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砳砳把初初抱進家門,夕陽打斜照進門檻內,墨綠色的鐵門上有些許油漆斑駁的痕跡,鐵門在日光下也閃爍了一點光芒,晃了一下初初的眼睛,它立刻支棱起腦袋左顧右盼,上看看下看看,興奮得像是發現新大陸。


    看它那副架勢,似乎是在思考要從哪下手才能徒“手”把鐵門拆下來。


    許砳砳:“……”


    許砳砳對它這副見“blingbling”眼開的小模樣沒轍,無奈地揉了一下它的小腦袋。


    初初全身烏黑發亮,眼睛往上的額心鑲著一塊頗為規則的六邊形蛇麟,這塊鱗片微微向上凸,在橘色的日光下折射出銀藍色的反光。


    初初的眼睛依然是霧蒙蒙的,隻是日落時橘霞滿天,餘暉潑灑在它腦袋上,許砳砳低頭時仿佛看到初初的眼睛忽閃了一瞬,鎏金般盛燦的光芒在灰黑的眸子裏洄遊,轉瞬即逝。


    許砳砳詫異了一下,初初的眼睛比起昨天剛開眼時灰蒙蒙且不反光的啞光狀態,似乎有了好轉的跡象,雖然它的眼裏依舊沒有光,但在日光下像純黑色的琉璃球一樣會反射光線。


    許砳砳心裏很高興,想著過兩天再帶它去鹿幾小神醫的診所看看。


    許砳砳見它還專心盯著鐵門,就屈起食指輕輕地敲了一下它的小腦袋,初初覺得自己平白無故挨了揍,委屈地昂起腦袋看向許砳砳時,就聽到許砳砳說:“不用看了,這扇門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拆下來的。”


    這扇門擔任著晚上和生魂怨靈隔開兩個空間的重任,初初想拆的不單單是一扇門,而是他們爺倆的命門。


    初初有點著急,試圖賣萌:“chu~”


    許砳砳無情地鎖上門,將窗戶關好,又拉上窗簾把遍地橘燦燦的餘暉鎖在了門外。


    初初瞬間蔫了。


    許砳砳讓初初趴在自己肩膀上,他把終南洞鄰居們被迫“上貢”的生日禮都用井水洗洗清洗過一遍,又用清水衝了一遍才擦幹淨放在椅子上,不等他抱,初初就麻溜地從許砳砳的肩頭連滾帶衝地撲過去,它的腦袋先著地,腦門還直接磕到了織織姑娘的黑曜石choker上麵……


    初初咽嗚了一聲,撅著屁股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許砳砳有點擔心,剛伸出手想要把初初抱起來,就見初初猛地昂起腦袋——如果它配擁有一頭秀發,此時的視覺效果堪比女模特出水,仰頭一甩,把秀發甩了一百八十度的經典畫麵。


    “……”


    許砳砳的手停在半空,默默地轉個了彎插進自己的校服口袋裏。


    屋內亮著一盞昏黃的電燈,許砳砳又將壁爐生起火,初初今日收刮來的民脂民膏在燈光和明滅的火光映襯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


    ——那光芒像極了被欺壓的老百姓眼裏撲閃的淚光。


    初初興奮地狂甩尾巴,還繞著這堆“寶物”左三圈右三圈地打圈觀賞,360度地欣賞個心滿意足,姿勢動作像是圍著這堆東西跳起篝火舞,它邊欣賞還邊扭過頭衝許砳砳叫喚一聲,招呼許砳砳快過來開開眼見。


    許砳砳拉了張小凳子在旁邊坐下來,他托著腮,興趣缺缺地看了一眼,就瞥見織織姑娘的鑽石淚耳飾帶著尖利的銀鉤,許砳砳生怕初初被鉤子紮到,伸出手想要把那副耳墜挑出來,初初卻“chu!”了一聲,身子就往前撲過去,直接攤成一塊黑餅蓋住身下的寶藏,尾巴甩了兩下,盤到身前繞一圈將身下的寶物擋得嚴嚴實實。


    不讓許砳砳拿走。


    許砳砳:?


