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擎看著她,心痛得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挖了,他望著她,薄唇啟動,很多話想要說,可是最後卻隻冒出兩個破碎的字:“疼嗎?”


    疼嗎?


    又怎麽會不疼了,這是真的從身體裏取出一塊肉啊。


    艾寶兒轉頭看著冷擎,聲音很脆弱,臉色蒼白,就連著唇色也沒有一點點的血色。


    “我想喝水。”艾寶兒說,說完還舔了舔幹澀的唇瓣。


    冷擎急切的轉身,卻才發現自己坐的是輪椅,身子轉動,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撞到了地上,劈裏啪啦的響,在這寂靜的病房裏顯得特別突兀。


    艾寶兒低頭,看到他已經上了藥的腿,擔心的伸手:“你的腿?”


    冷擎快速的握住她的手,安撫道:“沒事,已經沒事了。”


    艾寶兒點點頭,又躺了回去,吃力的吐了一口氣,冷擎倒了瓶子裏的溫水進瓶子裏,拿著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給她喝。


    冷擎很忐忑,他不知道艾寶兒醒來為什麽不問孩子的事情,還是她已經知道了?


    喝完水,冷擎又用紙巾給艾寶兒擦嘴,艾寶兒望著他,冷擎抬頭,問:“餓嗎?”


    艾寶兒搖頭:“我想睡一會。”


    冷擎低低的嗯了一聲,給她掖毯子的被角。


    艾寶兒轉著頭,好像是睡著了,冷擎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伸出手握過她放在一邊的小手,放在嘴邊輕輕的吻著,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滴在她的手上,他埋著頭,壓抑的哭著,肩膀不停的抖動,像是壓製不住滿心的痛苦與難過。


    艾寶兒輕輕的動了動,卻沒有轉身,她隻是說:“現在孩子沒有了,你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嗎?”


    這個原因,她等了很久很久。


    冷擎的眼淚落滿了她的手背,聲音啞然:“我說。”


    ……


    有的人生下來就是含著金鑰匙的,生活奢華,世界所有的美好都是擺在麵前,隨便揮霍,十九年前的冷擎就是如此。


    在s國,他十六歲以前的生活一直是一番風順,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簡直是站在世界的金字塔上俯瞰著這個世界。


    那時候他的私生活還沒有現在這麽放蕩,雖然早在十五歲時就嚐過了禁果,但是也不是什麽女人都要。


    書君豪和邁克也是從小就玩到好的朋友,而龔微也算是青梅竹馬吧,隻是龔微比他還要大上半歲。


    其實他們一起玩的圈子裏都知道龔微屬意他,隻是他沒意思,對這個女人,他談不上討厭,但是喜歡也絕談不上,隻是因為一起長大,有些事情也不會做的太過,盡管那時候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也會出現,並且自居為他的未婚妻。


    在s國都知道有兩大家族,南冷北傅,而龔微的姑母就是傅家的主母,所以他家的老頭子對龔微一直很滿意,並且有意撮合。


    而那時候的傅家其實比冷家要強大,因為傅家的背景遠遠不止如此,傅家除了在政壇上的地位,更是一個小國的皇室,傅億勳就是國王。


    隻是那時候的冷擎太狂妄,根本就不屑於這些,直到後來。


    那一年,那一夜,他十六歲,和一群人辦生日party,狂歡之後,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是一個很陰暗的房間,仿佛四麵都是牆。


    而綁架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龔微。


    按照龔微的話怎麽說的?這叫培養感情。


    可是冷擎的性子向來吃軟不吃硬,龔微這樣的舉動在他的眼裏,除了厭惡,是得不到任何回應的。


    冷擎以為,他的強烈反抗,會讓龔微知道利害,可是他那時候太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家老頭子眼裏的重要性。


    那時候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他家老爺子和龔微的合作,龔微為了人,而老頭子則是為了權力,因為他貪權,不想把權放到冷擎手上,他希望他能和龔微一起牽製他,讓他成為傀儡。


    龔微表麵上性子溫純,可是暗地裏卻是陰毒的讓人不可思議。


    為了讓他妥協,她從綁了他的第一天開始就給他打了毒品,一樣接著一樣,每每在他毒發之際她就站在一邊,等著他求饒妥協。


    暗無天日的日子大概就是那樣吧,沒有陽光,隻有陰冷的暗室,幾乎可以當飯的毒品。


    直到後來他的身體對任何毒品免疫,她無計可施,為了讓他以後能夠完全離不開她,給他用了世界上最陰毒的毒品,這毒品罪陰毒的地方不是別的,就是為了讓他斷子絕孫!任何懷上他孩子的女人,最後會因為精子的毒性,隨著孩子的長大溶血而死。


