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勁爆音樂炸在耳邊,放眼望過去卡座上滿是各種曖昧的人群,穿著白襯衫的陳棲愣愣站在原地,他看著秦恒懶懶笑了笑,低頭伸手刮了刮懷裏小男生的鼻尖。


    愣在原地的陳棲被周圍來來往往帶著酒氣的人群不斷擦著肩膀真撞掠過,他眼睫微微動了動,驀然眼前一黑,眼睛被一雙手掌捂住,來人聲音發著顫低啞道:“別看。”


    陳棲視線一片漆黑,捂住他眼睛的手掌寬大幹燥,鼻尖有一股幹淨的冷冽清香,上輩子他曾被滿是這股冷冽清香的大衣裹住,從畫室裏被抱著穩穩當當地放在床上。


    他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抬手將手指輕輕放在那雙手掌上,似乎想要將那雙捂著眼睛的手掌放下,卻聽到來人聲音不穩,帶著點哀求道:“陳棲,別看。”


    陳棲指尖頓住,堪堪停在了男人的指骨上,微微動了動眼睫。


    燕寰氣息不穩,仿佛一口氣說完力氣都用盡了發著顫道:“我們不看好不好?”


    他知道陳棲在很努力地喜歡上一個人。


    他的小畫家在很努力地愛上一個他認為值得愛上的人。


    他可能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但會很認真地把自己能夠給予的都給出去,小心翼翼認認真真地在努力喜歡上一個人。


    燕寰微微閉上了眼睛,壓抑住滿身的戾氣,垂頭聲音帶著啞輕輕哄道:“我們回去好不好?”


    陳棲沒動,沉默了半響,在漆黑中他隻能感覺到震耳欲聾的音樂炸在耳膜,鼻尖濃重的煙酒氣味混雜著一股冷冽的鬆嶺味。


    他喝了點酒,嗓音帶著點啞道:“燕寰。”


    燕寰隻感覺掌心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刮著有些癢,他身後還放著輪椅,如今吃力地強行站了起來,身形帶著點踉蹌,中了槍傷的小腿鑽心地發著疼。


    但燕寰卻像沒事人一樣輕輕道:“我在。”


    陳棲低低道:“我想過去。”


    燕寰隻感覺心髒猛然就蜷縮了起來,指骨僵硬,他帶著些狼狽氣息不穩嘶啞道:“現在不行。”


    “陳棲,別過去。”


    他說過,他會在身後托著陳棲,絕不會讓陳棲變成上輩子那個樣子。


    他的愛在陳棲身後會很安靜,但是隻要陳棲需要,他會竭盡所能地在第一時間出現。


    但這不意味著他能眼睜睜地看著陳棲的喜歡遭到別人作踐。


    陳棲沒說話,隻固執地站在原地,抬手將男人的手掌放了下來,沒回頭,而是嗓音頓了頓低低道:“謝謝。”


    吃力站在原地的男人眼睜睜看著陳棲向烏煙瘴氣紙醉金迷的卡座上走去,一步步向著正在與懷裏小男生調笑的秦恒走去。


    燕寰死死抿著唇,他眸子帶著點赤紅啞道:“陳棲,他不配!”


    他就是在上輩子最混賬的時候都沒有幹出這會懷裏摟著別人這種混賬事!


    沒回頭的陳棲抿著唇,在心裏小聲對係統道:“秦恒綠的是我,燕寰怎麽比綠自己還要激動?”


    係統:“……”


    可能這就是愛吧。


    係統沒敢出聲,而是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話。


    昏暗的燈光下,秦恒眸裏沒有什麽情緒,半垂著眸子看著身邊的小男生極力討好著他,他背脊有些僵硬,餘光一直瞥小男生身後。


    他搭在沙發上的手指微微蜷縮起,聽到一個公子哥開口道:“那小學弟……”


    聽到某個名字,秦恒猛然抬頭,卻發現隻是靠在沙發上喝酒的公子哥帶著點茫然道:“怎麽還不來?”


    秦恒手指緊了緊,僵硬的背脊微微弓了起來,懷裏的小男生小心翼翼將頭挨在他肩膀上,笑著說:“您怎麽了?”


