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文的身份,隻有周仁俊知道,在這場抓捕中,對於其他警察來說,一同被抓的他,隻是江季永手下一個馬仔。


    等船隻靠岸後,周仁俊就安排他這個馬仔消失在了黑夜中,一同消失的還有許孟德這個南洋闊少。


    周仁俊的目標隻是陸漢東團夥,江季永不過是在其中充當工具,為了不把事情鬧大,往上報告他隻是中間人,因而並沒有大張旗鼓起訴他,隻將他直接驅逐出境。


    而江三公子以為他親愛的許兄當晚成功逃走,一麵暗自慶幸,一麵又為他的兄弟擔憂,在離開港城前,還悄悄托人四處打聽對方的下落。


    殊不知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一個南洋闊少許孟德。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晚上,喬文回到別墅,已經是淩晨五點,天還是黑蒙蒙一片,半山上安靜得隻剩下蟲鳴,別墅裏的人還在與周公約會,並不知道他悄悄回來。


    他輕手輕腳鑽進洗手間,撕掉臉上的胡子,用香皂仔仔細細將臉洗幹淨。對著鏡子一照,平平無奇的南洋青年,變回了熟悉的小白臉喬文。


    他如釋重負般輕笑了笑,發覺還是更適應這張臉。


    回到房內,自己的大床上,果然四仰八叉躺著個人。


    陳迦南這回睡得很熟,他輕輕躺在他旁邊時,對方隻囈語一聲,並未醒來。


    喬文借著熹微晨光,轉頭默默凝望著眼前這張幾日不見的臉,不自覺地彎了彎唇,然後在困倦中,久違地放鬆睡去。


    陳迦南並不知道警方的行動,隻老老實實祈禱喬文平安,早日回家。早晨七點不到,他從美夢中醒來,正迷迷糊糊回味著夢中滋味,忽然覺得不對勁,手上疑惑地摸了摸,夢中的觸感竟變得真實無比,猛然睜開眼睛。


    卻見是活生生的喬文,正躺在自己懷中。


    他登時大喜,本是要將人搖醒,忽然又發覺對方眼下有些發青,想來是疲倦所致,趕緊放輕動作,抱著睡得人事不知的人,一錯不錯盯著對方傻笑。


    九點多,樓下的豪仔,大約是見他哥還沒動靜,拿著一份剛收到的報紙,咋咋呼呼跑上來道:“哥!吳準雲被抓了,陸漢東也被通緝啦。”


    房門沒關,他推門而入,看到的就是自家大哥抱著喬文,一臉的傻笑。


    豪仔向來少根筋,而且兩個哥哥從小親密到大,他早已見慣不怪,並沒覺得這一幕有多不尋常,隻驚奇道:“阿文哥回來了!”


    陳迦南這才回過神來,沒好氣地輕斥:“小聲點!別吵著小喬了。”


    豪仔連忙捂住嘴,躡手躡腳走上前,將報紙舉到他麵前,陳迦南掃了眼標題,不由得心花怒放,難怪小喬回來了,原來是已經不聲不響將事情解決。


    也不提前告訴他?肯定是怕他擔心。


    喬文大概是真困了,豪仔這番動靜也沒將他吵醒,隻呢喃著翻了個身。


    陳迦南看了看他,輕手輕腳起身,將豪仔連人帶報紙拎下樓,打發他去買菜,準備好好做一桌菜,慶祝一番。


    豪仔和李星辰一直以為這段時日喬文不在家,是出去躲風頭,並不知道他是換了個身份去幹大事。現下看到陸漢東出事,喬文終於不用去外麵躲躲藏藏,自然高興不已。


    豪仔采購回來,三個大男人分工合作下廚。


    等喬文醒來下樓,看到的就是廚房餐廳三個大小夥正忙得熱火朝天。


    桌上已經擺好七八道菜,道道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用了心思。


    “喂,你們幹嗎呢?搞這麽多?”他笑道。


    陳迦南聽到他的聲音,從廚房裏跑出來,笑嘻嘻道:“當然是慶祝你回家,你不用再出去住了吧?”


    喬文點頭,笑說:“嗯,不過暫時還隻能待在家裏,等陸漢東落網,我才能正式從失蹤人口恢複正常。”


    陳迦南道:“那正好,有我陪你。”


    喬文笑著點頭:“好啊。”


    菜上齊,十道菜兩道湯,喬文笑著搖搖頭道:“你們也誇張了!”


