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肩接踵的人潮兩端,賀辭東包裹於大片躁動當中,而另一端的岑景就抱著手靠在門口那兒。光影將他半身隱在暗處,讓他的看起來疏離且淡薄。


    於茜從舞池離開,經身於岑景麵前。


    然後他身上的那種感覺緩緩散開。


    吸引到了酒吧半數人以上的視線。


    “不是說不哭。”岑景道。


    他對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見,眼前的女人臉上的淚痕依然明顯,決絕姿態中的時候忍住不哭,下來了,終究是沒忍到底。


    “反正是最後一次了。”


    於茜背對著酒吧內部,聲音有些啞,說:“替我擋一下,謝謝。”


    岑景往那邊看了一眼,於茜所料不差,剛剛一直像被震懾住的薑川見人要離開,終於回過神,撥開人群竟然追了上來。


    岑景收回視線,和於茜說:“放心,走吧。”


    然後於茜抬腳大步離開,這一次再沒有回頭。


    薑川衝到岑景麵前的時候,樣子頗為狼狽。如果非要給一個境況形容,大概就是那種剛被老婆捉奸在床,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本能上依然帶著驚慌失措。


    岑景伸手攔下他。


    薑川要推他:“滾開!”


    “你追上去想幹什麽?”岑景並沒有讓開,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薑川的模樣,挑眉:“滿身香水味和口紅印到人跟前表決心?侮辱人需要有個限度的薑川。”


    “關你瘠薄卵事!”薑川近乎粗暴地上手,想要將岑景拽開。


    不過他並沒有實現。


    因為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這裏的賀辭東一把抓住了薑川的胳膊,他的臉色有些黑,眉宇間帶著絲慍怒,沉眸:“還嫌自己不夠丟人是吧?鬧什麽。”


    薑川在賀辭東麵前還是有那麽一丁點慫的,尤其是他明顯不悅的時候。


    可薑川這個時候內心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一邊覺得岑景的樣子真特麽欠,一邊就覺得於茜那女人哭起來的樣子更難看,難看到他完全沒心思顧忌周遭或好奇或譴責的目光,反而心裏毫無預兆地疼了一下。


    他有些慌,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麽。


    徹底沒人束縛的感覺,不會再有人一天三個電話問他在幹什麽,不會被查手機,被強迫著拉去逛街的時候提購物袋。


    他應該覺得一身輕,他從始至終也都是這樣以為的。


    但事實是,他明顯感覺自己被捆得更緊了。


    甚至有些難以呼吸。


    薑川肉眼可見地喪下來,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怒火不再,慌亂也徹底失去蹤影。


    他揮開上來拉他的人的手,走過去拿起桌子上的酒杯舉起來,故意提高音量說:“都看什麽,今天酒吧的全部酒水我包了!都別客氣,來來來!音樂呢?”


    薑川想這不過就是一時的不習慣而已。


    他很快就能恢複如初。


    岑景幫完這點小忙,從薑川的臉上漠然收回視線,抬腳就要離開。


    反而是衛臨舟突然伸手套住了他的肩膀,說:“哎,別走啊,來說說,你怎麽會遇見於茜的?”


    岑景偏頭看他:“怎麽?你也有意見?”


    “怎麽可能。”衛臨舟立馬否認:“薑川那是活該,他要不真受點教訓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麽。我這不是想著老賀一回來,你就出現在這兒,特意過來的?”


    “不是。”岑景拿開他的手,“碰巧。”


    岑景怎麽著也是賀辭東的另一半,名正言順的正主。


    這話衛臨舟信,其他人能信?


    賀辭東人在現場,姚聞予隨後就來了。


    這要說岑景不是來抓現場的都沒人覺得正常,而且岑景不但來了,還帶著於茜攪了賀辭東好兄弟的姻緣。


    這場大戲,惹得周圍的人都起了強烈好奇心。


    不少人想看姚聞予和岑景打擂台。


    可是岑景從頭到尾沒把這人看進眼裏,就是姚聞予後來走過來,出聲說:“薑川還是喜歡於茜的,隻是用錯了方法。”


    這個時候,岑景也隻是看了他一眼,反問:“所以有的人就活該?”


    “我並沒有這樣說過。”姚聞予像是感覺冷,垂了垂眼睫的時候給人一種氣勢上就被打壓下去的感覺,他說:“我隻是覺得這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感情這種事外人是沒辦法插手的,交給他們自己處理更好。”


    這話其實聽來並沒有任何問題,但這明晃晃直言岑景做得不對的意思也很明顯。


    而且什麽叫兩個人的感情外人沒辦法插手?


