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岑景被賀辭東抓住手,跟在後邊的幾個保安立馬衝出來試圖擒住岑景。不過人還還在兩米開外,就被賀辭東喝住了。


    幾個保安麵麵相覷。


    他們也不知道這具體是什麽情況,領頭的人倒也沒有強行上前,隻是衝著岑景喊道:“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希望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束手就擒吧!”


    岑景被電筒強光掃得眉頭緊蹙。


    他掙脫了一下自己的手,沒掙開。


    賀辭東的視線在他慘白的臉色上停留了許久,示意保安把電筒關掉。


    “傷哪兒了?”


    “你想抓我?”


    他們幾乎是同時出聲。


    岑景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賀辭東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地上的姚聞予是生是死,反而問了他這句。


    賀辭東:“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


    “我偏要呢?”岑景問。


    他直視著賀辭東的眼睛,開口:“我非要現在離開,你打算幹什麽?”


    賀辭東看著他的臉,確認他這話到底針對的是誰。


    “我不會幹什麽。”賀辭東最終說:“你傷了人,需要向警方交代清楚前因後果。”


    “向警方交代還是向你賀辭東交代?”岑景站在那兒,看了看周圍的人群,也看了一眼地上無知無覺的姚聞予。


    對賀辭東說:“我沒什麽可以交代的。”


    他要向警方交代什麽呢?


    交代他和姚聞予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還是交代世界修正,姚聞予一心弄死他,結果反被岑景開了腦袋。


    不知道警察是覺得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賀辭東察覺到掌心接觸的手腕溫度不尋常。


    也看見了岑景纏著繃帶和頸後的血漬。


    不論岑景以前在賀辭東的心裏是怎樣一個不堪的形象,也不管他發現眼前有多少怪異和不合理。


    賀辭東幾乎是認知到他身體出問題的那一秒鍾,條件反射卸了他胳膊的力,奪走手上的鐵棍將其扔開。


    岑景哪是任由人動手的人。


    賀辭東的行為自動被化為對立麵,岑景幾乎在鐵棍扔出去的那一瞬間,就一膝蓋頂在了賀辭東的腰側。


    那是個巧勁兒,位置對了會讓人半身發麻。他清楚自己估計撐不了多久,所以用了全力。


    賀辭東悶哼了聲,卻始終沒鬆開他。


    是在岑景扭手再次進攻時,才選擇放開。


    那個動作賀辭東要是不放,岑景傷不傷得了賀辭東是未知數,但岑景的手腕骨脫臼是必然。


    岑景成功退離賀辭東兩米開外。


    賀辭東已經因為他剛剛的動作,眉眼間帶了戾氣,看著岑景說:“有沒有可以交代的也需要你自己去和警察解釋,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不可能放你走。”


    賀辭東示意後邊的人把姚聞予抬起來送醫院。


    幾個人七手八腳上前抬人的時候,終於打破了這地下停車場壓抑的氣氛。


    賀辭東朝岑景伸手:“過來。”


    先去醫院。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連賀辭東自己都沒有察覺,那裏麵帶了某種壓迫和小心謹慎。


    岑景身上某種臨界感太強烈。


    眼神卻冷靜得不同尋常。


    但是岑景隻是看了看他的手,抬眸說:“賀辭東,你不懂,也別逼我。”


    姚聞予沒了意識後,岑景反而覺得非常空。


    那種感覺就像胸腔裏被穿了一個大洞,風一吹,能聽見呼呼回響。


    仿佛世界隻剩自己。


    也確實隻剩下他。


    他不認為賀辭東的行為有什麽,他們隻是沒辦法生活在同一軌跡。


    他不會妄想賀辭東能夠理解他出手傷人,也不奢求他明白他那些說不出口。


    賀辭東擺明了想扣住他。


    不論理由為何。


    隻是今天,岑景不打算讓賀辭東成功親手把他送到警察手裏。


    岑景也不想年幼時的那點緣分,最後物是人非。徒留的記憶偶爾回想起來,也隻剩下滿地的荒涼和不堪。


    岑景甚至有些心平氣和,開口說:“賀辭東,你我這場一年的婚姻,從今天開始,在我這裏算是徹底到頭了。生效日期無非是個數字,時間到了也不用通知我。”


