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起他們的主君是什麽人,一期一振一定會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不是人類。


    這句話並不是貶低和輕視,相反,一期一振正是出於對自家的主君的崇慕和敬畏才會這樣說。


    他們的審神者確實不是人類,這件事即使沒人說破,就算沒有見過祂降臨的景象,本丸裏的刀劍也能多多少少明白一些。而親身經曆了天禦川的降臨和審神者那堪稱可怖的天威一般的手段的一期一振,更是比誰都清楚。


    在這座本丸中,對審神者了解最為全麵的就是一期一振了。


    ——畢竟他是唯一一個在清醒狀態下直麵了祂的降臨,並且被對方各種調/教,幾乎見識了他家主君大部分手段的刃。


    就算是江雪左文字得到了一部分主殿的能力…就算是小夜左文字被主殿寵溺嗬護,就算今劍得到了主殿的另眼相看,就算是加州清光和壓切長穀部的待遇那樣與眾不同……一期一振也始終相信自己對於主殿來說並不是可有可無的。


    他可是得到了主殿親手賜予的青焰,雖說這火焰使用時會有些缺陷,但是這並不算什麽。就算是其他刃也或多或少有著主殿的賜予,他也……啊,不,他並非對此有所怨言,至少他很樂見主殿對藥研和退的親近。


    那是將他從暗墮中解放出來,賜予他全新的能力,最重要的是救活了他的弟弟們的審神者……在一期一振心中,天禦川就是神明般的存在,或者說,他本來就是神。


    而這樣一位強大的存在,又怎麽會因為一道小小的時空裂縫就消失呢?一期一振特意檢查過那道裂縫,那隻是極為普通的一道時空裂縫而已,就算是正常的審神者遇到都可以靠著時之政府的羅盤回返。


    那麽,為什麽他們的主君還沒有回來?一期一振心裏升起焦躁不安的情緒,這種情緒來源於他內心一開始就存在的深深不安。


    那時他因為暗墮,竟然對審神者進行了偷襲,結果自然是毫無意外的悲劇了。他被主殿扔到了夢境中,不斷的重複著過去那段記憶。


    他仿佛回到了那日的大阪城中,入目的到處都是火焰,無盡的灼熱烈火將他包圍,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擺脫,隻能任由火焰舔/舐上他的刀身,將他引以為傲的鋒利和尊貴燒得一幹二淨,讓他在這無情的烈火中被灼燒成廢鐵。


    一期一振吉光,是一把沒用的刀,什麽也救不了,什麽也做不了。


    無論是鯰尾還是骨喰,無論是亂還是藥研,他都沒辦法救下,到最後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而審神者救了他。當看到鯰尾和骨喰被審神者複原,就躺在自己身側的時候,一期一振突然就產生了深深的感激。他毫不猶豫的向審神者表示了效忠的意願——救下了他弟弟的審神者,值得他去全身心的效忠。


    可是他被拒絕了。


    卑微又驕傲,自尊又自卑,矛盾而可笑,審神者毫不留情的將他的內心赤/裸/裸的剝/開,直白的表達他的不喜。盡管最後對方還是接受了他,但是一期一振卻有一種感覺。


    ——主殿並不在意他們,對他而言,他們這些付喪神隻限於有趣而已。他們於他而言,隻是旅途中的一次小憩,隻要他覺得無趣了,隨時都會抽身離去,毫不猶豫,絕不會為了他們而多做停留。


    真是不甘心啊……那樣美麗的,強大的,溫柔的主君,卻終究不屬於他們。


    或許這一次,主殿會失蹤,就是因為厭煩了吧。厭煩了本丸中日複一日的平靜生活,急著想要開始新的旅途,所以才會幹脆的消失。


    一期一振蹙眉看著久彌千家忙碌的動作,眼中有著遲疑和不安。他不敢確定天禦川到底是真的失蹤,還是隻是不想回應他們。


    這兩者都令他感到不安,如果是前者,那麽連主君都無法應付的敵人,恐怕將會是前所未有的強大。但如果是後者的話……一期一振更加煩躁了起來。


    “一期,不要過於急躁了。”一身黑紅相間古式短衣的付喪神抬袖輕擺,借擺袖動作掩住眸中若有所思之色。小烏丸坐在原本三日月坐著的地方,纖白指尖輕輕劃過樹下石桌,帶著紅色甲套的中指輕輕敲了敲石桌上的茶杯。


    “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話,你完全不需要這樣擔心。”小烏丸偏頭看著眼底情緒幾乎掩藏不住的一期一振,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如果那位大人想要離開,你做的再多也不過是虛妄,如果他不想走,那麽就算離開,他也會回來的。”


