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鶯看她發呆,好心提醒:“不渴嗎?喝點水。”


    雲韶怔怔接過水壺,低頭抿唇笑了下,捧著壺舍不得喝。


    耽誤麽多時間,想想也爭不過貴妃了,微鶯便放棄和貴妃爭念頭,把韁繩係在旁邊樹上,來到皇帝身邊,她一齊坐在山石上。


    腳下泉水澌澌流過。


    微鶯身子往後躺,雙手墊在腦後,看著光柱穿過密林,照亮樹梢微微泛黃葉子,太陽努力一個盛夏,終於成功把樹葉灼焦。


    雲韶順著她目光往上,看見秋日蕭瑟枯葉,笑了下,輕說:“鶯鶯是江南人,聽說江南就算到了秋天,葉子也是翠綠,對嗎?”


    微鶯點頭,然後補充:“不過也要看品種。”


    “江南,”雲韶低念了念個詞,臉上浮現淡笑,撿起腳邊一根枯枝,抓在手裏,“我還去過江南呢,那兒很好,是不是?”


    微鶯笑笑,“裏也很好。”


    雲韶垂下頭,枯枝隨意撥弄石縫裏長出枯黃草,耳根泛紅地說:“那兒鶯鶯。”


    微鶯撐起身,歪頭看她,“裏不是陛下嗎?”


    雲韶頭低得更低,小道:“所以裏不好。”


    鶯鶯很好,江南便很好;而她並不好,所以盛京不好。


    雲韶一遇到關微鶯事情,腦路便簡單到宛如孩童。她想起記憶裏總是站在陽光底下人,再看著眼前少女,攥緊了枯枝,忍不住想把自己縮那片小小葡萄藤架後。


    微鶯擰了擰眉,坐起來,『揉』了把她腦袋,重新上馬,朝皇帝伸出手:“來,我們出去!”


    雲韶握住她手,被她拉上馬,抓住微鶯衣角,乖乖坐在馬後。


    微鶯縱馬帶皇帝跑出密林,一路上遇到幾隻逃竄野獸,抬手想『射』箭,才發現自己箭囊已經空了。雲韶貼心地送上自己箭囊:“鶯鶯用我。”


    她還開始用呢。


    微鶯擺手:“算了,反正算不了數。”


    『射』獵時候,每個人箭上都標記,她用皇帝羽箭打下來獵物也不作數,不如放些野獸一條生路。


    跑到圍場,侍衛們連忙圍了上來。


    “陛下,你事吧!”福壽公公不會騎馬,看見她們後,一臉老淚從山坡跑過來。


    雲韶笑道:“朕無事,和鶯鶯一起去『射』獵去了。”


    微鶯把那匹鹿丟在地上,福壽一看上麵羽箭是特意為皇帝製金箭頭,大喜地喊:“陛下『射』中鹿啦!是陛下『射』中噠!”


    他家每次『射』獵最好隻『射』中兔子陛下,次終於夠『射』中鹿了!


    福壽『露』出老父親欣慰笑容,興地讓人把鹿抬下去,按照慣例把捕獲獵物烹飪成肉菜,在晚宴時獻給天子。


    微鶯本想離開,突然聽到人問:“咦,王爺進去那麽久,怎麽還出來?”


    她偏頭,發現說話是次帶隊侍衛長,一個從未見過生麵孔,便朝人笑笑,好心提醒:“你們或許可以進去找一下王爺,嗯……他馬丟了。”


    侍衛們麵麵相覷,茫然不解地對視一眼,獲得皇帝默許後,進入密林搜尋廬陵王,和他馬。


    多時,裴闕也從密林中跑出,看見微鶯後,揚眉一笑,揮舞手中馬鞭,從山坡衝下來:“鶯鶯,你獵到什麽?來比比!”


    微鶯攤手,側過身子,讓她看了看身後那匹鹿。


    裴闕一怔,然後笑道:“不是吧,你運氣麽差,隻獵到一匹鹿嗎?”


    微鶯拔出箭,金燦燦箭頭彰顯是獨屬於帝王尊貴,“是陛下獵。”


    雲韶彎了彎眉眼,在旁甜滋滋地說:“也是鶯鶯獵。”


    裴闕:……


    她恨鐵不成鋼看了微鶯一眼,呸,鶯鶯居然開始沉『迷』妖君,不務正業了!


