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暉,你還好吧?”待林子暉從玄關走回來,喬文也已經從見到林子睿的震撼中恢複過來,他抬頭隨口問道。


    林子暉坐下,招呼傭人上茶,點點頭道:“從知道我阿爸生病到現在已經四個多月,醫生一開始就告訴我他這是不治之症,所以我其實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看到人沒了,總還是有點受不了。”說著深呼吸一口氣,勉強一笑,“不過這幾天我已經好多了,你們不用為我擔心。”


    陳迦南怕拍他的肩膀,道:“子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你還有舅舅,還有我和小喬這些朋友呢。”


    喬文淡笑著瞅他一眼,心道這家夥平時跟林子暉見麵就掐,原來還是挺有分寸的,顯然是早已經將人真正當成朋友。


    林子暉麵露感激,笑著點頭:“嗯,我沒事的,謝謝你們。”


    喬文端起傭人泡好的茶,輕輕呷了一口,想了想,不動聲色地問道:“對了子暉,從前都沒聽你提過你大哥,還以為你們關係疏淡,現在看來好像還不錯啊。”


    林子暉輕笑了笑說:“其實我和我大哥從前沒怎麽見過麵,他十二歲就出國讀書,一直在國外,回港城的時間很少,我阿爸又一直不讓我與林家人來往,雖然知道有這樣一個哥哥,但直到這次我阿爸病逝,他回國接管林氏,我才與他正式打交道。”他微微一頓,語氣欣慰道,“本以為他跟林太太一樣反感我,沒想到他會讓我以次子的身份參加葬禮,還讓我扶棺為阿爸送行。說實話,我真的很感激他。”


    陳迦南大喇喇道:“怎麽說你們都是親兄弟,再說你阿爸一分錢沒留給你,你大哥又不用擔心你分財產,沒必要防著你。”


    喬文:“……”雖然事是這麽個事兒,但說出來總還是不好聽,他決定收回剛剛對他“有分寸”的評價。


    好在林子暉並未在意,甚至還頗以為然,無奈地笑了笑道:“其實我覺得我大哥人挺好的,但我阿爸臨終前交代我不要跟林家的人走太近,我也不好上趕著去跟人結交。”


    喬文想起那日在病房,林兆明說過的話,他確實是很認真地叮囑過自己這位小兒子,讓他以後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與林家保持距離。


    但林子暉也姓林,就算林太太容不下他,林子睿也是他同父親兄弟。照理來說,做父親的都希望兒子兄友弟恭,何況林兆明就這麽個兩個兒子,為了少點紛爭,還一分錢都沒給林子暉,可以說是絕對地偏向長子,根本不可能發生任何爭產矛盾,實在沒必要專門交代小兒子離林家的人遠一點。


    想到那個與林南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林子睿,喬文皺了皺眉,又好奇問:“說起來,你阿爸和他太太隻有一個兒子,家業遲早都是你大哥的,但要接手偌大的林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怎麽你大哥畢業後,你阿爸沒讓他回家進公司,而是由著他在國外待著?”


    反觀林子暉這個私生子,雖然自己總說他是身披男主光環,一路開掛,短短幾年已經成為城中排得上好的青年才俊,後起之秀,但實際上,若沒有林兆明悉心培養背後相助,林子暉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成就。倒是輪到需要接班的長子,林兆明卻是放任自流,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還是說,林兆明對長子過於開明寵愛?


    林子暉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我阿爸很少跟我說他家裏的事,聽說是我大哥對經商不是太感興趣,所以一直待在國外。如今阿爸過世,才不得不回家繼承家業。”


    喬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一旁的陳迦南這時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對了,你那個姓鍾的便宜舅舅是不是也回來了?”


    林子暉知道他說的是他阿爸妻弟鍾凱文,當初林氏鍾氏合並後,鍾凱文這個股東就出了國。如今他阿爸過世,這人確實是回了港城。


    他蹙眉點點頭道:“沒錯,這回還參加了葬禮。”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抬頭睜大眼睛看向喬文,“阿文,你說這個人當初想殺我阿爸,吞並林氏財產,如今我大哥接管林氏,他會不會對我大哥不利?”


    喬文笑:“你還真是挺有當兄弟的自覺。不過依我看,你大哥跟你阿爸不一樣,他與鍾凱文是親舅甥,鍾凱文自己又沒有子女,應該不至於為了錢財害你大哥。”


    林子暉卻依舊憂心忡忡:“但我大哥對做生意又沒興趣,若是鍾凱文掌握公司大權,禍害我阿爸的心血,那也不太好。”


    喬文道:“子暉,你忘了你阿爸生前的交代,讓你離林家和鍾家遠一點。他們怎麽樣,那是他們自己的事,跟你沒關係。你自己過好自己日子就行。”


    林子暉點點頭,有些沮喪道:“你說得是。”


    喬文看著他明顯失落的表情,其實也理解他的心理,畢竟他也姓林,又從小一個人,如今父親過世,想要與血緣上最親的哥哥交好,也不奇怪。


    “對了,”林子暉想起什麽似的,道,“聽說你們準備創辦一個電影獎?”


