這麽叫他。”


    阮笙抿抿唇,有些聽不慣:“他隻是和你們不熟,不喜歡說話,多和他玩玩就好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搖搖頭:“我們才不要和他玩呢,他很可怕的。”


    “很可怕?”阮笙低頭,比小姑娘還要清澈的圓眸露出幾分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小姑娘目露驚恐,左右看看,頭上的羊角辮跟著晃了晃:“阮笙哥哥你不知道,隻要是惹過他的人,過幾天都會倒黴的,阮笙哥哥你也要小心啊!”


    阮笙眉心輕皺,握住小姑娘的手心緊了緊。


    ……………………………………………


    孤兒院的孩子們上的是社區公立學校,教學質量不錯,學校管理嚴格,但是對於某些差學生,老師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傅元灼翹了整個下午的課,在烘焙坊打零工。


    他雖然沉默寡言,但是顏值在那,穿上藍色製服,頓時能吸引一大批客人。


    滿室的甜香熏的他有些發昏,傅元灼機械性地給甜品打包,等待著下班時間的到來。


    終於,時鍾指向五點,烘焙坊老板掀開門簾從廚房走出來,向傅元灼招手:“小傅啊,下班時間到了,你該回去啦。”


    傅元灼麵無表情地脫下製服,接過今天的酬勞,從中拿出一半,說道:“我想買盒糕點。”


    老板笑著沒要,道:“要什麽自己拿,你昨天不是要了棗糕和棗泥嗎?今天還有的剩,我給你包點?”


    傅元灼今天對那個沒興趣,轉身去玻璃櫃上拿了一盒玫瑰鬆塔酥。


    千層酥表麵一層白巧克力,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玫瑰花瓣,讓傅元灼想到了阮笙身上的甜香味。


    他眸色一柔,將甜品盒放進書包。


    初中放學正好是下午五點,他這個時候回去,剛好趕上放學高峰期。


    孤兒院大門敞開,孩子們一股腦地跑進來,原本在院子裏做遊戲的小孩們嘩地退到兩邊,生怕這群大孩子把自己撞到。


    傅元灼走在人群最後麵,書包斜挎,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近的陰鬱氣質。


    直到走到宿舍樓,遠遠看見一個羊角辮小姑娘趴在他寢室的窗戶上,麵朝裏麵喊著:“阮笙哥哥出來跟我們玩呀!你都坐一個下午了,很無聊的。”


    傅元灼腳下一頓,然後加快了步伐,走過漫長的走廊,一直走到宿舍樓最裏麵。


    推開門,傅元灼猛地發現,這間寢室和自己早上離開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房間裏多了另一個人的痕跡,桌上擺著可愛憨厚的小擺件,床頭多了兩株綠植,阮笙的色彩是明亮的,仿佛一道耀眼的光,照亮了這個潮濕陰暗的房間。


    傅元灼眸光微閃,看向此時正癡癡坐在床上的棕發少年。


    阮笙靠在床頭,抱著膝蓋,眼神渙散,放空地望著牆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窗戶外的小姑娘看見傅元灼進來,“啊”地一聲就跑走了,轉眼就沒了蹤影。


    阮笙看向門口,呆呆地喚了一聲:“傅元灼——”


    “嗯。”被叫到的人應了一聲,走到阮笙麵前,聲音低沉,“在想什麽?”


    阮笙抬眸望著他,臉上露出幾分糾結的表情,似乎是在遲疑什麽,想問又不敢開口。


    傅元灼眸色漸深,唇角抿成一條直線,隻望著阮笙不說話。


    阮笙對上傅元灼的眼睛,忽然愣了愣。


    他在宿舍裏枯坐了大半個下午,一直在想這件事,心裏翻來覆去無數種可能。


    但此時對著傅元灼,他突然覺得,與其自己胡亂猜想,還不如親口向傅元灼求證。


    他是把傅元灼當好朋友看待的,朋友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他希望能從傅元灼那裏得到真實的答案。


    阮笙這麽想著,心裏稍稍安定,從身後掏出那個油紙包,雙手捧著遞到傅元灼麵前。


    “今天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在你的枕頭下發現了這個。”阮笙小聲道,“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能和我說說,這塊棗糕的來曆嗎?還有,它的用途。”


    傅元灼看向那個油紙包,明顯是之前散開過,然後又被人笨手笨腳地重新包好,接口處朝他咧開一個憨憨的微笑。


    “你會告訴院長嗎?”傅元灼掀起眼簾,墨黑的眸倒映著阮笙的身影。


    “不會不會,我當然不會告狀的。”阮笙連忙保證。


    他屏住了呼吸,覺得傅元灼接下來的話將會驗證他的猜測。


    傅元灼盯了他幾秒,然後學著阮笙的動作,坐到他身旁。


    不料傅元灼沒有談棗糕的事,而是話頭一轉,唇間緩緩吐出幾個字:“我七歲的時候,那個女人去世了。”