    “鶯鶯,你一點都不認,”裴闕氣呼呼地把弓箭別在馬後,哼了,“一點意思都。”


    微鶯招招手,示意她走近,湊在她耳畔低說:“不管我獵得了一條惡蛟。”


    裴闕詫異片刻:“什麽意思?”


    微鶯悄悄和她耳語幾句,提了下廬陵王事情,裴闕臉『色』從驚訝變成開心,最後忍不住捧腹大笑,錘微鶯一拳,誇讚道:“怎麽想呀,麽趣事不叫我?”


    微鶯:“下次叫你。”


    裴闕興采烈,眉飛『色』舞:“行,那鶯鶯可不要忘!”


    微鶯笑著點頭:“不忘,一定叫你。”


    裴闕攬著她肩膀,和她一同往圍場走:“那行,次魁首就讓給你啦,我麽多獵物也比不上你一個陰陽人,哈哈哈,舒適!”


    一想到那個陰陽人被整,貴妃就非常舒適!


    她一頭,偶然瞥見皇帝站在一旁,『揉』著金『色』袖角,怨念地看著她們。


    裴闕:……


    怎麽感覺皇帝也越來越小媳『婦』模樣了?


    她想,也許就是帝王家祖傳陰陽氣吧。


    到了下午,日『色』將暝,一輪紅日掛在山頭,把群峰染上深紅。


    侍衛們總算找到在林中折騰一天、蓬頭垢麵宛若乞丐廬陵王,載著他到圍場。


    “王爺,我送您去休息。”前侍衛長說道。


    廬陵王口幹舌燥被攙扶著往前,認出他臉些熟悉,“你是,母後人?”


    侍衛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廬陵王累得不行,現在隻想要埋在熱水裏好好洗一個澡,飽餐一頓,然後睡一覺。可惜在路上時候,他們就遇到了福壽公公。


    福壽笑眯眯地走來,看見廬陵王後,是虛假地大呼小叫關心一番:“王爺!您怎麽弄成個模樣了?天呐,衣服都破了,被樹枝掛破了嗎?”


    廬陵王虛弱地笑笑:“公公,什麽事嗎?”


    福壽笑著說明正事:“陛下口諭,讓王爺來後,趕緊去圍場赴宴,肉剛剛烤好,大家都在等著王爺呢。”


    廬陵王沉默許久,才說:“公公,勞煩您和陛下說,就說我身體不適,不去了。”


    福壽:“可是陛下非要王爺去,說是樣大好日子,王爺在,她就吃不下飯,王爺若是不來吃第一口烤肉,大家就都不用吃了,幾個娘娘也都在等王爺呢。”


    廬陵王:……


    隨行官員都在等著他,還一個脾氣爆到一點就炸裴家女兒,力氣大到倒拔垂楊柳可怕宮妃,和幾乎要把他『射』成篩子瘋子。


    他不怕那些官員和皇帝,卻怕極了皇帝後宮裏怪物宮妃。


    那都是一群什麽和什麽人啊,他懷疑皇帝收集整個大盛最可怕女人,收入後宮中。


    福壽笑著說:“王爺,咱家給您帶路。”


    廬陵王看了看自己破破爛爛衣服,掙紮道:“不讓我去換身衣服?”


    福壽點頭,不等廬陵王興,道:“咱家自然是不在意,不過幾個娘娘肚子都餓了,眼巴巴在等著王爺呢。”


    廬陵王腦中出現幾個眼冒凶光女人,腿肚子一軟,攙著旁邊侍衛才站穩。他哆哆嗦嗦地問福壽:“肚子餓了,便等我?”


    她們是打算拿他當下酒菜嗎?


    “公公,您說我一去,還得來嗎?”


    福壽公公詫異地望著他:“當然得來啦,王爺是什麽話?”


    廬陵王悲傷地憋眼淚。


    別低頭,王冠會掉,別流淚,公公會笑。公公根本不懂他到底承受了什麽!


    他等福壽公公轉身帶路,和自己拉開一段距離後,才小和太後派過來侍衛長說:“你、你一定要保護好我啊!”


    侍衛長點頭:“是一定,您放心。”


    廬陵王哆嗦著唇:“我放不了心。”


    誰要是看到那晚少女一撞把碗口大樹給攔腰撞斷,誰要是和他一樣感受了一把衣服被箭『射』成篩子,誰安下心啊?