    許砳砳第一個反應是擔心初初的腹部會被耳墜的銀鉤傷到,第二個反應是誰稀罕這堆破垃圾玩意兒。


    可許砳砳的虛榮心不允許自己沒有享受到初初的區別對待。


    許砳砳伸出一根手指,作勢要伸進初初的身子底下,剛伸出去就被初初兩隻短小的前肢按住,還往外推了推。


    初初的力氣不大,尤其是平日裏都揣在胸前的這對小短肢,推拒許砳砳的力度近似於無。


    初初見推不動許砳砳,又伸出櫻花瓣的小舌頭舔舔許砳砳的手指頭,企圖用賣萌討好許砳砳,讓許砳砳不戰而降。


    許砳砳的確是吃軟不吃硬,他輕輕地捏住初初的肉嘟嘟的舌頭,嗤笑道:“我是第一次見到連舌頭都胖嘟嘟的物種,你真棒。”


    怕是連胖橘貓也做不到胖舌頭。


    初初:?


    聰慧如它,連反諷都能聽得懂,它“啊嗚”張開嘴巴就“咬”住許砳砳的手指頭。


    初初覺得自己的蛇格受到侮辱。


    許砳砳單手支著側臉,明明見識過初初一口能咬斷母雞的脖子,但他完全不擔心初初會傷了自己,他還好奇地動了動手指,得寸進尺地在初初軟乎乎的口腔內摸摸,但隻摸到軟肉,也沒有摸到初初的牙齒,他注意到初初的尾巴又高頻率地甩起來。


    許砳砳逗了初初一會,心裏更擔心初初會被銀鉤傷到,便不顧初初的抗議直接把初初拎了起來,放在自己雙腿之間夾緊它,不讓它亂動,然後翻出鹿幾小神醫今天送來的家庭必備醫護包拿出醫用膠布,把耳墜的銀鉤尖纏得嚴嚴實實。


    做了安全措施的處理之後,許砳砳還拎著鑽石淚耳墜當著初初的麵晃了兩下,鑽石在跳動的火光映襯下,一閃一閃亮晶晶,直把初初的眼睛都看直了。


    接著,許砳砳為了表示自己不稀罕,把初初寶貝得緊的耳墜隨意丟在椅子上——初初的腦袋和視線也緊跟著那道拋物線轉了小半個圈。


    他把初初放回到椅子上,起身去忙晚餐,沒注意到初初蹲在戰利品旁邊,卻無心再看亮晶晶,而是扭頭看向許砳砳的背影,蔫蔫的甩了下尾巴,後腿一撥,棄如敝履地直接把鑽石淚耳墜踢到一旁。


    -


    許砳砳忙著在燒水煮菜煮雞蛋,但會時不時地看一下初初的動靜。


    可能是許砳砳回頭望得太頻繁,初初擔心自己的寶物被覬覦,它匆匆忙忙地叼起那條金色的眼鏡鏈條,從椅子上蹦到小凳子上,扭頭看了許砳砳一眼,就“刷拉拉”地拖著眼鏡鏈條,扭頭跑路。


    許砳砳:“……”


    初初身前揣著一雙擺設性的小短腿,靠後肢和尾巴跑得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地衝進床底下把眼鏡鏈給藏好,這才又跌跌撞撞地沿原路返回。


    許砳砳本來打定主意不去看它,但是他一聽到初初拖著尾音“chu…”了一聲,他就又忍不住回頭去看情況。


    隻見初初茫然地把小腦袋擱在小凳子上,小凳子的高度剛好和它撐起後腿一樣高,抬頭仰望著比它高出兩個等身高的椅子,椅子上有它的全副身家,初初陷入沉思,委屈地扭頭看向許砳砳,可憐巴巴地抬了下小腦袋:“chu…”


