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


    正靠在大班椅上吞雲吐霧的陸漢東,眉頭一皺,將手中的相框,放回紅木書桌上,掀起眼皮看向桌對麵的吳準雲,伸伸手道,“你坐下慢慢說。”


    吳準雲從善如流落座:“嗯,他說要找東哥你談生意,我想著你最近煩心事太多,怕他鬧什麽幺蛾子煩你,就先問清楚什麽生意。原本他非要和你直接談,我問了好久他才說。”


    陸漢東有些不以為意道:“江家最近內鬥得厲害,江老大把生意計劃都推到年後,江三這回不就是避開家裏風頭,來港城吃喝玩樂的麽?剛來那幾日,還叫我幫他約阿娟。”說著嫌惡一般啐了一口,目光落在桌上相框中那嫻靜清純的美人,“他算是個什麽東西?阿娟也是他能肖想的?對了,他要談什麽生意?”


    吳準雲道:“他要跟我們買貨。”


    陸漢東道:“他老爹把生意交給他做了?”


    吳準雲搖頭:“他說是他自己跟我們做。”


    陸漢東嗤笑一聲:“他自己?他兄姐鬥成那樣?他兜裏能有幾個錢讓他跟我買貨?我看他是自己想抽吧?行,看在他爹份上,你讓人給他拿一斤半斤,就當我請他的。”


    吳準雲道:“東哥,江三說他有路子,要跟我們買一噸,價格就按行情來。”


    陸漢東微微一頓,將口中的雪茄煙拿下來,皺眉道:“他要買一噸?他能拿出這麽多錢?”


    “原本我也以為他是胡說八道,想直接打發他,但他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所以就來跟你說說。”


    陸漢東沉默下來,這一年來,他日子過得很不痛快,先是警方掃黑,洪探長讓自己暫時消停點,緊接著又是五爺那邊,收回去了好幾條給他的線,這幾個月冒出個陳迦南和喬文,電影事業也跌入穀底的,別說是靠這個賺錢,洗錢都洗不了。現在手中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攢著的一噸多貨,無奈相熟的買家,接連被掃了幾個,一直沒找到信得過的買家出手。


    現在聽吳準雲這樣一說,自然有幾分心動。


    片刻後,他抬頭問道:“阿雲,你怎麽看?”


    吳準雲道:“現在積攢在倉庫裏的貨數量太大,自然是早脫手早安心,以防萬一那天警察嗅到味摸上門全給我們掃光。雖然我們沒跟江三做過生意,但他身份在那裏,倒是不用擔心是警方設局。唯一就是怕江三根本沒錢,是想騙我們的貨。雖然在港城,他騙不了我們什麽,但也懶得費那工夫跟他過家家。”


    陸漢東思忖片刻,道:“這樣吧,你讓他先送兩百萬訂金過來,要是他能做到,說明他是來真的,我們就跟他做這筆生意。”


    吳準雲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陸漢東將雪茄複又叼在唇上:“對了,姓喬的屍首有沒有找到?”


    吳準雲搖頭:“還沒有,不過依我看,應該是凶多吉少。我一直派人盯著靚仔南那邊,沒了這個姓喬的弟弟坐鎮,他們文南現在基本上處於停工狀態,我看也沒什麽搞頭了。”


    陸漢東狠狠罵了句髒話:“原本以為這小白臉就是靚仔南的兔子,沒想到他才是主心骨,不然《勇闖天下》上映時,就派人把他做掉,也不會有後來這麽多事。”


    吳準雲道:“東哥不用擔心,老百姓最健忘,等時間長了風頭一過,這電影行業還是我們說了算。這段時間就當休息好了。”


    陸漢東點頭:“你說得是,不過這半年確實黴運連連,我總覺得還有不好的事發生,江三的事你仔細點辦,我明天去黃大仙廟拜拜,去去晦氣。”


    吳準雲笑:“行,東哥不用操心。”


    陸漢東彎唇一笑:“還是阿雲你讓我最省心,要是沒有你,我陸漢東也不會有今天。”


    吳準雲慚愧歎息一聲:“東哥對我的好,我一直銘記在心。這回若不是我辦砸了李星辰的事,我們也不會這樣被動。”


    陸漢東不以為意地嘖了聲:“兄弟之間說這種話走什麽?誰也料不到會發生這種事,要怪還是怪靚仔南他們壞我們好事。現在風頭緊,我讓他多活幾天,等風頭一過,我就送他去跟他阿弟團聚。”


    “他媽的,癩頭東竟然不相信我,要我先給訂金。”酒店房間裏,江季永怒氣衝衝掛上電話,憤然道。


    喬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他要多少訂金?”


