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終南洞的鄰居死於非命,這一重磅消息驚動了整個終南洞的住戶。


    大家紛紛趕到第一現場——黑熊精是在九天河水流經焦土地的上遊地區發現蜈蚣精的屍體的。


    屍體被發現時,半泡在河水中,浸泡在河水裏的屍身已經被九天河水侵蝕得開始腐爛了。


    黑大壯和李公豹等雄性壯丁在駱主任的指揮下利用拋錨把蜈蚣精這具殘破的屍體拖到岸上來。


    織織姑娘捂著嘴巴小聲啜泣著,寡婦a和唐四娘等雌性安慰著她。


    據說蜈蚣精以前還呆在終南洞時也是個熱心腸的好鄰居,還格外照顧十一號房的困難戶織織姑娘。織織姑娘一開始就不相信蜈蚣精會離開終南洞去無妄村,畢竟蜈蚣精失蹤前沒有一帶一頭,現在看到蜈蚣精的屍體更是傷心得不行。


    雌性負責安慰織織姑娘,其他雄性則圍了過來,商量推舉一妖上前屍檢。


    鹿幾小神醫作為唯一一個留守在終南洞的醫護人員,深得鄰居們的信賴,在這種關鍵時刻自然被全票推舉出來兼任法醫鑒定專家一職。


    鹿幾醫生:“……”


    鹿幾小神醫見不得如此血腥的場麵,他瑟瑟發抖地靠近,雙手藏進寬鬆的衣袖裏,捂住自己嘴巴。


    他緊皺著眉頭,食草動物忍著作嘔的衝動蹲在屍體旁邊“敷衍”地檢查。


    雖然許砳砳一看到地上趴著一條長達兩米的碩大蜈蚣就心驚膽戰,何況這條大蜈蚣已經麵目全非,且斷手殘腳,許砳砳的雙手直接涼到了指尖,但是他強忍著不適,還是抱著初初,跟著湊近屍檢現場圍觀。


    初初有些抗拒地從許砳砳的懷裏掙出來,四肢並用,還用上嘴巴咬衣褶,噌噌噌地爬到許砳砳的頭頂,遠離地麵上的屍體。


    許砳砳一手扶著初初防止它摔個底朝天,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鼻子,湊近過去看。


    蜈蚣精又名百腳蟲,但是眼前這隻巨型蜈蚣左側的足部都被九天河水腐蝕殆盡了,頭部少了一根半米長的觸須,腦門上也殘缺了一角。


    許砳砳看得連連犯嘔。


    除此之外,最吸引人眼球的是貫穿它身前的三個巨大的血爪痕。


    由傷口的形狀可以猜測得出,蜈蚣精死前怕是被利爪穿身,利爪插入他本體腹部,直接撕碎了右邊軀體,蜈蚣精當場斃命。


    這是他殺。


    許砳砳第一個懷疑的目標是七號房裏未能化成人形的小啾啾,但鹿幾小神醫曾說它所到之處必有火光之災,加之屍身上的血窟窿足足有許砳砳的大腿那麽粗,按這比例推測凶手的原型,怕是一隻與小洋樓一般高大的巨爪生物。


    在場的妖怪鄰居們幾乎都不符合這一作案嫌疑。


    許砳砳心中無定論。


    這時,鹿幾小神醫也屍檢完畢,起身退後兩步,他偷偷地呼吸了一口氣,這才以神醫之名宣布道:“我懷疑……我們大家曾經都誤會吳弓了,他可能並不是投奔無妄村去了,而是在焦土地往東的九天河源頭水那邊遭遇不測,大家都知道吳弓的修為很了得,在終南洞除了七號房不可控的小啾啾外,吳弓就是我們當中法力最強大的妖怪了,然而他的屍身都已經腐爛成這樣,應該也是喪命已久,正好和他不辭而別的時間線相吻合。”


    許砳砳:?


    鹿幾小神醫一張口就是胡說八道。


    偏偏在場絕大多數鄰居都對鹿幾小神醫的推測深信不疑。


    隻有案發現場第一個目擊者,黑熊精撫著心口,心有餘悸地提出疑問:“但是我每天都會到河邊擔水澆灌焦土地,為什麽等到今天才發現吳弓的屍身啊……”


    鹿幾小神醫卡殼答不上來,一旁的李公豹卻恍然大悟,反問黑熊精:“大壯,你忘了咱們這兩天去捕魚的時候,還在意外九天河河水的枯水期似乎比往年推遲了嗎?”