    侍衛長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心想,王爺好歹是個男兒,膽子未免太小,宛若無鼠輩。


    不就是去吃個飯,必要害怕到整個人都在打顫嗎?


    篝火晚會在圍場中舉行。


    火上駕著一頭烤得焦黃冒油鹿。四周坐著隨行大臣們,靠前位置是幾位宮妃,最上座位坐著皇帝和微鶯。


    看到廬陵王走來,大臣們忍不住低頭,竊竊私語。


    “是廬陵王?”


    “不對吧,廬陵王怎麽變成個樣子?不是乞丐嗎?”


    “不就是打一次獵,怎麽把自己弄成幅樣子?我常常聽說別人誇廬陵王文治武功,文武雙全,現在看來未必如此。”


    廬陵王腦袋充血,忍辱負重,心裏默念“天將降大任於斯人”,老老實實給皇帝請安。


    皇帝笑起來,走下台來到他身邊,手中拿著一把寒光閃爍小刀。


    小刀細而長,如柳葉,被旁邊篝火照亮,折『射』出冰冷光。


    皇帝臉上帶著笑,細白手指摩挲著打刀柄,朝他一步步走來。


    那一刻,廬陵王再次憶起下午被追殺恐懼,雙膝一軟,跪在皇帝身前:“求陛下饒命,求陛下饒命!”


    四周群臣詫然,歡笑頓止,一片死寂。


    皇帝將廬陵王扶起,“是說什麽?朕想給王兄片一塊鹿肉而已。”


    說著,笑『吟』『吟』拿刀割一塊油滋滋烤肉下來,放在銀盤中。


    廬陵王伸手去接,皇帝卻他手錯開,讓人把第一塊肉送給坐在自己龍椅旁等得不耐煩少女。


    廬陵王伸手接了個空,哭唧唧地想:騙我。


    個黑心賊!


    隨行群臣低頭小交談:“聽說廬陵王是個英姿勃發鐵骨錚錚好男兒,現在看,嘖。”


    “哈哈,位仁兄是不知道上次宮宴廬陵王跳舞,聽人形容,那可是一個嫵媚風流,嫋娜多姿。”


    “六年他到底在封地幹了什麽?”


    “噓,天家事,豈是你我議論,再說要掉腦袋。”


    ……


    廬陵王攥緊拳頭,委屈地想,他苦人夠明白。


    第二三四塊肉也給廬陵王,遞給貴妃麗嬪和蕭千雪。


    廬陵王對此反對意見,他甚至願意把自己那份肉讓給蕭千雪,免得怪力少女吃不飽去破壞什麽花花草草。


    到最後,皇帝終於給廬陵王切了快烤肉,盛在銀盤中,笑著遞給他:“就是你想要,送你好不好?”


    廬陵王對上她黑眸,忍不住垂頭,一時不敢接,總覺皇帝意所指,自己接了腦袋就了。


    皇帝垂眸,銀盤上鹿肉被烤得金黃,噴香撲鼻。


    她冷笑一:“逐鹿,嗬。人都說東西多好多好,趨若鶩,舍卻『性』命……麽好嗎?朕看不見得。”


    廬陵王戰戰兢兢地垂頭聽著,不敢說話。


    是皇帝最終把盤鹿肉硬塞到他手上,轉身到座位,懶懶散散地靠著妖妃,『露』出昏君本相。


    雲韶張了張嘴,偏過頭。


    微鶯熟練地投喂她一塊烤肉。


    雲韶開心了,瞥眼旁邊貴妃,發現她埋頭吃肉,壓根注意裏。


    就,好氣哦,感覺馬車上一橘仇依舊法報。


    吃完烤肉,皇帝就要給次『射』得獵物最多人頒發獎品。若按數量,應是貴妃奪得魁首,貴妃想要把獎勵讓給微鶯,微鶯推辭要。


    她本也不稀罕什麽獎品,隻是當成遊戲在玩。


    皇帝把代表勝利勳章骨製弓箭送給貴妃,到微鶯身旁後,壓低了音說:“我也給你備了件獎品。”


    微鶯好奇:“是什麽?”


    雲韶彎了彎眼,臉頰泛起淡淡紅,湊近一點,擦著微鶯耳朵,輕輕說道:“今晚鶯鶯去我房間,我親自拆給鶯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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