    驀地,一個淡淡的嗓音道:“秦恒。”


    秦恒心下一緊,呼吸一窒,聽到來人聲音後,他抬頭,看到了微微抿著唇靜靜看著他的陳棲。


    他摟著小男生的手下意識一鬆,推開了那小男生,臉龐上帶著點漫不經心歪頭似乎是帶著些醉意笑道:“陳棲。”


    陳棲站在他麵前,那雙微微上翹的眸子沒有什麽情緒,仿佛像是蒙了一層霧,他輕輕道:“喝醉了嗎?”


    秦恒沒說話,而是伸手將陳棲拉到沙發上,攥著他清瘦的手腕,凝視著他開口輕笑道:“生氣了嗎?”


    打電話叫陳棲來的公子哥還記得上次秦恒對他們說的話,猶豫了一下,遲疑開口勸道:“恒子有點醉了,學弟你別在意啊。”


    秦恒喉嚨動了動,直直盯著昏暗燈光下抿著唇的清瘦青年,重複道:“生氣了嗎?”


    陳棲皺起眉頭,淡淡道:“我生不生氣重要嗎?”


    秦恒驀然眼就亮起來,他下意識重了重攥著青年的手,喃喃道:“生氣了對吧……”


    忽然,他將腦袋埋到青年的肩膀上,嗓音裏帶著點恐慌和委屈喃喃道:“我以為你不會生氣的……”


    陳棲一直都冷靜,自持的,哪怕望向他的時候眸子看上去溫柔,但是秦恒太清楚這樣的眼神了,他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他自己在這段感情中逐漸淪陷,毫無辦法卻又心甘情願。


    那個從來都是冷眼旁觀著世人喜怒哀樂的人,此時終於仿佛跌落了神壇,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秦恒抬頭驀然就笑起來,喃喃道:“我沒動他的,陳棲。”


    陳棲依舊是皺起眉頭的模樣,看上去像是生氣的模樣,秦恒看上去帶著點小心翼翼道:“我沒動他,陳棲。”


    陳棲低聲道:“那為什麽你摟著他?”


    秦恒仿佛是心甘情願被訓罵,乖乖小聲道:“喝了點酒,昏了頭。”


    說罷,他抬頭朝著麵前的陳棲帶著小心翼翼溫柔道:“那以後你盯著我好不好?”


    就盯著他,一直看著他,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就行了。


    秦恒滿心激動,指尖不自覺顫了起來,眼裏充滿了笑意,看著麵前的陳棲抬眼望著他,冷冷淡淡道:“嗯。”


    周圍是幾個公子哥帶著笑意勸說的聲音,秦恒也漸漸放鬆了下來,不經意抬頭時,卻僵硬在了原地。


    他在昏暗中看著陳棲的眸子,隻覺得渾身都發冷起來。


    “秦恒,別生氣嘛。”


    以前的小情人格外刻意地摟著自己的異性朋友笑道,眼睛卻緊緊地盯著自己,他秦恒卻一眼就看出了這出自導自演拙劣的把戲,這樣的把戲他見過太多了。


    那時候他是怎麽做的?不過是假裝冷下臉色,假裝生氣,然後看著小情人心滿意足地跑過來哄著他,他看著小情人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喜悅,眸子深處卻是漫不經心。


    所有人都以為被自己被秦恒真正放在了心上,卻沒想到在秦恒的眼裏隻不過是一場拙劣的把戲而已。


    而在這一刻,秦恒對上陳棲略帶疑惑的眼神,僵硬略帶狼狽地笑了笑啞道:“沒事……”


    內心的恐慌卻愈發被無限地放大,總有一天,陳棲對他沒了興趣,就會像他以前一樣,會頭也不回地離開的。


    靠在沙發上的秦恒死死抓著酒杯,呼吸逐漸窒息。


    在無法控製蔓延的恐慌中,秦恒卻想起了以前決絕的小情人,拿著命和戒指來逼他做出一個選擇。此時此刻,在昏暗的燈光下,秦恒偏頭死死盯著身旁的陳棲,內心驀然湧向一個瘋狂至極的想法。


    ------


    傍晚花店門外不遠處,靜靜停著一輛重型機車,一個身材挺拔的男生一手抱著頭盔,沉默地抽著煙,他兜裏的煙盒幾乎快要空了,嗓子幾乎要啞了。


    他閉上眼,想起在那場酒局裏知道的小道消息,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拽著那公子哥的領子,一字一句道:“你他媽再說一遍?!”