    黑大壯聽了,茫然地點頭。


    李公豹又說:“所以鹿幾醫生的猜測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可能吳弓原本就死在靠近九天河源頭水的上遊,河水剛開始枯水期沒多久卻又進入汛期,這才把吳弓的屍體衝到下遊來。”


    黑大壯聽了李公豹的解釋,瞠目結舌地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就能說得通了。”


    李公豹和黑大壯都是捕魚好手,常年混跡在九天河周邊,除了百年前沒能預測到九天河那場河澇期外,其餘時間對九天河的枯水期和汛期了如指掌。


    見他們二妖這樣說,在場其他鄰居更是深信不疑,他們統統選擇對蜈蚣精身上的三個巨大血窟窿視而不見。


    許砳砳:“……”


    在場隻剩許砳砳一人深感懷疑。


    許砳砳看著這群不靠譜的鄰居,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蜈蚣精屍體,他皺起眉頭。


    李公豹和黑大壯注意到九天河的汛期應該不假,畢竟他把堵塞九天河泉眼的初初給撿了回來。


    許砳砳對於九天河水對妖怪本體的腐蝕速度不了解,但他在一周前才獨自前往九天河的源頭水深處,他當時一路沿著河邊來回了兩趟,如果蜈蚣精早就喪命於九天河上遊,他不可能沒看見。


    唯一的解釋是蜈蚣精在這一周內才命喪於此的。


    但誰是凶手?


    是在這群妖怪鄰居當中嗎?可是並沒有哪個鄰居能造成蜈蚣精身上最致命的傷口。


    而且蜈蚣精為何又出現在終南洞裏,回來取什麽東西?去哪取?十三號房嗎?閣樓上被撬了鎖的木箱子是他動的手嗎?所以也是蜈蚣精給許砳砳留下恐嚇信嗎?可是他不是終南洞的鄰居,他不必遵守和平條約,他大可直接把許砳砳吞吃入腹,為什麽卻隻留下恐嚇信呢,是因為在忌憚誰?也是那位殺害他的嗎?


    又或者蜈蚣精真的是與無妄村的村民發生糾紛被害,浮屍漂到了終南洞這邊?


    可蜈蚣精左右兩側身體的腐蝕程度相差太大了,不像是浸泡在水中漂過來的。


    ……


    顯然第一種猜測的可能性更大,可也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許砳砳一時產生太多疑問。


    他收到恐嚇信是在兩天前,按這時間線推下去,蜈蚣精的死期隻會越來越近。


    如果假設當天早上蜈蚣精就在許砳砳屋子的閣樓上,駱主任是感知到了許砳砳有危險才去敲門解救他,那之後是駱主任殺死蜈蚣精嗎?


    許砳砳心裏很恐慌,下意識地偷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的駱主任,隻見駱主任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拐杖手柄,他看起來也很慌張,隱隱有些焦慮不安,表現也很異常——


    在如此緊張的時刻,駱主任最關心的問題竟然是其他鄰居別被蜈蚣精的屍體嚇到,他正竭力安慰臨近的鄰居“不怕不怕謔”。


    就像是……像是生怕終南洞的住戶們因為這件突發事件,而降低了終南洞集體生活的幸福感,如果有住戶因此提出遷居別處那可就糟糕了。


    因為身兼街道辦主任的重任,此時的駱主任比任何鄰居都要緊張,他除了擔心還有焦慮,滿腦子都是後續要如何做好維穩的工作。


    駱主任的行為舉動師出有名,許砳砳不得不減少對他的懷疑。


    可如果不是駱主任,又會是誰呢……


    許砳砳完全沒頭緒,頭腦發熱,腦子亂成漿糊。


    他心裏焦慮,氣血上湧,正覺得心頭悶得發慌,就感覺到額頭一片冰涼,發熱發昏的腦子也暫時得到舒緩。


    他往上看,初初的尾巴貼著許砳砳的額頭給他降溫,它還探出小腦袋低下頭看著許砳砳,輕輕“chu~”了一聲,尾巴尖輕輕拍了拍許砳砳的額頭,顯然是在關心他。


    許砳砳伸出手握著初初的長尾巴,衝它笑了笑。


    許砳砳有初初的安慰,冷靜了幾分,他這才發現鄰居當中,反應最可疑的是三號房的鬣狗精。


    這一位英年早禿的小夥子,戴著口罩還用手緊緊捂著嘴巴,把口罩與口鼻之間的空氣間隙全部擠得嚴絲合縫,密不透風。


    他的存在感很低,一直站在鄰居們的最後麵,但盡管他戴著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許砳砳還是從他揪成一團的眉心和躲閃的眼神中覺察他的內心非常慌張。