    儼然是在向許砳砳求助。


    許砳砳哼笑一聲,但還是走了過來,一把抓起椅子上亂七八糟的飾品,放在地上。


    他蹲下身,手指頭戳著初初的腦袋,說:“你繼續忙,把你這些寶貝東西都藏起來,我先去洗個澡,如果洗完澡出來看到你還沒有藏好,我就要把它們,全——都——占為己有。”


    初初一聽,“嚇”得一鬆嘴,剛剛叼起來的黑曜石choker“啪噠”一聲掉地上,它急於發表意見:“chu!!!”


    重音表示否定,三重重音表示強烈否定,初初嚴正聲明:那必須不行!


    許砳砳正驚歎於初初對這堆破玩意的執著程度。


    但是——


    初初下一秒就顧不上掉了一地的寶貝了,它甩著長尾巴,揣著小短“手”,“噌噌噌”地左搖右擺衝上前,最終撲到了許砳砳的腳邊。


    它四肢並用趴在許砳砳的鞋麵上,黑不溜秋的一坨,攤在許砳砳那雙紅白色的運動鞋上,黑白紅三色混搭倒也好看。


    許砳砳有些驚訝地低頭看它。


    他原本以為初初反應激烈地表態“不行”,是不同意“如果他洗完澡出來了,初初還沒有藏好,它的戰利品就會落入許砳砳的手中”,完全沒想到初初不同意的竟是“許砳砳要暫時離開它去洗個澡”。


    許砳砳摸了摸初初的小腦袋,忍不住逗小孩兒,試探性地問:“要是你跟我一起進去洗澡,你的這些寶貝就全歸我了?”


    初初毫不猶豫地張開嘴,果斷幹脆地說:“chu~”


    小腦袋擱在許砳砳的鞋麵上,還甩起長尾巴緊緊地圈住許砳砳的腳腕。


    儼然它已經做出了取舍。


    許砳砳剛剛才見識過初初那副守“財”奴的模樣,活脫脫一個小吝嗇鬼,結果比起要和許砳砳分離片刻,它卻寧可把那堆東西拱手相讓,也不想離開砳砳左右。


    這讓許砳砳很受用。


    許砳砳將初初從地上抱起來,也不介意初初的尾巴和腹部在地上蹭了灰會弄髒他的衣服。


    許砳砳蹭蹭它的腦袋瓜,微笑道:“先幫你洗澡。”


    初初瑟縮了一下小腦袋,甩著尾巴勾住許砳砳的手腕,繞了一圈。


    黑大壯作為外貌五大三粗、內心感性十足的金剛芭比代表,今兒下午來慰問許砳砳一家兩口的時候,就特別貼心地一手夾捆柴火,一手提著一桶井水,主動地承擔起十三號房雙特困戶的日需供給。


    許砳砳取一小盆井水給初初擦洗了身子,初初也配合地昂腦袋、伸脖子、翹尾巴,唯獨夾緊了兩隻後腿不讓許砳砳越“矩”。


    許砳砳忍著笑,把洗澡布擰幹拿在手上,雙手架在腿上,好整以暇地對初初說道:“行,我不碰你,但你要自己洗幹淨。”


    初初聞言,撐起後腿,撅起“屁股”,上下沾著水麵“噸噸”砸了兩下,屁股拍打水麵濺起兩朵水花,速戰速決,然後就扭過頭看許砳砳:“chu~”


    意思是它已經洗好了。


    許砳砳“噗嗤”一聲笑出聲。


    他把初初從水盆裏抱起來,給它全身擦拭幹淨。


    初初十分乖巧地任憑擺弄,垂在許砳砳小腿上的尾巴甩啊甩,它緊張而期待地等一個被許砳砳抱上衛浴間神聖的三角架的機會。


    這是初初出生兩天來最期待的快樂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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