    而她,卻取了他的精子,成功的受孕。


    他逃脫出來時,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有七個月大了。


    被幽禁,被強製性的吸毒,被屈辱的取精,這一切對他來說,是這一輩子最大的恥辱,出來後他還要忍辱偷生,隻為十八歲取得權力,並且殺光所有和這件事有關聯的人……


    有時候明明覺得很久遠,很長的故事,說出來卻發現隻是那麽三言兩語,可是那種恥辱感是這一輩子也無法忘掉的。


    ……


    冷擎看著艾寶兒平坦的小腹,眼神裏是難過和失敗,唇瓣都咬出了血。


    他轉頭看著她平靜的小臉,心一點點的變涼。


    最後終是忍不住呢喃:“我很髒,對嗎?”


    是啊,怎麽會不髒,他全身上下都是毒品留下的汙穢,對於別人最簡單不過的事,在他這裏卻是奢求,孩子,這一輩他永遠也不能有第二個孩子。


    如果是別人,他倒是無所謂,可是那個人是艾寶兒,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孩子和她,他能選擇的永遠隻會是他!


    艾寶兒想過千萬種可能,卻從來沒有想過實在這樣的可能。


    而且冷擎,這樣明明是天子驕子的男人,原來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冷酷的存在,她甚至無法想象,在那段時間他是怎麽過的,不管他本性多麽的冷酷,他到底還隻有十六歲。


    手輕輕的擦掉男人臉上的淚水,艾寶兒沒有吭聲,隻是抱著他的手,小臉窩在他的掌心,閉上眼睛,低聲道:“我想睡了。”


    冷擎,我愛你,所以有些事情在不是絕對前,她是不會放棄的。


    ……


    “黃體酮再打幾天,就能出院了。”醫生一邊看著手上的病例表,一邊說道,聲音刻意壓的有些低。


    艾寶兒點點頭,伸出手讓醫生拿體溫計。


    甩了甩手上的體溫計,醫生露出微笑:“體溫正常。”語氣頓了頓,又有些遲疑的問道:“艾小姐,真的不告訴冷先生嗎?他看上去很傷心,或許……”


    “不了。”艾寶兒劇烈的搖頭,看著醫生露出祈求的表情:“求你別告訴他。”


    被艾寶兒祈求的眼神看的動容,醫生隻是歎了一口氣,收起手上的東西,輕聲囑咐道:“那你小心一點,胎不太穩,需要靜養。”


    “好,謝謝你。”艾寶兒笑著說。


    看著醫生走出去,艾寶兒低著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她知道冷擎說的是真的,可是醫生也照過,這個孩子目前發育的很好,很健康,所以在事情沒有絕對之前,她是不會不要他的。


    接下來幾天,冷擎還是會每天來看她,卻隻是坐在她的身邊,不怎麽做聲,像是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艾寶兒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可是她也隻是沉默。


    冷天宇就再也沒有來過了,她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也沒有問冷擎,這一次,他們都選擇了沉默。


    這一次的事情,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或許都是躲不開的傷。


    最後住院那天,醫生在吩咐可以出院後,艾寶兒靠坐在床上,看著坐在一邊的冷擎,冷擎也看著她。


    艾寶兒說:“我想回去。”


    冷擎抬眸,點頭:“我帶你回去。”


    搖頭,艾寶兒抿唇:“冷擎,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冷擎手握成拳,痛苦的看著她:“一定要這樣嗎?”


    艾寶兒沉默。


    回到冷宅,冷擎坐在輪椅上,靠著樓梯看著她,邁克站在另外一邊,也是欲言又止。


    身體越發單薄的艾寶兒低著頭,一步步的走上樓,她能感覺到冷擎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那麽火熱,帶著太多的深情。


    二十分鍾後,艾寶兒走下來,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冷擎眼裏是濃鬱的盛不住的痛苦與絕望。


    艾寶兒低著頭,慢慢的走下來,沒有看他一眼,走下樓梯的最後一個階梯,冷擎突然啞著聲音喊道:“寶貝兒。”


    艾寶兒停住,纖細的身子頓在空氣中幾秒鍾。


    他說:“我愛你,很愛很愛,這一輩我隻會愛你一個人。”


    艾寶兒低著頭眨著眼睛,眼眶裏的淚水險些決堤。


    走到冷家大門,她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默默的說道,寶寶,這是你爸爸,如果你有幸出生,媽媽會帶你回來的。


    走出冷家大門,傅億勳已經在等著了,艾寶兒把手上的包遞給他。


    “走吧。”傅億勳環著她的肩膀,低聲道。


    艾寶兒點點頭,卻在上車前的前一秒轉頭,和樓上冷擎的視線的對上,她微微一笑,然後轉頭,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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