    不止許砳砳發現了鬣狗精的異常,此時最擔心鄰居們的心理健康問題的駱主任也發現了,他第一時間就上前關心鬣狗精道:“怎麽回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謔?”


    駱主任的關心吸引了其他鄰居們的注意,終南洞鄰居不愧是善良團結的有愛集體,哪怕是蜈蚣精腐爛的屍體還晾在旁邊,他們還有心情先關心鬣狗精,勸他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


    畢竟如此殘忍的場麵,善良的鄰居們誰都不忍多見。


    鬣狗精捂著嘴巴先行告辭。


    織織姑娘也在唐四娘和寡婦a的陪同下先離開。


    許砳砳看著鬣狗精的背影皺了皺眉,就聽到鹿幾醫生跟其他鄰居說:“烈烈的本體是以腐肉為生的鬣狗,眼前這頓腐肉大餐擺在這,必定引起鬣狗精的原始本能反應,大家也不用太擔心。”


    聽鹿幾小神醫這麽一解釋,其他妖怪鄰居恍然大悟,許砳砳再去看鬣狗精捂著口罩的姿勢時,越看越覺得他像是在擦口水。


    所以鬣狗精並不是因為心虛才反應緊張,而是看到眼前這一頓腐肉大餐而饞哭了。


    許砳砳:“……”


    妖怪們的心思太難猜。


    許砳砳當場被說服了,他懷疑的目標也再一次斷了線索,但現場儼然隻有他一個人在認真找凶手。


    織織姑娘等雌性一走,李公豹這才對其他鄰居提出他更傾向於懷疑吳弓是在無妄村遇害,屍體從河對岸漂過來的,隻是剛才當著雌性的麵不想責難昔日和平相處的好鄰居。


    這個猜想顯然更為合理,也更能安撫惶惶妖心。


    無妄村代表“無妄之災”,蜈蚣精在那裏被害也是咎由自取,鄰居們唏噓感歎一番,可畢竟蜈蚣精也曾是同為終南洞的鄰居,大家相識相伴一場,雖然沒能相守相知相惜,但終南洞奉行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的妖生理念,在場的其他妖怪鄰居們都開始討論要如何安葬蜈蚣精。


    福先生打著一把純黑色的遮陽傘,筆直優雅地微微欠身,作為一名慈善家,他主動出列,道:“處理吳弓的後事就請大家放心地交給我,我早在二十年前他入戶終南洞時就已經著手為吳弓定製了一副水晶棺,現在也正好能派上用場。”


    許砳砳:?


    以駱主任為首的終南洞居民,都紛紛感激福先生為終南洞做出的無私貢獻。


    隻有許砳砳仍一臉懵逼:二十年前蜈蚣精剛入戶就為他做好了水晶棺?


    這是咒他死還是有先見之明?


    大概是因為許砳砳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恭維福先生的人,因此引起福先生的注意,他的慈善家微笑假麵在日光下更顯瓷白,彎彎上翹的微笑唇更顯驚悚。


    福先生嗓音含著笑,對許砳砳說:“說起來砳砳先生的入戶賀禮我也在著手準備了,砳砳先生要確認一下尺寸問題嗎?還有已完成的款式樣品可供選擇哦。”


    許砳砳:“……”


    福先生天天在終南洞裏燒獎牌,昨天一個鹿小神醫表彰獎牌,今天一個雙特困戶紀念杯,也難怪沒有妖怪還記得他的主業是打造棺材,以至於許砳砳來終南洞至今,從未曾聽誰提起過。


    許砳砳這才反應過來福先生腳上那雙黑色馬丁靴的鞋麵繡著“升棺發財”四個燙金線的字,竟是真的在招財。


    所以福先生這個意思是給他打造了水晶棺還要讓他躺進去試一下大小嗎?


    許砳砳內心瘋狂擺手,連粗話都快要爆出口了——


    這他媽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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