    岑景怎麽結的婚?


    不就是插足了賀辭東和姚聞予之間?


    周圍的人八卦欲全部上升,心道這姚聞予以前挺佛一人,有著天才建築設計師的名號,不爭不搶的。


    沒想到現如今這含沙射影,句句帶刀的功夫直線上漲。


    衛臨舟一看這馬上就要演變成修羅場,立馬對岑景道:“岑景,剛剛不是說要走,我正好也要出門,一起?”


    岑景突然勾唇笑了一下,眼神不善。


    整個酒吧在薑川的強硬帶動下又恢複了一些熱鬧,路人岑景是不知道,但是剛剛在賀辭東他們卡座的那一圈人可都看著笑話。


    一到這種時候,就要求他退場?


    就憑他結了一場該死的婚?就非得頂著破壞別人感情,到頭來還得被小情人惡心到臉上?


    何況婚姻結束隻是時間問題了。


    不如就此說清楚。


    結果岑景還沒來得及張口,後頸就罩來一隻大手,賀辭東將他往前帶了一下,脫離了衛臨舟所在的範圍,開口說:“他等會兒跟我一起。”


    衛臨舟:“……”


    兄弟,我可是在幫你啊!


    賀辭東顯然不需要這樣的好意,他鬆開手,往後看了一眼很自然地問了岑景一句:“不是在公司加班,特地送鍾子良過來的?”


    去衛生間蹲坑而錯過了一出大戲的鍾子良突然出現。


    甩著手上的水,好奇地看著這一幕,問岑景:“哥,你不是說你不進來?”


    岑景現如今在鍾子良那裏榮升了和賀辭東一樣的地位。


    看著他回了句:“有點事。”


    “哦。”鍾子良:“你過去坐啊,全站這兒幹什麽?”


    賀辭東的手無比自然嫻熟地在岑景後背拍了一下,“走吧。”


    岑景之前在連春港和他一起待了兩天,很自然想到或許和這個有關。


    所以偏頭問了句:“有事?”


    賀辭東看了他一眼,“等會兒說。”


    兩人簡短但一看就有默契的動作讓周圍的人都怔住了,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姚聞予徹底低下頭,眼底的神色附上一層陰霾。


    岑景坐到沙發上的時候,周圍這群人沒有一個人的臉色是自然的。畢竟之前姚聞予在這兒,他們還一直調侃。


    現在換了岑景,那感覺別提多別扭。


    而且從岑景坐下後,賀辭東就叫來服務生給了他一杯熱水,推到岑景麵前的時候口頭上還和別人談著其他話題。


    默默觀察兩人的其他人紛紛覺得自己瞎了眼。


    心想這哪裏看出來兩人感情不好了?


    這群人平常也都是圍繞著這個圈子打轉的人,聊得話題來來去去也就那些。不少人礙於賀辭東的姿態,說到某些話題也會拉上岑景一起。


    岑景倒也沒那麽高冷,他就是很隨意地坐在那裏。


    然後周圍的人漸漸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遠比他們以為得要厲害得多。


    說到任何方麵,從生意經,娛樂休閑名人名流,再到古董藏品各個方麵,他似乎都能侃侃聊上幾句。而且不是那種浮於表麵的誇誇其談,人一聽就知道他是真的懂。


    再說到後來其中有個人惹上了官司,涉及金額巨大。


    岑景隨口給了建議,在對方一再要求詳談的前提條件下,還給人科普了一下各方麵的利弊,聽得一圈人直接傻掉。


    有人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誰,我都要懷疑你是這方麵頂尖專業人士了。”


    岑景笑了笑,“誰知道呢。”


    實際上他還真是,一個案子的價格也曾高到離譜的那種。


    旁邊的賀辭東話不多。


    岑景說話的時候他會認真聽,偶爾附和一兩句,像個陪襯。


    直到岑景最後這句似是而非的話說出口的時候,賀辭東看著他的側臉,重複了他單手拇指摩挲手裏杯子的那個動作。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反觀姚聞予,從岑景到來後,反而變成了隱形人。


    以前這倆人也沒有這麽同時出現在這樣的場景下,但現在一下子就有了對比。


    放在普通人身上,姚聞予本應該早就離開了。


    不論是出於自尊還是其他。


    但他竟然就是能這麽一直坐在旁邊,不插話,靜靜聽著。


    隻要賀辭東一開口,那眼睛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而且不比岑景跟賀辭東兩個人,差不多同等的氣場,一個悍利沉靜,一個斯文瀟灑。


