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砳砳騎著粉紅色淑女車,載著一蛇一鳥的場景看似溫馨可愛,實際上,車軲轆一碾上焦土地就一路顛簸得一顛一顫。


    初初蹲在車頭籃裏被迫一跳一蹦噠,像開啟了全自動震動模式,而小啾啾卻是站在車後架故意不抓緊車後架,它很是享受被顛起來的快感,有種要起飛的錯覺。


    許砳砳騎車抵達焦土地的盡頭,十三座土丘連綿成一線,橫亙在前,將焦土地攔截在外。許砳砳帶一蛇一鳥攀上土丘,入眼的便是成片的綠洲。


    許砳砳單手把初初摟在了胸口,另一隻手擺橫讓小啾啾站在他的手臂上。


    初初原本還撲騰著要宣示主權,不讓小啾啾靠在許砳砳手上,最終被許砳砳用一個吻給“賄賂”了。


    許砳砳帶著它們翻過十三土丘,沿途他一直在留心初初和小肥啾的反應,初初一直昂首頂著頭上的紙皇冠,而小啾啾因為忌憚自家大哥的威嚇而縮成一個圓球盡量減少存在感。


    小平原就近在眼前,風吹草低現牛羊兔,林深處有鹿有鬆鼠,但是許砳砳再想往九天河源頭走去,小啾啾就開始撲騰著翅膀表現得很抗拒。


    初初倒是不受影響,隻是它見不得別的幼崽對許砳砳“撒潑/撒嬌”,還扭頭“chu!”了一聲恐嚇小啾啾,但連威嚇也沒能讓小啾啾安靜下來。


    可見九天河源頭水,對妖怪的確有威懾的作用。


    許砳砳也沒再沿著河流往林中走去,他停在灌木與草地的交界處,就近裝了點九天河水,還采了一點果實,他指著遠處悠閑吃草的奶牛,對小啾啾和初初說:“看到那頭牛了嗎?誰能幫我把它趕回家?”


    任務已經發布。


    初初積極響應:“chu!”


    啾啾消極怠工:“啾……”


    初初甩起尾巴就要抽小啾啾,小啾啾這才抻長脖子嗷了嘹亮的一嗓子:“啾!!!”


    許砳砳很滿意小牧場員工的回應,不忘叮囑道:“量力而為,不用勉強。”


    初初的小短腿捧著鍍銀口哨湊到嘴邊,朝小啾啾“嗶”了一聲,小啾啾一得令就撐開翅膀,並以翱翔九天的預備姿勢……俯衝直下,頭頂上的呆毛被風吹成大背頭。


    初初趴在許砳砳肩頭吹口哨助威,小啾啾獨自一鳥,以離地一尺五的高度飛衝向奶牛群。


    許砳砳原本還擔心小啾啾會被牛奶踢傷,結果——


    小啾啾一靠近奶牛,就開始噴!火!攻!擊!


    許砳砳:???


    他是要捉活的,不是烤全牛啊。


    三、五隻躺在草地裏悠閑吃草的牛奶被突然出現的火光之災嚇得半死,它們慌張起身就四處逃命。


    小啾啾隻認定許砳砳指名的那隻棕紅白花紋相間的奶牛,追在它身後噴火,把牛奶往焦土地的方向趕過去。


    小啾啾不愧是被鹿幾小醫生譽為“所到之處必有火光之災”的一隻鳥,它所經之處的綠草地,野草的頂端必有一小截被燒焦……


    ……


    牛哥牛嫂外出散步,正準備走鄰訪裏約一波下午茶,就見十三號房的石頭精騎著淑女車,載著他家兒子,車後麵還跟著一隻奶牛。


    而七號房的小霸王小啾啾,氣昂昂雄赳赳地蹲在奶牛的背上,奶牛乖乖地跟在單車後麵。初初響起口哨,一路上響起班師得勝凱旋告捷的號角聲。


    李公豹和唐四娘也被哨聲吸引過來,他們還注意到奶牛尾巴上的鬃毛有微微燒焦的痕跡。


    而牛哥隻是瞥了奶牛一眼,就被牛嫂揪著耳朵,拎到了一旁。


    許砳砳在李公豹和牛哥牛嫂等鄰居們的圍觀下,把奶牛拴在雞圈裏。


    而當鄰居們問及這奶牛是從哪裏捉來時,許砳砳用一句“是啾啾的功勞”就把鄰居們關心的重點都轉移到了另一個問題上——


    鄰居紛紛低頭竊竊私語,大抵意思是驚訝於七號房的小霸王竟然開始行善積德,造福鄰裏了!