    喬文點頭:“沒錯,我們現在電影票房都不錯,也確實賺了不少錢,就想著再做點促進整個行業良性發展的事。”


    林子暉也挺喜歡電影的,聽他這樣說,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支持你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盡管開口。”


    喬文笑道:“讚助這一塊,林老板那肯定是跑不掉的。”


    “應該的應該的。”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吃了晚飯才道別離開。


    關於電影獎,確實是喬文當下一項重要工作。


    這個世界跟現實世界差不多,這幾年電影行業飛速發展,黑白兩道都在分這杯羹,每年都會有新的電影公司如雨後春筍冒出來,導致行業混亂,電影質量也良莠不齊。因為沒有正規的獎項,自然沒有正規的評判標準,許多好片子,因而被埋沒。


    電影是文化也是藝術,不能隻顧著追求票房和賺錢,他來了這個世界,做了這一行,就得有除了賺錢之外更高的追求。他參考的是現實世界的金像獎,港片黃金時代三十年,這個獎項是東方好萊塢的標誌。


    如今,就由他們文南影業成為創立者。


    隻不過,現在電影圈如同一盤散沙,各種明爭暗鬥恩怨情仇,幾天幾夜都說不完,他們文南也是不少人的肉中刺眼中釘,要把電影人聚集起來,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就得請出業內幾大泰鬥作為發起人和組委會,這樣才有公信力,各大電影公司也才願意參加。


    最近這段時間,喬文就在四處拜訪圈中最有地位的幾位大佬。已經談攏了兩位,但最有地位的一位,卻始終沒能談成。


    這位大佬叫柏澤潤,曾是風靡一時大明星,從民國大上海,到五六十年代的港城,拍攝過數十部電影,留下過不少膾炙人口的佳作,是華人電影發展史上當之無愧的代表人物。退隱十幾年,屬於人不在江湖,但江湖總有其傳說的大人物,經常有人重金想請其出山露麵,都被拒絕,隻在報紙上發表電影評論,時不時就抨擊一下當前電影界的浮躁之風。


    喬文先前讓唐行偉聯係過這位老先生,但對方一聽他們想做的事,就在電話中劈頭蓋臉一頓臭罵,說他們是為了沽名釣譽雲雲,然後氣哼哼掛了電話,罵得唐行偉欲哭無淚。


    喬文聽說過柏澤潤脾氣臭,倒也沒在意,決定找個機會親自跟人見一麵,再慢慢商量。


    以他現在的能力,要找到柏老先生不難,但不好直接登門,隻能先曲線救國,找機會跟人認識後再說。


    機會很快就來臨,原來這位柏老先生平時最愛打網球,六十多歲高齡,依舊每周去網球場打兩三場,據說球技十分了得,堪稱老當益壯龍精虎猛。


    喬文自己這弱身板是沒辦法,但陳迦南三不五時就被闊太幹媽幹姐抓壯丁,練就了一手好球技,那必須得物盡其用。


    這家球場是會員製,出入的都是名流,工作日的下午,還算清靜,兩人找了個場地,一邊打著好玩,一邊等柏先生進來。


    跟預計得差不多,不過二十來分鍾後,柏潤澤便與一個背著球拍的年輕人一起進來。


    喬文見狀,佯裝休息,與陳迦南坐在兩側的看台看他們打。


    陳迦南是個靜不住的性子,每次看到好球就忍不住喝彩,看到失誤便唉聲歎氣,是個十分敬業的觀眾。


    就這樣看了一會兒,對麵那年輕人先敗下陣來,擺擺手要休息。


    柏澤潤不滿道:“年紀輕輕怎麽體力這麽差!再來!”


    “姑父,我哪能和你比呢?不行,我必須得歇一會兒。”


    原來是姑侄二人,這位大侄子看著文質彬彬,估摸著是被姑父抓壯丁抓來的。


    柏潤澤看著侄子遁逃,不滿地哼唧一聲,目光落在對麵長椅上,那看起來渾身是勁兒的陳迦南,朝人招招手:“後生仔,陪我打一局。”


    陳迦南起身大聲道:“老先生,打輸了可不能生氣哦!”


    柏潤澤道:“打球就是強身健體,輸贏不重要。不過你這年輕人口氣倒是不小,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


    陳迦南拎著球拍嘿嘿跑進場地。


    喬文挑挑眉頭,果然帶著這家夥來很有用處。


    這位柏老先生嘴上說輸贏不重要,但顯然是個好勝的主,一開球就是大殺技,力度和速度確實確實不像是這個年齡能有的,陳迦南應付得十分吃力。


    喬文正看得來勁,身旁忽然坐下來一個人。


    他下意識轉頭,入目之處便是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你好,喬先生,來打球?”林子睿看著他,輕笑開口。


    “你……好,林先生。”


    因為這人出現得堪稱猝不及防,喬文一時間竟有點語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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