    他沒有明說“那個女人”是誰,但阮笙眨眨眸,立即便想到,傅元灼所說的,是他的那個□□母親。


    一個差點讓兒子替她接客的女人。


    “從那之後,我就一直生活在孤兒院。”傅元灼不疾不徐地說道,“這裏的人都不喜歡我,院長和老師忽略我,小孩排擠我。”


    阮笙聽到這裏,白皙的小臉上出現一絲動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安慰安慰傅元灼。


    但傅元灼並沒有給他插話的機會,繼續道:“你之前的室友,那個郎宇,是公認的老大,經常領著小弟揍人。而我……”


    他頓了頓,後麵的意思不言而喻。


    阮笙立即想到郎宇那群人之前毆打那個小男生的情景,想必這樣的事情也經常發生在傅元灼身上。


    一想到這些,阮笙就心裏難受,他向來藏不住情緒,心裏想什麽臉上就會表現出來,此刻聽著傅元灼語氣平淡的講述,自己已經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們是不是……經常打你?”阮笙早腦補了那副場景,聲音裏帶了哭腔。


    他想著,傅元灼是個未分化的omega,就算力氣大一點,也比不上那些高高壯壯的beta,他又不會告狀不會逃跑,肯定經常被打得很慘。


    怪不得當時在小黑屋裏,傅元灼不願意接受郎宇送來的那碗桑葚果。


    傅元灼看了他一眼,望見阮笙紅通通的眼睛,眸光微閃:“算是吧。”


    阮笙更傷心了……


    傅元灼拿起那塊棗糕:“你應該猜到了,昨晚的事,和它有關係。但……不是我做的。”


    他低下頭,掩住臉上神色:“是他們搶走了我的點心,隻剩下這塊棗糕。我隻是……沒有告訴他們,那些是棗泥酥,隱瞞了事實,才會導致郎宇過敏。”


    阮笙鼻尖酸酸的泛著紅,他隻想到傅元灼伺機報複,沒想到這其實是郎宇自己種下的惡果,若是他們不欺負弱小,也就不會有昨晚的事故。


    “你是不是認為我……用心險惡?”沙啞的嗓音泄出,傅元灼牢牢低著頭,“所以很討厭我?”


    氣氛凝滯了,像是厚重的水流,環繞在兩人中間。


    阮笙睜大帶著水汽的眼睛,注視著傅元灼的發頂。這還是第一次,傅元灼和他說了這麽多的話,雖然這事和大反派脫不了幹係,但他也不是有意的,不是嗎?


    阮笙直起身來,做出一個自己覺得非常大膽的動作。


    他張開手臂,輕輕抱住了沉默的傅元灼。


    “這不是你的錯哦!”阮笙唇瓣微張,軟軟道,“那些人欺負你,是他們不對。你能說出來,就已經很棒了!”


    他感覺到,在擁住的那一瞬,傅元灼似乎有片刻的僵硬,但之後便放鬆下來,好像已經熟悉了他的碰觸。


    阮笙心裏一喜,相處這麽久,他和大反派的關係終於更進一步了!


    “你放心,我會幫你保密的,絕對不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阮笙認真地注視著傅元灼,“還有,以後別人欺負你,你要和我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傅元灼抬眸,眼底深邃鬱沉,薄唇輕言:“我們一起?”


    “嗯嗯。”阮笙臉上寫滿嚴肅,圓圓的眸明亮認真,“我們是好朋友嘛!”


    對視幾秒,傅元灼突然揚起嘴角,綻開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盒子,遞到阮笙麵前:“這是我兼職得來的,給你吃。”


    “不用啦,你自己吃……唔!”阮笙嘴裏猛地被塞了一顆鬆塔酥,白巧克力的醇香在舌尖融化,他愣了一下,一連咬了好幾口。


    沒辦法,他太久沒碰過甜食了,一時沒忍住。


    傅元灼一口沒動,全部塞到他手裏,阮笙被投食得腮幫子鼓鼓的,圓眸晶亮,像隻饞嘴的小倉鼠。


    之前的傷心落寞消失不見,知道傅元灼沒有刻意傷人,阮笙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


    也有動力吃東西了。


    他這副樣子落在傅元灼眼裏,墨黑的黑眸微沉。


    果然,阮笙喜歡的,還是他這副故作可憐的偽善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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