    豪仔道:“都是哥讓做,說你在外麵小半個月,肯定沒吃好,得好好給你補補身體。”


    喬文好笑地看著陳迦南,對方給他夾了幾筷子菜放在碗中,道:“是啊,我看著你都瘦了,這幾天在家裏不出去,得好好補回來。”


    “是嗎?”喬文摸了摸自己的臉,確定沒有瘦,實在是因為江季永是個慣會吃喝玩樂的主,跟他混了十幾天,那當真是將港城美食快吃個遍,在外麵的日子,要說起來其實還挺享受。


    隻是……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陳迦南,隻是還挺想念這家夥的。


    為了不負幾人的好意,他敞開肚皮吃了這頓飯的,實在吃不下才放下筷子。


    陳迦南支使豪仔收拾洗碗,自己拉著喬文上樓關上門說話。


    見他將門從裏麵打上鎖,喬文嘴角抽了下,道:“大白天鎖門作何?”實際上晚上他也從來不鎖門。


    陳迦南道:“免得豪仔不打招呼就闖進來。”


    喬文輕笑:“又沒幹什麽壞事,怕他進來幹什麽?”


    陳迦南拉住他的手,嘟囔道:“反正就想和你單獨待著。也不想想我們多久沒見了。”


    喬文道:“也就十來天吧。”


    “十三天!我們就從來沒分開過這麽久。”陳迦南大聲道,拉著喬文在小沙發坐下,自己盤腿坐在他跟前,昂頭看向他,“對了,你給我說說到底什麽情況?有沒有遇到危險?”


    他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平日裏總是自己抬頭看著他,現下他這樣坐在地上,喬文看他得低下頭,以至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笑道:“放心吧,沒危險。”


    陳迦南上下仔細打量他一番,確定是毫發無傷,方才放心,又想起什麽似的,道:“說起來,前幾天,我去黃大仙廟給你祈福,還遇上了陸漢東也去燒香,估計是壞事做多了,想求菩薩保佑。這才多少年就出事,我就知道黃大仙不會保佑這種惡人。我跟你說,那天本來是想狠狠揍他一頓,但他帶的人多,我隻能趁他不備偷襲他一腳,就趕緊跑了。”


    喬文想象了那畫麵,確實是他能幹出來的事。


    他道:“昨晚警方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抓到吳準雲,他肯定趁機通知了陸漢東,陸漢東現在成了通緝犯,當心他狗急跳牆,我們還是得小心。”


    陳迦南咬牙切齒道:“現在又沒死刑,抓到他也是關在監獄,真是便宜他了,指不定哪天就出來了。我看最好是警察抓他時拒捕,一槍給崩了才算真的為民除害。”


    喬文笑:“無所謂,反正沒他在電影界興風作浪,大家好好拍電影,還電影圈一個清靜就行。”


    陳迦南道點頭:“也是。”然後一臉真誠道,“小喬,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喬文失笑:“我有什麽厲害的,全都是靠警察。”


    陳迦南道:“那警察還得靠你呢!”


    “行了,別拍我馬屁,這兩天確實沒睡好,吃了飯更困,我得再睡一會兒。”


    “我陪你。”


    “行,靚仔免費陪睡,我賺了。”


    陳迦南嘿嘿笑道:“那可不是?像我這樣的靚仔,打著燈籠都難找出第二個。”


    喬文:“像你這樣臉皮厚的靚仔,確實難找到第二個。”


    兩人在豪華別墅的大床上,心滿意足地靠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而與此同時,躲在海邊木屋的陸漢東,則是恨不得殺人。


    昨晚接到吳準雲的電話,他就趕緊拿了保險箱的錢跑路,原本還指望著吳準雲能逃過一劫,沒想到早上的報紙,便是對方被抓自己遭通緝的消息。


    他知道大勢已去,幸而幹他這一行的,早有心理準備,打算先逃到泰國去避避風頭,然後再看洪探長那邊能不能幫忙解決,畢竟兩人也算是綁在一根船上的螞蚱。


    沒想到中午看到的新聞,便是廉政署正式對洪探長展開調查,而原本在休假的洪探長,已經提前幾天逃去了台灣。


    洪探長這條路直接給他斷了,最後隻剩五爺,然而那邊隻在電話裏說了一句自求多福。他並不知道五爺是誰,卻也知道自己這兩年的行徑,應該是惹怒了對方,恐怕自己想查對方身份的事,也早就被察覺。事到如今,自己已然是被對方當成了棄子。


    他抽著煙,仔細回想著,到底是為什麽忽然就走到了這一步?


    好像就是從文南那兩個家夥冒出來後,一切就開始失控。他冷冷地扯下嘴角,心道自己也不算太虧,至少已經幹掉一個。而自己隻要活著,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從皮匣子裏拿出一張相片,上麵的女子美麗無雙,多少人為了她而折腰,他也是其中一人。但他自認跟別人不同,所有人愛的是風光的大明星,隻有他愛著的是那個清貧的少女。


    沒有人比得上他對她的愛。


    陸漢東盯著照片看了許久,喚來兩個心腹手下。


    “東哥,有什麽吩咐?”


    陸漢東拿出一疊美鈔,遞給兩人道:“我們的船淩晨出發,你們去叫人,幫我捉個人過來。”


    “東哥放心,我們肯定幫你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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