    “兩百萬。”江季永伸出兩個手指頭,“一批貨才一千萬,他要兩百訂金,分明是不相信我。他媽的我還不相信他呢?萬一給了我兩百萬他不認賬,我找誰說理去。”


    他一邊義憤填膺地說著,一邊不動聲色看向他的南洋闊少親兄弟。雖然陸漢東讓先給訂金,是不給他麵子,但這錢不是從他口袋裏掏,他其實並不在乎,隻是故意做給許孟德看。


    果不其然,許孟德,也就是喬文,露出一個沉思猶疑的表情,半晌沒再說話。


    江季永發財心切,當然不想讓他猶豫,又接著道:“許兄你放心,陸漢東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吞我江三的錢。我雖然不是港城人,但惹毛了我,派幾個殺手幹掉他,不是什麽難事。他應該很清楚坑我的後果。”


    喬文展顏一笑,似是稍稍放心:“如果不是江三公子的身份,我也不敢與你合夥做這麽大生意。”說著深呼吸一口氣,“那我就拿兩百萬賭一把。”


    江季永望著他的笑顏,忽然覺得這個其貌不揚的南洋青年,好像還挺好看。


    大概就是金錢帶來的魅力吧。


    陳迦南這幾日除了接受采訪,就是在武館練拳,每天將木樁子當成陸漢東,打上千百回才作罷。他知道喬文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時時需要他保護的弟弟,但畢竟他身體狀況就那樣,自己兩根手指頭就能將他幹翻,讓他一個人在外,他還是不放心。


    兄弟們不知喬文還活著,見陳迦南整天抱著木樁子過不去,實在是擔心長此以往,他們英明神武的南哥,要得失心瘋。找了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拉著他去了黃大仙廟燒香。


    陳迦南也確實覺得自己該燒燒香,祈求黃大仙保佑喬文平安。


    以往被叔嬸拉著來,他都是敷衍了事,今天去專門買了一大捆小拇指粗的上等香,插好香後又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


    菩薩見了都得感動。


    磕完頭站起身,雙手合十低聲念念有詞:“黃大仙,你可要好好保護小喬,讓他平平安安。隻要他能平安,以後我每年都來給你燒香攢功德。”說完又瞥了眼神色威嚴的神像,小聲道,“黃大仙你是神仙,應該不會講究那麽多人間倫常,那就也請順便保佑我和小喬早日修成正果。”


    就在他心虛地嘀嘀咕咕求神時,一個不速之客走上來。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轉頭看向對方。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陳迦南怒道:“癩頭東!你壞事做盡,還有臉拜黃大仙,你就不怕黃大仙降道雷劈死你!”


    陸漢東冷笑一聲:“靚仔南,你可別血口噴人!我看你阿弟墜海死不見屍才是報應。”


    雖然喬文並不是死不見屍,但聽到墜海二字,陳迦南登時怒火攻心,閃電般衝過去,在陸漢東反應過來之前,一腳將他踹出兩米遠,砰的一聲重重倒在地上,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招呼兄弟們,趁著人多,飛快溜得不見蹤影。


    他這一腳用了十分力,雖然陸漢東本能地閃躲了下,但還是結結實實被踹得差點吐出一口老血,在小弟們的攙扶下,好半晌才喘著氣站起身。


    他捂著劇痛的胸口,望著早已消失的人影,氣急敗壞罵了一聲,又看了眼旁邊巨大的黃大仙神像,暗想自己真的是黴運纏身,來燒個香竟然還能吃這麽一個大悶虧。


    陳迦南這一腳不僅將陸漢東踹出了內傷,也讓他確定自己是流年不利,不敢再將貨拿在手中,以免夜長夢多,在收到江季永的兩百萬訂金後,立馬決定交易。


    約定的交貨地點是南丫島廢棄的漁船碼頭。


    這也在喬文的預料之中,這種事陸漢東不會出麵,都是由吳準雲這個左膀右臂執行。但沒關係,隻要能抓到吳準雲,陸漢東也就跑不了了。


    而南丫島是吳準雲的老巢,又是警察鮮少會來的地方,出了事還會有島上的鄉民庇護,沒有比這裏更安全。


    當然,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南丫島隻有這麽大,警察抓人那就是甕中捉鱉。


    淩晨一點,一艘漁船抵達南丫島東南岸廢棄的碼頭。


    夜色中的碼頭上,站著十幾個黑色的影子,江季永走在前麵下船,身後跟著兩個手下以及南洋青年許孟德。


    “江三公子,好久不見。”吳準雲在月色下走上前,笑著朝江季永伸手,目光不動聲色朝他身後三人掃了眼。


    江季永:“吳兄,好久不見,陸老板可還好?”


    吳準雲道:“一切安好。”


    江季永嗤了聲:“那是挺好,這麽大生意都不用親自露麵。”


    吳準雲笑道:“那都是因為陸老板信任江三公子。”


    江季永挑挑眉頭:“行了,不廢話,趕緊交了貨,我們還得趁夜送貨出海,可別耽誤了工夫。”


    吳準雲笑道:“江三公子不用這麽急,雖然我對三公子很放心,但你這幾位手下,我們可能得稍稍搜查一下身。”


    江季永輕笑:“這是你的地盤,還怕我們搶貨?”