    賀辭東心髒的隱痛感在加劇。


    這原本對賀辭東來說無關痛癢的對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什麽時候化成了尖刺,有了傷人於無聲的能力。


    不管賀辭東內心是怎樣,在別人看來,他隻是臉色差了一些,氣場更冷了一些。


    岑景說:“賀辭東,你和我,就這樣吧。”


    賀辭東凝視他許久,終於開口說:“可以。”


    “謝謝。”岑景道:“財產什麽就不分割了,咱們一直分得挺清楚的,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從此刻起,我們不再有任何關係。”


    賀辭東的眼神黑寂了一瞬,“繼續。”


    “你現在放我離開。”岑景提出條件,“之後不管我是被警察抓,還是你終於想起來想要替姚聞予找回場子,我都等著。但現在,我要先走。”


    周邊的人都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兩個人,不怎麽敢相信這種場合是怎麽發展到談離婚上去的。


    重點是離得還這麽的……雲淡風輕?


    估計在場的也就衛臨舟知道這倆人一早就默認過這個事實,隻是形勢所逼,岑景一心脫身,將這個作為了談判條件。


    姚聞予經過緊急止血,已經被人抬出去了。


    衛臨舟舉著兩手的血,正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一直伏擊在外麵的保安也終於耐不住性子衝了進來。


    賀辭東始終看著岑景,卻像是後背長了眼睛。


    他揮手將所有人攔下,最後盯著岑景說了句:“讓他走。”


    岑景緩慢勒好手上的繃帶,最後看了賀辭東一眼。


    沉默地走到一輛黑色的車旁邊,從頂上把自己的外套拎下來,提在手上。


    轉身,穿過主動讓開一條路的所有人。


    一步一步朝著出口的位置走出去。


    那個背影始終挺拔而堅韌,青年的肩頭有傷痕的印記和成熟的寂靜無聲。


    卻成了後來賀辭東一生最深最無言的痛。


    地下停車場並不能很清晰地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岑景從出口走出的那瞬間,才恍惚發現天已經開始亮了。


    鴉青色的天際預示著這個新年的開端注定要被風雪包裹。


    岑景走到一麵牆的時候,終於沒撐住。


    一隻手抵著牆,彎腰嘔出一大口濃黑的血。


    他緩了那麽半分鍾時間,右手的手背擦過嘴臉,直起身。


    平靜無波地看向不遠處停在路口的那輛白色長款麵包車。


    停車場另外一麵的出口傳來警笛聲響。


    而這邊的這輛車能耐心等到現在,可見姚聞予的確是花了不少錢。


    麵包車的滑門拉開,岑景看著坐在裏麵的人,還是有兩分意外:“是你?”


    “我們又見麵了。”對方說。


    中年男人臉上增添的不單單是滄桑和環境造就的困苦,還有那雙在生死線徘徊過的再不加掩飾的眼睛。


    戚老四,原本已經成為國際通緝犯的人,竟然能躲過那麽多方的追蹤,也是不簡單。


    不過他日子不好過估計也是真的。


    岑景看著他斷掉了兩根手指的手,和臉上那道平白無故給他增添了幾分凶相的疤,寒暄般說:“這算是你和姚聞予的二次合作?”


    以前有過岑景視頻那事,岑景倒不奇怪兩人相熟。


    戚老四靠著椅背,轉向岑景:“老主雇還是比一般人靠譜。姚聞予這人聰明不夠,但勝在挺大方。我能一路從孟買回國還得多虧他支持,他花錢買了你的命,這招牌肯定不能砸在你這兒。”


    岑景勾了勾嘴角,啞嗓道:“看來這段時間四哥辛苦了,換了行當生意做得也不錯。”


    “哪兒的話。”戚老四的眼神帶著無端的狠厲,語氣卻溫和,像打太極一樣說道:“阿東這人做事就是太絕,我有現在,他功勞也不小。”戚老四打量他的模樣,開口道:“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他對你也挺狠的。”


