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因果輪回者,即為變數,變數可大可小,小則傷修為,大則斷仙緣。


    元道說:“別說你殺不得她,道侶契約於你而言,並無大礙。”


    辜廷默然片刻,承認元道所言,再開口:“此變數帶來的果,如何?”


    元道說:“你會入魔。”


    辜廷抬眼,星目爍爍其華,流轉俯仰之勢,他覺得這個斷定未免太荒謬,便輕笑一聲,“弟子不會。”


    若是別人這般說,是有點自大,但話從辜廷口中出來,就不一樣。


    他說不會入魔,便是不會入魔。


    隻是,沒允諾會殺掉蘇芝芝。


    關於蘇芝芝的話題似乎就到這,元道又問:“你找的那個九天至陰體質,能打開魔隧麽?”


    辜廷說:“她不行。”


    鬆峰小秘境出現魔氣,是辜廷算好的,那個時機,能利用九天至陰體質與魔氣打開魔隧,就能拿到至陰之魂。


    隻要把至陰與至陽之魂拿到手,他就再不用拘泥於凡軀,被迫和修士一樣,慢慢鍛體,慢慢提升修為。


    即使他二十歲便有金丹的修為,舉目整個修真界唯他一人,但對他而言,依然是慢的。


    隻是章夢難堪大用。


    元道說:“虧你把她養到十七八,實在不行,就湊合著用九天至陽體質之人,試著打開,陰陽總是共通的,不破不立。”


    九天至陽,又與蘇芝芝有關。


    辜廷語氣淡淡的:“且再看。”


    說著,元道點到他身上的封印:“你封印動過一次後,好不容易平息,又動了一次?”


    辜廷坦然:“是。”


    便是不久前的那次失控,蘇芝芝按著嘴唇的模樣,在辜廷腦海裏一閃而過。


    從元道眼中,能看到辜廷身上遊走的靈力,他“咦”了一聲:“是一個畫修幫你梳理的?這人是個畫修的料子,心性十分堅韌,靈力純厚,當能有一番天地。”


    這天地間,值得元道一句“能有一番天地”的,總數不超過十個人。


    辜廷說:“是蘇芝芝。”


    “她?”元道恍然,她如今可是劍修,難怪元道沒聯係到她身上,元道搖搖頭,“不愧是穆冬雪的女兒,可惜了。”


    既可惜一個畫修料子走了劍修,又遺憾這般畫修天才,終究難逃一死。


    元道始終認為,蘇芝芝應該死,辜廷雖然沒說會殺她,亦,沒有反對。


    辜廷確信自己不會成魔,但也沒有絕對的理由不殺變數,一旦變數變成威脅,他的理智始終占上風。


    他向來如此,極端的冷情冷性。


    再後來,元道和辜廷談閉關的事宜,按他身上封印鬆動的痕跡,他需要在極南之境閉關七天。


    辜廷走出大殿時,遠處,少女蹚在充滿靈力的河水裏,她挽起袖子,裙擺在膝蓋打了個結,露出白嫩嫩的手腳,十分天真爛漫。


    蘇芝芝掬起流水,往臉上一潑,晶瑩的水珠在空中濺開,她皮膚白淨,水順著臉頰的弧度,滴滴答答地滑下來。


    她一抬眼,朝他招手,細細的手肘晃來晃去,嬉笑:“大——師——兄!”


    似乎是有話與他說,卻是不知道說什麽。


    辜廷眉梢微抬。


    便看蘇芝芝提起裙擺,在水裏跑兩步,她雙手攏在唇邊,喊:“快來看,水裏有條胖頭魚!”


    辜廷:“……”


    他踱步過去,朝水裏一看,什麽胖頭魚,那是元道的靈獸赤麟魚。


    他對蘇芝芝說:“我要閉關七日,”頓了頓,“這裏一草一木都有靈,你行事小心。”


    蘇芝芝:“啊,那這胖頭魚也有靈,知道我叫它胖頭魚?”


    珍貴的赤麟魚終於忍不住開口:“胖頭你大爺!”


    蘇芝芝一嚇,往後退幾步,眼睛圓瞪,有些憨然。


    她眼角餘光看到,辜廷勾了勾唇角,但隻是曇花一現,緊接著,他神情恢複淡漠,與往日無異。


    待辜廷走遠,蘇芝芝上岸清理掉身上的水珠,對胖頭魚招招手:“再見了,我去別的地方頑。”


    說著,她輕哼著歌,繞過假山。


    一直躲在她袖子裏的骨鳥,扒拉著袖子,露頭問:“那條魚居然是靈獸?我們偷聽的事不就曝光了?”


    蘇芝芝歪腦袋,攤手:“沒事兒,我們能在元道的地盤‘偷’聽,本來就是得到他準許,沒有他的包庇,辜廷也不會察覺不到我們的。”


    骨鳥又驚又氣:“原來你說那麽多,在忽悠我!”


    為保持骨鳥的純真,蘇芝芝說:“可我是真心誇你的!”


    骨鳥:“嗬,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開始,蘇芝芝隻是想試試,當聽到元道的聲音時,她知道她賭對了,她在元道的默許下,得以“偷”聽。


    她終於明白,辜廷要章夢靠近魔氣,是為一個叫“魔隧”的東西,而為了魔隧,他下足功夫,至少,真心真意地護章夢十幾年。


    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時不時地關心她,卻給她造成錯覺,她果然是不一樣的。


    從來沒有這麽深刻地明白,她是辜廷護章夢的附屬品。


    更重要的是,元道說,她是辜廷的變數,他會入魔。


    他讓辜廷殺了她,辜廷沒有否決。


    她再怎麽做,在死生麵前,換來的,隻有辜廷的沉默。


    蘇芝芝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命,要仰賴辜廷的一念仁慈。


    這還是她救過辜廷,她還有價值,辜廷才猶豫,如果是此前,辜廷知道她是變數,定不會讓她活下來,他向來謹慎。


    不對比就罷了,一對比,章夢是辜廷要保護的人,她是辜廷要殺的人,或者說,她隻是一個被隨意決定生死的棋子。


    不甘心,真不甘心呐。


    蘇芝芝忽然明白,元道肯讓她聽,是篤定她不會坐以待斃,想逼她出手,惹怒辜廷,好讓她死得更快,因為元道看出辜廷的猶豫。


    她不能出手。


    那就讓這點猶豫無限放大。


    再來點能催化的吧,人事物都行,畢竟,沒有意外與變化,哪來的突破,所以章夢能用。


    想起辜廷短暫的笑意,蘇芝芝胸有成竹。


    骨鳥既幸災樂禍,又有點替蘇芝芝不值:“早讓你和他決裂,現在好了,他這麽強,能忽視道侶契約殺你,你倒是快行動啊!”


    蘇芝芝邁動的步伐漸漸變慢。


    她瞥了骨鳥一眼:“急什麽。”又眺望遠方天際線,鄭重地說:“我累了,還是專注成全他和章夢算了,少禍害他人,比如我。”


    骨鳥:“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屁話嗎?”


    蘇芝芝眨眨眼,小聲說:“那我說,破局的關鍵,是讓他喜歡我,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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