    這一結論無疑是令鄰居們都對小啾啾刮目相看。


    小啾啾高傲地挺起小胸脯,兩隻小腳腳前後交叉站立著,自信爆棚,像是下一秒就要學習超模走貓步。


    結果卻被初初一聲“嗶”響嚇得撲棱著翅膀差點摔下牛背。


    小啾啾心有餘悸地縮起圓胸脯,鳥生又學到了審時度勢的新課程,共有十六字箴言:


    鳥生在世,謹言慎行;


    大哥當前,莫要裝逼。


    許砳砳的小牧場終於又增一員,他躍躍欲試地回家拿了一個幹淨的水桶,現場開始嚐試如何擠牛奶。


    牛嫂在場外看得又羞又臊,她感覺被冒犯也被內涵,但實在是見不得許砳砳擠牛奶操作不當,最終還是一跺腳,一咬牙,當起了場外指導。


    在牛嫂又氣又惱的口頭教學之下,許砳砳終於學會擠牛奶。


    秉承終南洞鄰裏間友愛互助的傳統理念,許砳砳誠邀鄰居一起品嚐牛奶當下午茶。


    李公豹抱著黑貓,嘴饞地點頭道:“好。”


    站在雞圈外圍觀的牛哥還沒來得及表態,就再次慘遭牛嫂踩腳擰耳朵,並被牛嫂驅趕回家,而唐四娘對牛奶不敢興趣,最終隻剩李公豹留了下來。


    許砳砳擠了一小桶牛奶,大概有三大杯的份量,他直接倒了一杯現擠的牛奶遞給李公豹,準備回屋再給自己煮一杯,但沒料到李公豹會說:“砳砳先生,牛奶煮熱之後再加點糖會比較好喝哦。”


    許砳砳:?


    妖怪也這麽講究嗎?


    許砳砳有些遺憾道:“我這裏沒有糖。”


    李公豹聽了,還特意回了趟家,自備一罐晶瑩剔透的方塊冰糖來蹭牛奶。


    在許砳砳小學期間,家裏連年訂購了鮮牛奶每日送上門,他不止一次見過他媽媽給他煮牛奶,大火煮沸之後熄火,把表麵沸騰的牛奶泡沫撇掉,再重新用小火煮沸。


    盡管許砳砳當初義正言辭地教育初初不能奴役小啾啾這個智能“煤氣灶”,但他也不得不感慨小啾啾的確“很好用”,大火小火全靠聲控,簡直是妖界求生、居家必備的神器。


    牛奶煮好之後,一股淡淡的奶香在屋裏飄散開。


    由於小啾啾不愛喝牛奶,許砳砳就隻倒了兩杯,他和李公豹坐在爐火旁邊,一人腿上趴著一條蛇,一妖腿上趴著一隻貓,各自捧著一杯溫熱的牛奶。


    許砳砳沒有加糖的習慣,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小口抿。


    許砳砳穿到妖怪世界半個月,三餐將就不講究,隻圖填個溫飽,這會兒難得能有個悠閑的午後可以喝著味道熟悉的熱牛奶,哪怕是和一隻豹子精一起共享下午茶也覺得很愜意。


    許砳砳把牛奶吹涼了,才喂給初初一口,液體直接滑過初初的喉口,一下子就進了肚子,嚐不出任何味道來,初初隻喝了一口就興趣缺缺地又趴下去。許砳砳摸摸初初的小腦袋,抬頭時注意到李公豹雖然要了杯熱牛奶,但加了糖融化後,卻捧著杯一直吹到牛奶表麵結出一層膜,舔掉奶膜之後又把牛奶吹至完全涼透了,這才喝了兩口。


    ——就像貓舌頭一樣,喝不了燙的東西。


    ——可他又特意要了杯熱牛奶。


    李公豹滿足地舔著唇,抬頭見許砳砳也看著他,便眯著眼睛微微笑道:“謝謝砳砳先生的款待,牛奶還是這麽好喝呢。”


    許砳砳對李公豹的用詞感到奇怪,但表麵不露聲色,像閑拉家常問了一句:“你以前也喝過嗎?”


