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2-20


    許杏兒差點兒沒忍住笑出來,趕緊咬著嘴唇低下頭,把自己的笑意藏起來。


    李氏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這會兒心裏也擔心得很,抱著肚子一個勁兒地哎呦,根本也沒想去看許老太太的臉色。


    “哎呦我的兒啊,娘沒本事啊,怕是保不住你了……”李氏拍著炕沿兒哭道,“以前你大哥虎子就被人克死了,如今人家又來害咱們娘倆啊……”


    許老二這會兒也湊了過來,一身酒氣地問:“這是咋地了?”


    許杏兒忙給解釋道:“二大爺,我二嬸兒說肚子難受。”


    許老二的酒意頓時清醒了大半,湊到媳婦身邊道:“孩兒他娘,你這是咋了?吃飯前不是還好好兒的?”


    “你個沒出息的死鬼,有人要害你老婆孩子你知道麽?”李氏抬手捶打著許老二。


    “誰啊?誰敢欺負你?”許老二的眉毛都立了起來,“你說出是誰,我這就找他算賬去!”


    “還不就是老三媳婦,她早就憋著害我了,現在我懷了兒子,她就更恨我了,今天正好輪到她做飯,就特意給我加了料啊……要不,我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偏偏吃了飯就不舒服呢……”


    李氏覺得自己肚子裏又疼又漲,下腹似乎還嘰裏咕嚕的有什麽東西亂竄,這會兒是當真害怕了。


    想著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孩子,如今若是掉了,又傷心又傷身,今後還能不能懷上,可都不一定了。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難受,死死抓住許老二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許杏兒見滿屋子人都一臉呆愣,好心地提醒道:“二叔,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二大娘這麽難受,你還是先去找大夫過來看看吧?”


    許老二被這句話提醒了,一拍腦門道“你看我這狗腦子,這都沒想起來。”說著就鬆開了扶著李氏的手,快步跑出去請大夫去了。


    許老太太這會兒也回過神來,雖然臉色還是鐵青得難看,但眼神在李氏的肚子上盤旋片刻,到底還是壓住了火氣,不看在大人的份兒上,也得看在大孫子的份兒上。


    “老二媳婦,你先別自己嚇自己,上炕躺好了等大夫來,把把脈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許老太太盡量和顏悅色的,上前扶著李氏,安置她在炕上躺下。


    李氏心裏隱隱覺得奇怪,為什麽婆婆沒有罵葉氏?但是肚子不舒服的感覺,一直牽製著她的思維,所以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隨即又抱著肚子哎呦起來。


    不多時,許老二滿頭大汗地回來,把大夫讓進屋給李氏把脈。


    大夫把手在李氏的手腕上搭了片刻,然後又看了看眼底和舌苔,開口詢問:“從早晨起來道現在,都入口了哪些東西?”


    李氏猛地嚷道:“都是因為中午喝了羊湯!是有人想害死我,一屍兩命啊……好狠毒的心啊……”


    大夫聽了這話,臉色有些微妙,張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後關頭還是咽了回去,轉頭問許老二道:“你知道你媳婦今天都吃過那些東西麽?”


    許老太太開口斥道:“傻愣著幹啥,大夫問你話呢,今天都吃啥了?”


    許老二用了咽了口唾沫,這才回憶道:“早晨起來吃了兩個芥菜包子、一個糖三角,喝了兩碗粥,上午閑著沒事吃了幾塊點心,還吃了幾塊糖,還吃了我摘回來的托盤兒,晌午就是過來吃的午飯,我也不知道她吃了啥……”


    許杏兒接著說道:“二大娘晌午喝了三碗羊湯,盛了三勺羊雜,啃了兩根羊骨頭,還吃了些別的菜……”


    這會兒都不用大夫說什麽,許老太太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惡狠狠地瞪了許老二一眼。


    許老二抬手撓撓後腦勺,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娘為啥瞪自己,還以為是催著自己開口問大夫,所以趕緊道:“大夫,這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吃的東西裏有什麽不對勁兒的?要不要緊?”


    大夫無語地看了許老二一眼,心道平時挺會偷雞摸狗、鑽牆打洞的一個人,這會兒怎麽跟傻子一眼,自己給他們兩口子留麵子,這才沒把話說得那麽明,他怎麽還非要刨根問底兒的?