    那公子哥一連茫然道:“就秦恒跟一個小男生在一起了啊,那小男生好像叫陳什麽棲來著的……”


    最後他是被幾個好友拖出去的,整個人抓著手機,蹲在地上,微微紅著眼眶,卻始終都不敢撥打陳棲的電話,隻能滿身酒氣衝好友帶著點崩潰喃喃道:“為什麽會這樣……”


    最後喝得伶仃大醉,第二天下午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抓著鑰匙發信息給陳棲,問陳棲在哪裏。


    然後就開著車,來到了花店,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季業銨冷峻的臉龐的眼下帶著點青黑,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沉默著掐了煙,抬腿走向花店,推開了玻璃門。


    陳棲抬頭,見到來人後笑了起來道:“怎麽來了?要買花嗎?”


    季業銨沒說話,隻沉默地走到前台,待他走近了,陳棲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季業銨抬頭,沙啞道:“你跟秦恒在一起了?”


    陳棲愣了愣,然後似乎是不好意思點了點頭猶豫開口道:“我怕你們接受不了……所以一開始就沒跟你們說…”


    季業銨死死盯著麵前的人,沙啞道:“為什麽?”


    為什麽是秦恒?


    陳棲以為季業銨是像秦邵一樣,怕他是被秦恒的手段哄騙到,便摸了摸鼻尖笑起柔軟道:“因為喜歡。”


    “我剛開始也沒有想到會喜歡上學長。”


    麵前青年笑起來的模樣清朗溫潤,仿佛像是真的在對朋友訴說著自己喜歡的對象,帶著點不好意思,又帶著點暗含在其中的


    季業銨微微狼狽地偏了偏頭,手掌死死攥起,喉嚨用力地哽了哽。


    他知道,陳棲隻是一直把他當朋友而已。


    隻不過是他在奢望著能夠陪在陳棲身邊,陪伴到他覺得足夠證明自己了,然後再跟陳棲說清楚一起。


    隻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但是沒關係,既然陳棲已經決定了,那麽他季業銨就會在友情或者是愛情這個區域分得清楚幹淨,絕不會讓青年為難。


    他會像青年希望的那樣。


    好好當一個朋友。


    季業銨偏頭用力地將將喉頭的酸澀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假裝輕鬆地笑了起來,抓著車鑰匙,朝著前台的青年沙啞道:“那他對你好嗎?”


    陳棲笑了起來道:“秦恒學長對我很好啊。”


    花店玻璃門外風鈴作響,穿著襯衫的秦恒推門進來,看到前台的陳棲身旁的男生,眼神頓了頓,走了上前。


    秦恒縱橫情場已久,對季業銨這樣的眼神何其地眼熟,他若無其事笑起來對陳棲道:“你朋友嗎?”


    陳棲點了點頭,季業銨沉默,沒說話。


    秦恒餘光瞥到男生強忍著落寞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麽,慢條斯理笑著道:“下班去逛超市嗎?”


    “昨天聽你說想喝排骨湯。”


    季業銨抬頭充陳棲假裝輕鬆笑道:“能幫我包一束花嗎,我想送給我媽媽。”


    陳棲先是朝著秦恒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季業銨道:“好的,我這有員工價,還可以打折。”


    季業銨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圍著圍裙的清瘦青年背對著他幫他挑選花束,冷峻的麵容上溫柔了下來,劍眉星目裏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炙熱愛意。


    這愛意卻被主人悄悄藏了起來。


    秦恒臉龐冷了下來,幾乎是驟然間就想到了,當初他喜歡上陳棲,不就是被陳棲對他大哥真摯的崇敬所吸引嗎?


    是不是有一天,跟他一樣的陳棲,會被這樣的季業銨所吸引?


    然後頭也不回地丟下他就走?


    秦恒心髒幾乎是驟然間就蜷縮了起來,他垂下眸子,心裏頭某個瘋狂的決定越來越堅定。


    -----


    偌大的辦公室中,燕寰神色冰冷,他對著腦海中忽然出現的機械嗓音滿是戾氣道:“我憑什麽要相信你們?”


    那道由係統偽裝的機械音無波無瀾道:“燕先生,您知道您和陳先生為什麽能夠重生嗎?”


    燕寰心頭一緊,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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