    “為父雖然並未和那位大人相處很多,但卻能看的明白……一期,你隻需要在此等待,等待那位大人回來接你們,就可以了。”


    “小烏丸殿,那麽……如果主殿沒有回來呢?”一期一振沉默了片刻,他閉上眼,輕聲問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一期也知道,遲早會發生的,不是嗎?”小烏丸手指微微頓住,發如鴉翼的秀麗付喪神垂眸,純黑的眼眸中什麽也沒有映出來。


    “對於祂來說,我們什麽也算不上,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加州清光突然出聲,打斷了小烏丸的話,打刀少年目光堅定,紅眸定定的看著小烏丸。


    “主公不是那樣的人,他絕對、絕對不會拋下我們的。”紅眸付喪神站在小烏丸麵前,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小烏丸殿又不了解主公,說出這種話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是嗎?真是天真的後輩啊,那麽就讓為父等著你口中的。‘不會拋棄你的主君’,是否會回來接你吧。”小烏丸怔了一下,露出一個頗為溫和的笑容,絲毫不介意加州清光的反駁,他安然的坐在樹下,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嗤。”膝丸似乎是嘲笑一般的輕輕嗤笑了一聲,他跪坐在地上,本體刀被隨意的橫放在膝前。太刀付喪神一隻手緊緊的捂著手臂,身上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滲出血來,身上那身黑色西式禮服也被劃得破破爛爛的,但他卻並不在意。


    “不愧為平家的禿童1,連不認識的審神者都要打聽的清清楚楚呢,小烏丸殿。”


    “哦呀,這至少要比源氏的傳統2要更能讓人接受吧?吾說的對嗎?對曾經的同伴出手的膝丸殿,您也可以被稱之為友切了吧?”


    小烏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膝丸,黑發太刀的目光在他身上的傷口上掃了一圈,對於他此時的狀態不置可否。


    他與源氏這對重寶兄弟雖說算不上是友人,但原本相處起來也是頗為和諧的。


    ——雖然他身為平氏的寶刀,天生就難以和源氏太過親近,但是往事已矣,千年後再臨世間,又是以付喪神的姿態,他自然不會刻意保持以前的敵對關係。


    作為本丸年紀最大的刀劍付喪神,他不會主動和任何刃敵對,但是膝丸主動挑釁和諷刺,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過小烏丸也清楚膝丸會這樣諷刺和厭惡他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食言了而已。


    “你……”膝丸惡狠狠的磨著牙,他的臉上還有著之前殘留的一點淚痕,一雙金紅色的眼眸瞪著小烏丸,恨不得生吞了他。


    膝丸雖然也同樣曆經了千年歲月,在本丸刀劍中年齡也算得上較大,但是心性卻遠沒有兄長髭切那樣成熟。在他的心中,兄長是最重要的,隻要可以救兄長,膝丸認為自己什麽都可以做,什麽都無所謂。


    所以在一個打扮奇怪的妖怪找上他,並且真的緩解了髭切的傷勢之後,膝丸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即使……這個要求是對即將到來的其他無辜付喪神出手。


    膝丸原本是不願意這樣做的,對於同類出手,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做的。但是他已經實在沒有任何辦法了,如果再找不到辦法,他的兄長……就要死了。


    他已經找遍了所有的辦法,但無論是苦苦哀求,還是自食其力,都救不了他是兄長……而他想盡了辦法,也隻是想要髭切痊愈而已。


    在看到一期一振的一瞬間,同源的契約氣息就讓他得知了對方的身份。


    一期啊……曾經桔梗大人還在的時候,他和一期的關係還是很不錯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友人。但是現在……為了兄長,他卻隻能對著友人揮刀了。


    若是兄長在這,會說什麽呢?想必是‘這樣做可不好哦,會變成鬼的……弟弟丸。’類似於這樣的話吧?真是可笑啊……源氏,難道就無法逃離友切的命運嗎?


    小烏丸沒有繼續看膝丸,他無視了膝丸看過來的目光,有些悠閑的望著前麵正滿頭大汗劃著陣紋的久彌千家,對他們的嚐試不以為意。


    對於那位大人……對於尊貴的神明,凡物的挽留又算得上什麽呢?就算他們也勉強算得上是低位神明,恐怕也不會被那位尊貴的高天原之主放在眼中吧。


    小烏丸低低的笑了一下,心中升起複雜的情緒。


    桓武年間,有八咫黑鴉臨南殿帝前,口吐人言,稱伊勢來使,其羽藏天國之刀,為小烏丸。時人皆以為奇,稱其為神賜之刀。


    隻是……他究竟是神賜,還是神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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