    不過既然主顧家開口詢問,身為大夫也不能閉口不言,所以大夫清了清嗓子說:“放心,沒有什麽大問題,不過是因為飲食不節,致食積停滯、氣機受阻,消化失調而引起,所以才會有腹脹腹痛的感覺,我給開些湯藥,吃兩劑就沒事了。”


    大夫滿嘴文縐縐的話,許老二大部分都沒聽懂,一臉茫然地看著大夫,又下意識地扭頭去看許老太太,被狠狠剜了一眼,趕緊收回目光。


    許杏兒對許老二說:“二大爺,大夫的意思就是說,二大娘沒有什麽事,隻不過是吃的東西太多撐著了,吃兩劑藥就好了。”


    李氏其實也沒聽懂,還歪在炕上哼哼唧唧的,聽到許杏兒這句話,一下子就急了,剛想開口罵人,就聽到大夫說:“就是這麽個緣故,雖說是有身子了,可吃東西也要節製,以後可不能再這麽瞎吃了。”


    李氏罵人的話正要出口,被這話說得一怔,嘴大張著看向大夫,臉色變了又變,不知道是該尷尬還是做別的表情。


    剛才哭出來的鼻涕,在她鼻子下拖拉了半天,這會兒終於掛不住了,直接流進了李氏嘴裏。


    許杏兒不忍直視地垂下了頭,覺得胃裏隱隱有些翻騰,這會兒熱鬧已經看得差不多了,跟著送大夫出門的許老二身後,趁著許老太太不注意就溜回家了。


    家裏這邊葉氏跟桃兒正在吃飯,桃兒捧著羊湯喝得正香,一抬頭見許杏兒打外透進來,手一哆嗦,差點兒把碗摔了。


    許杏兒眯起眼睛,看看她問:“第二碗了吧?”


    桃兒把嘴裏的湯咽下去,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碗裏剩下的湯和羊雜,慢慢地把碗放在桌上,抬手用手背摸了摸都是油的嘴,討好地衝許杏兒笑著,露出一嘴細小的乳牙。


    “我給她盛的少,頭一回隻盛了半碗。”葉氏幫著桃兒說話,“讓她把碗裏這些吃完就不給她了。”


    許杏兒本來也沒想追究,抬手揉揉桃兒的頭發道:“大姐就那麽嚇人?看見我就掉了魂兒似的。”說罷雙手一撐,坐在炕沿上,微微闔上眼睛,腦子裏想的都是剛才老屋發生的事。


    桃兒討好地衝她笑笑,趕緊捧起碗來,大口地喝著碗裏的湯,似乎生怕許杏兒反悔,得抓緊時間,能多吃一口是一口。


    葉氏聽見許杏兒的話,趕緊咽下嘴裏的湯,開口嗔道:“快別瞎說,這馬上就要到七月了,七月初,鬼門開,下個月你們出來進去的,都要格外小心,天黑前必須回家,不要隨便去拍別人肩膀,也別胡亂在背後喊人的名字,說話也要加小心,什麽鬼啊神啊的話不要出口。”、


    許杏兒不信這些,但既然葉氏囑咐,她就也都一一記在心裏,做不過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讓葉氏操心。


    “還有,七月裏百鬼出,水裏井裏若是有淹死鬼,這會兒就要拉人下水,隻有找到替死鬼,這些淹死鬼才能重新投胎做人,所以下個月都不許去水邊井邊去玩兒,聽見沒?”


    許杏兒點頭說:“娘,我知道了。”


    “嗯,記住了……”桃兒嘴裏嚼著東西,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表示自己也記住了。


    “把嘴裏東西咽下去再好好說話!”許杏兒對桃兒道,“跟你說過幾回了?怎麽就不長記性呢?”


    等桃兒飛快地吃完午飯,許杏兒打發她道:“你把碗筷都撿下去,放在鍋裏舀水泡上就行,等會兒我自己刷。”


    見桃兒端著東西出去了,葉氏才開口問:“咋了,在爺奶那邊受氣了?”


    許杏兒剛才在老屋還覺得自己是在看熱鬧,但是回家的路上就忍不住開始後怕,若不是自己“小人之心”,趁著桃兒受傷的緣故把葉氏叫了回來,此時即便大夫說了隻是吃撐了,李氏估計也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連許老太太都會心存芥蒂。


    聽葉氏一疊聲地催問出什麽事了,許杏兒這才把中午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葉氏聽罷,臉色有些發白,坐在炕沿處半晌沒回過神來,扭頭看看沉著臉的女兒,張了張嘴,有些費力地說:“這……怎麽會弄成這樣……”


    許杏兒低頭搓著衣角道:“娘,我還是那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咱們以後真的要多留個心眼兒才行,不然被人冤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葉氏對女兒說的這件事,著實有些難以接受,對她後麵的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隻喃喃自語道:“做人咋能這樣做呢?咋能無憑無據地冤枉人呢?”


    許杏兒長歎了口氣,她自己也不理解,家裏都窮得跟什麽似的,不使勁兒朝著好日子奔,偏偏要迎高踩低,也不知到底是過的什麽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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