    姚聞予就完全不一樣。


    他脫下的羽絨服下邊是件白色毛衣,安安靜靜地坐著。


    好像滿心滿眼都隻有一個人,並且期望著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


    現場人不少,注意到姚聞予的人又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憐起來。


    說到底是岑景破壞了他跟賀辭東之間原本穩定的關係,現如今,賀辭東貌似還有點移情別戀的苗頭。


    就這樣了,姚聞予還心甘情願地待在岑景的光環之下。


    怎麽看都覺得這事兒不對味兒。


    終於,其中有個看起來和姚聞予關係還行,從頭到尾也沒怎麽說過話的人突然站起來,走到姚聞予的旁邊說:“聞予,我陪你回去吧,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姚聞予笑笑:“坐下吧,大家都在呢。”


    對方當即瞪了一眼岑景,替他打抱不平,“你還留這兒幹什麽,有些人裝腔作勢故意膈應你你看不出來啊?”


    突然被q的岑景瞥了那邊一眼,靠在沙發上沒說話。


    姚聞予一臉尷尬地看了一圈周圍,拉他,“別瞎說。”


    對方也是個年輕男人,看起來倒是和周圍這圈人有些格格不入。岑景看著他的臉想到當初“時渡”公司裏的那個楚軒。


    眼前這人也是,剛才一直試圖插進周圍人的話題當中,但又往往牛頭不對馬嘴,平白添下很多尷尬。


    穿一身格子襯衣,屬於人群裏最不起眼的那種人。


    但他現如今突然跳出來,一下子成了焦點。


    岑景聽見周圍有人小聲嘀咕,“這人誰啊?剛才怎麽一直沒注意到?”


    “好像叫鄧宇盛?你忘了?姚聞予的大學同學,當時他還親自介紹給周圍的人認識過。說是前年進了it行業,好像發過一筆橫財,跟人打起交道來倒是硬氣不少。”


    “花架子罷了。”有人低聲笑道:“你說這姚聞予怎麽結識這種人?”


    “別忘了,姚聞予出身也就那樣,這幾年要不是老賀……”


    說話這兩人離姚聞予所在的位置不遠,估計被聽了個正著。


    鄧宇盛的臉色一下子漲紅起來,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而姚聞予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身後,看著那兩人說:“麻煩你們注意一下言辭,說我可以,但不要隨意攻擊我朋友。”


    那兩人頓時也尷尬起來,想解釋又找不到合適的話。


    姚聞予的態度似乎給了鄧宇盛底氣。


    他臉色恢複正常,雖然依然難看,但反倒冷笑起來說:“你們無非就是看聞予好欺負,一個兩個有什麽好得意的,自以為很了不起?”


    讓他直接麵對賀辭東他是不敢,但是對岑景就沒那麽大壓力了。


    他像是急於找回底氣和存在感,一下子攻擊到岑景透頭上。


    “岑景?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你了,你一個私生子,親媽千人騎萬人壓,你從小從那種地方長起來又能幹淨到哪兒。搶別人的男人倒是毫不手軟,你這種人,現在就算裝得再高高在上,那也不過是躺在別人身下的……”


    “砰!”一聲巨響。


    周圍響起一片驚叫聲。


    誰也沒想到賀辭東會驟然出手。


    那一腳他根本沒收力,鄧宇盛直接砸到了桌子上,連帶著酒水劈裏啪啦倒了一地。


    這個位置已經是今晚第二次遭殃了。


    第一次是薑川,現在是鄧宇盛。


    沒人覺得他維護姚聞予有什麽問題,但是好歹也是一個讀過大學,現如今也在職場裏混了那麽幾年的人。


    但是說出口的話卻如此不堪入耳。


    而且這罵人罵到岑景頭上,而岑景跟賀辭東那可是結了婚的。


    每個字還都往人那方麵帶,是有多不想開。


    此時的岑景依然保持著靠坐在沙發上的姿勢,除了麵色冷淡了些,仿佛那些話跟他沒有絲毫關係。


    而賀辭東卻是真的動怒了。


    他這幾年更多的是在談判桌,在各種上市發布會現場,每一道決定都有千金的重量。


    這麽眾目睽睽直接動手,那真是少有。


    衛臨舟都嚇了一大跳,旁邊的姚聞予更是當場怔住,嘴唇險些咬出血。


    賀辭東:“既然學不會好好說話就閉嘴。”


    他說完轉頭看向姚聞予。


    看得姚聞予臉色從怔愣到發白。


    也不像單單是因為他朋友攻擊了岑景這樣的遷怒。


    但是賀辭東最終到底是沒對他說什麽。


    而是側身看向還坐著的岑景,開口:“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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