    李公豹點點頭,捧著杯子回憶道:“上一次喝牛奶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了,我那時才剛出生沒多久呢。”


    許砳砳沒接話,妖怪之間憶往昔怕都是從幾百年前開始講起,他實在是沒法接。


    李公豹出了一會神,回神就對許砳砳微微一笑,笑容很溫柔,他輕聲笑道:“我記得當時我的母親覓食未歸,我餓得不行,從窩裏偷偷爬了出來,當時我隻有這麽一丁點兒……”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臉上帶著笑意,聲音輕柔地說:“還是一個人族的小女孩兒看到了我,是她喂我喝了牛奶。那是我第一次喝到牛奶。當然,那也是最後一次。”


    李公豹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很溫柔,溫柔得讓人放鬆戒備。


    小啾啾躺在地上閑得慌,吐出一口火氣又燃點壁爐裏的灰燼,暖黃的爐火為李公豹的麵龐附上一層薄薄的暖光,高挺的鼻梁落下陰影,甚至淡化了他臉上那一道豹子特有的標誌性淚溝,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人”。


    李公豹雖然是公豹,但小奶豹時期應該也萌化人心,小女孩給他喂牛奶也不奇怪。


    許砳砳若有所思地接話:“原來是這樣,難怪你之前說你不討厭人族了。”


    李公豹隻是微微笑,又低下頭撫摸黑貓的背部,道:“但是這個小可憐,在我救下它之前,它遭受過人族的虐待……”


    “……”


    聞言,許砳砳跟著沉默,隔著校服外套把鈦金吊牌攥得更緊了些。


    許砳砳在同情黑貓之餘,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麽黑貓第一次見到他就產生敵意,隻怕是黑貓被人類虐待後就對人類產生應激反應,黑貓雖然沒有成精,但動物天性和對人類的恨意反倒讓它第一眼就辨認出許砳砳是人類。


    李公豹沒有覺察到許砳砳的緊張,他舉杯對許砳砳笑笑,說:“今天是我第二次喝到牛奶,真的很感謝您,砳砳先生。”


    許砳砳回以微笑,客氣地說:“是第二次但不會是最後一次,隻要你喜歡,以後每天都可以過來喝牛奶的。”


    李公豹受寵若驚,連連表示感謝。


    但趴在許砳砳懷裏的初初聞言則不滿地昂起頭,重音“chu!”了一聲,這聲抗議還沒對李公豹造成實質性的威脅,反倒是驚得團在爐火裏麵取暖的小啾啾還有趴在李公豹懷裏的黑貓都嚇了一大跳。


    黑貓渾身炸毛拚命往李公豹的懷裏鑽,那天可憐見的模樣勾起了許砳砳的回憶,許砳砳放下杯子,把初初抱起來安撫它。


    這個午後安逸得讓許砳砳放下了心防,難得能有個說話的對象,他對李公豹說:“在來終南洞之前,我也遇到過一隻野貓,大小和你這隻差不多,可能要更瘦一點,很凶,也養不熟,但到了後來它也容許我摸它的腦袋。”


    許砳砳無意識地撚著指尖,回憶道:“它還舔過我的手指,我才知道,貓的舌頭上真的有好多倒刺。”


    李公豹聞言就笑道:“小貓會舔你的手指代表它已經接納你了。那它現在在哪呢,砳砳先生為什麽不把它一起帶到終南洞來?”


    聞言,許砳砳沉默了一下,握著藏在校服裏的鈦金吊牌,隻說:“它沒法跟著我一起過來。”


    李公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砳砳先生當時的處境應該也很艱難。”


    李公豹感覺到了許砳砳的沉默,顯然不想多說,便貼心地轉移話題,自顧自地聊起其他:“妖界近百年來越來越亂,幸好還能有終南洞這最後一方極樂淨土,大家在這裏既是鄰居又是朋友,而且都非常善良,不會互相欺騙,還會互幫互助,大家都為了保住終南洞的和平生活而共同努力著。”


    許砳砳安靜地聽著。


    就見李公豹唏噓道:“善良之輩在外界隻會反遭利用,像大壯,他就是被他曾經最好的朋友豬精欺騙和背叛,但即便是這樣,大壯也選擇原諒了他的朋友,自己則躲到終南洞裏傷心難過,再也不願意出去了。”


    ……


    經過一下午的交談,許砳砳也從李公豹口中得知更多關於終南洞鄰居的閑話家常,許砳砳和李公豹的茶話會一直開到夕陽西下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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