    “江公子說笑了。”


    “行行行,”江季永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們要搜什麽隨便搜!”


    吳準雲點點頭:“那就得罪了,請江公子稍等。”


    他揮揮手示意,兩個手下來到江季永保鏢和喬文跟前,上下搜了一遍,確定沒搜到可疑的東西,才對吳準雲搖搖頭。


    吳準雲不緊不慢走上來,拿起一隻手電,在三人臉上來回照了照,最後停留在喬文臉上。


    喬文被強光照得眯了眯眼睛。


    江季永皺眉道:“吳兄,你幹嗎呢?”


    吳準雲輕笑一聲:“我瞧著江公子這位手下身材好像有點單薄,看起來不像是混你們那行的。”


    喬文心中突突跳了幾下,看來陸漢東這個心腹,確實有點本事。


    江季永這幾日被他的南洋闊少兄弟,哄得心花怒放,隻恨不得將人供起來才好。這會兒兄弟被人質疑,當然心中不爽,走過來,攔住喬文的肩膀:“吳兄,我出門在外做生意,自然得有個智囊,我是劉備,我這兄弟就是諸葛亮,諸葛亮需要親自拿刀上戰場嗎?當然不用。打打殺殺的事留給關羽張飛就好。”


    吳準雲被他這不要臉的自比逗笑了,心想最近確實風聲太緊,南丫島上也不安全,早點把手上的貨出出去早安心,他又隨意看了眼喬文,因為確實是個平平無奇的青年,也就沒繼續揪住不放。


    他揮揮手吩咐馬仔:“把貨推上來。”又對江季永道,“江公子,錢準備好了吧?”


    “廢話。”江季永一臉傲慢,讓兩個手下將箱子拿上來打開,“你驗鈔,我驗貨。”


    吳準雲笑著點頭,客客氣氣退開一步:“江公子有請。”


    江季永拿了把匕首將雨篷布劃開一點,伸進一根手指沾上點白色粉末,在鼻下嗅了嗅,又在舌尖舔了下,對喬文道:“許兄,沒問題。”


    吳準雲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看了眼喬文,低頭去查看箱子裏的鈔票。


    雙方都確定沒問題,交易正式達成。


    “裝貨!”江季永揮手。


    喬文不動聲色地上了船,就在江季永正滿意地在碼頭上與吳準雲道別,原本安靜無聲的黑沉沉海麵,忽然響起刺耳的馬達聲,幾隻快艇衝破夜色,朝這邊包圍過來。


    喇叭聲劃破空氣響起:“岸邊的人不要動,我們是皇家警察,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吳準雲和江季永俱是大驚失色。


    “撤!”但吳準雲反應很快,低喝一聲,帶著一群人迅速往黑夜的島上跑去。


    江季永是徹底懵了,想跟著他們跑,但又遲了一步,雙方還開了槍,他隻能趴在地上不動。


    片刻後,幾十個警察嘩啦啦上岸。


    江季永直到被戴上手銬押到快艇時,還沒太反應過來,看到他的南洋闊少兄弟也被銬上了另一隻快艇,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發財夢,折在了今晚。


    他悲痛大叫道:“許兄,肯定是陸漢東害的,你別擔心,我會找最好的律師,替我們引渡。”


    喬文:“……謝謝江兄。”


    他的身份隻有周仁俊知道,現下依舊是嫌犯,隻能老老實實坐在遊艇,等抓人的周仁俊回來。


    兩個小時過去,周仁俊帶著一個兄弟去而複返,踏上遊艇,低聲道:“等回去我再將你放走,免得暴露身份。”


    喬文問:“吳準雲抓到了嗎?”


    周仁俊搖頭:“還沒有,這混蛋實在太狡猾,也不知今晚能不能抓到。”


    喬文道:“必須抓到,不然回頭他逃出去,推到下麵小弟身上,他和陸漢東又輕鬆脫身。”


    周仁俊道;“放心,島四周已經封鎖,他逃不出去的,我們現在正一家一家搜索。”


    喬文思忖片刻,道:“對他來說最安全的肯定是自己家,你們去吳家老宅看看,有沒有什麽密道?”


    周仁俊點頭:“好,我再去看看。”


    一個小時後,周仁俊再次去而複返,隻不過這回押上了一身狼狽的吳準雲。


    周仁俊將人交給兄弟,單獨押上一艘快艇,自己則登上旁邊喬文坐著的那隻。吳準雲轉頭看過來,目光落在夜色下喬文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皺眉冷聲問道:“你是誰?”


    喬文默不作聲。


    江季永破口大罵:“吳準雲,你們他媽的怎麽做事的!怎麽會有警察!”


    吳準雲冷笑一聲:“隻怕警察是你們引來的吧?”


    “我呸!”


    吳準雲沒再搭理他,隻轉頭狠狠看向雲淡風輕的喬文,又問:“你到底是誰?”


    喬文隻抬頭朝他輕笑了笑,始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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