    岑景舌尖卷了一下口中的血腥氣,開口說:“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上車吧。”戚老四偏偏頭示意他,“我看你現在的模樣,也費不著我的人動手。”


    岑景原本還想這個結局不算糟糕。


    不需要在醫院躺上十天半個月,也不需要麵對警察反複的盤問和調查。


    他隻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戚雄安而已。


    停車場裏,賀辭東等人留在最後。


    警察下來的時候撲了個空。


    衛臨舟隨便用誤會這樣的理由搪塞掉警察的追問,搞得警察反而看著賀辭東從頭到尾嚴肅的臉色,沒有了上前詢問的勇氣。


    警察前腳剛走,賀辭東讓追著岑景出去的人就回來了。


    來人喘著氣說:“沒找著人,他估計是提前踩過點,走的都是監控死角。”


    賀辭東的臉色越發難看兩分。


    衛臨舟走上前道:“你既然這麽在意他的動向,直接讓警方下通緝令不就好了。”


    “你可以更會出主意一點”賀辭東睨了他一眼說。


    衛臨舟後知後覺:“你一開始就沒想讓警察抓他是吧?”他不解:“那現在不正好,他已經離開了。”


    賀辭東捏了捏眉峰,“他有傷。”


    衛臨舟像看怪物一樣看他,“老賀,你到底什麽情況?姚聞予都要被打死了也沒見說什麽,岑景傷不傷你在意他幹什麽?再說了,他一個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賀辭東當然知道岑景不是小孩兒。


    他非要離開的時候狀態就很糟糕了,但那種情況下他要強留,後果很難預料。


    賀辭東說不清自己在擔心什麽。


    他隻是有些心神不寧。


    再次被冷雨淋醒的岑景,還被繩子吊在輪船的甲板上。天幕像一塊幕布一樣,帶著翻滾的黑雲和閃電。


    雨砸得人皮膚發疼。


    岑景低著頭,濕發下的一張臉皮膚接近透明。


    如果不是他剛咳醒了一聲,很難讓人相信他還活著。


    杵著拐棍,撐著雨傘的戚老四一步一步走上甲板,停留在岑景旁邊。


    岑景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扯扯嘴角說:“你還有什麽想說的,一次說完。”


    戚雄安看著他。


    “剛接到的消息,聽說姚聞予已經醒了。”


    岑景在雨中被迫閉著的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又睜開,隻是說:“是嗎?”


    他那一棍子打不打得死人,他實際上也隻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


    事實證明,世界站了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


    走到此刻,他能證明自己活過的理由,大概就是他成功比原主還早死。


    想到這裏,岑景是真覺得挺操蛋。


    戚雄安:“我其實還挺佩服你的,能撐這麽久。不過沒辦法,你不能活。”


    “別佩服我。”成串成串的雨珠沿著岑景的側臉滑過毫無血色的嘴唇,劃過下巴,落到地上。


    他手被吊著,身體往前傾了一些,費力笑了下說:“我本來都做好要死的準備了,可偏偏遇上的人是你。撐這麽久,那完全是因為死在你這種人手裏,多少還是讓我有些不自在。”


    戚雄安臉黑到底。


    “嘴硬有什麽用。”他說。


    說完伸手,示意邊上的人可以開始動手了。


    岑景被吊到甲板外麵。


    洶湧的海浪翻滾起伏,帶著能吞噬世間萬物的威力和轟然嘯聲。


    岑景手腕早就被磨破了,人隻是在清醒和混沌中間的那一線而已。


    戚雄安站在邊緣,居高臨下:“我活這麽多年,在我手裏丟掉性命的人不止你一個,但你是唯一一個到死都這麽平靜的。”


    “那大概是,”岑景的聲音小到不仔細聽,在海浪聲中會被完全淹沒,“你沒見過世麵吧。”


    總之,他心想。


    差不多就得了,就,算了,一切到此為止吧。


    他太困了。


    繩索砍斷,洶湧的海水淹沒上來的那刻。


    意識終於朦朧之際,岑景沒想到最後閃過腦海裏的人還是賀辭東。


    他在這個世界牽扯最深的人也是他。


    從很早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隻是很多年前,他尚有來路和歸途。


    而這一次,他已經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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