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無善惡,為人役使。


    這座本丸裏的刀都是一樣的,在各自粉飾太平的外表下都隱藏著深不見底的黑暗,和一顆已經流盡了希望,千瘡百孔的心。


    人與刀,終究是不同的。人來到這個世界上,便注定要承受著什麽的,不幸、坎坷、別離、死亡,這些都是人類注定會擁有的。


    刀劍付喪神,他們從沒有喜怒哀樂,不會痛不會笑的冷冰冰的凶器,變成了擁有真實的身體,有著感情的人身,自然而然的也會擁有人類所擁有的一切痛苦。無論痛苦與喜悅,都是一個人一定會經曆的過程,也是這些突兀的變成人的刀們所無法輕易理解的。


    每個本丸的付喪神剛剛誕生的時候都是一樣的,相同的樣貌,相同的經曆,相同的性格,之所以會變得各有不同,全都是因為各自的審神者。


    審神者的存在是極為重要的,審神者們就像是教導孩童成長的長輩,一點點的引導著即便年齡很大,也依舊懵懂天真的付喪神們真正的成熟起來。


    然而,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人性的矛盾,因著人的欲望、道德修養、自身素質,每個人都各有不同,審神者也是這樣。


    一位好的審神者,完全可以讓付喪神們變成極為優秀的強者,而一位心懷惡意的審神者,卻會毀掉他們。


    天禦川默默的歎息,為這些過於天真的付喪神感到不值。


    他突然覺得,對於這些付喪神而已,審神者就如同他們的父母,照顧和引導他們,塑造他們的三觀和性格,灌輸進善與惡。而付喪神也如同人類孩童般,天真而殘酷,完全任由審神者們把他們打磨成不同的摸樣。


    天禦川憐憫的看著跪坐在地上,無聲哭泣著的脅差,眼神有一瞬間的柔和。


    堀川國廣隻不過是遇到了一位對他們充滿惡意的審神者罷了,這把刀本身是沒有太多過錯的。


    或許他唯一的過錯就是太過於忍讓退避,寧願死去也不敢冒著其他同伴受害的危險揭穿審神者。可是這樣的忍讓,卻幾乎是所有刀劍付喪神們的範例。


    就像是人類的孩童無法違逆父母的意願,和審神者簽訂了契約,認主了的付喪神又怎麽能夠反抗主君呢?


    天禦川揮袖,一道柔和的神力將脅差托起,溫暖的火焰包裹住脅差的身體,這讓堀川國廣忍不住小小的驚叫了一聲。


    天禦川沒有去管脅差付喪神的反應,他伸出手,拿過堀川國廣腰間的本體刀,放在麵前仔細的欣賞了一會。他的手指含著灼然的金色光焰,如同剛剛對和泉守兼定那般,從頭到尾的撫過堀川國廣的身體。


    短發的脅差悶哼一聲,身體軟軟的倒在了天禦川麵前,他的頭發被汗水打的濕漉漉的,貼在耳側。柔軟的屬於少年的纖細身體倒在榻前,靠在了天禦川的腿上。


    可憐的脅差眼中閃過惶恐,他努力掙紮著想要站起來謝罪,可是無力的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這把刀受過太多的創傷了。天禦川的眼眸中閃過金色的流光,看著隱藏在刀身上的無數傷痕和堵塞,感到有些棘手。


    他所謂的“複活”這些付喪神,其實認真說來並不能算得上是複活。天禦川並不懂得如何使用複活靈魂的術式,他所能做的,僅僅隻是操控時間和等價交換。


    這兩種他與生俱來的能力,並沒有因為他曾經的那些經曆中得到的、擁有的、堪稱可怖的力量而被就此隱沒。相反的,他的這兩種能力源於靈魂,並且隨著他的不斷穿梭而越發強大。


    天禦川做的,其實隻是將這些破碎了的刀劍身上凝固了的時間不斷的溯回。在到達他們還活著的最後一個時間點之後,使用等價交換的能力交付一部分代價,也就能夠讓這些付喪神們複活了。


    但是這種複活卻有著一個弊端。因為是單方麵的溯回時間,所以隻能溯回到付喪神活著之前的最後一個場景,這樣才能保證對方完好的複活。但是,也因為是時間溯回,所以付喪神在這之前所受的傷害也會完完全全的被保留下來。


    這種弊端對於其他的付喪神們來說其實算不得什麽,刀劍付喪神雖然有著人身,但畢竟隻是刀劍,手入能夠很好的治愈他們。


    但是堀川國廣不行,這把脅差,在審神者厭棄他之前就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是為了他的兼桑,早就不可能撐下去了。那位審神者對他進行的那些實驗,嚴重的破壞了他的本體和靈魂。


    甚至於如果不是天禦川將他溯回,等到這把脅差最後的眷戀——和泉守兼定消失之後,他回到刀劍付喪神的本靈,那麽將會有極大的可能會把堀川國廣這把刀的本靈也汙染掉。


    所以天禦川才會直接詢問堀川國廣,他到底曾經被做了怎樣的實驗。隻是很可惜,這把脅差對於這些實驗的記憶極少,根本沒辦法起到什麽作用,所以他也隻能使用最為簡單粗暴的方法了。


    “忍著點,可能會很疼”天禦川輕輕的道,他安撫性的摸了摸黑發脅差的頭發,雙指並指成刀,更加濃縮的金色火焰出現在指尖。


    他挑了挑眉,直接按上了脅差的刀身,指尖靈活的在脅差的本體上畫著古怪的紋路。金色的火焰灼燒著脅差的本體,發出刺耳的聲音,仿佛水火相遇,大片大片的霧氣騰起。


    脅差張大嘴,身體僵住,極度可怕的熱度和被水汽腐蝕的痛苦讓他十分難耐,堀川國廣發出一聲泣音,尖叫出聲。


    ……


    不遠處短刀的房中,剛剛回到房間的藥研準備躺下的身體一僵,他目光銳利深沉的看向剛剛回來的方向,半晌沒有說話。身旁被從睡夢中吵醒的五虎退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迷茫的看著他。


    “藥研尼?”


    “不,沒什麽,睡吧,退”


    藥研輕柔的哄著弟弟,帶著無法釋懷的疑問躺在了退的身旁,他一邊輕輕的拍著退的身體,一邊壓抑著自己思考不好事情的衝動,一夜無眠。


    ……


    打刀們的房間中。


    山姥切國廣微微睜開了眼睛,他嘴唇微微蠕動了片刻,仿佛得到了什麽令人心安的消息,然後就心安理得的睡去。


    和泉守兼定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身體猛地一震,他一下子跳起來就要拿起本體刀向審神者的房間衝去,可是卻抓了個空。這把打刀這才發現,他的本體刀根本就沒從審神者手中拿回來。


    本丸的愛抖露苦著臉,有些沮喪,很快的他就重新振作了起來——他感受到自己的本體刀被一個熟悉的溫度所包圍,一個輕輕的讓他曾經以為再也聽不到了的聲音響起,一下子就讓本來躁動起來的和泉守兼定安靜了下來。


    國廣……和泉守兼定鬆了口氣,他念著這個名字,露出了真心的微笑。那位大人……主公,果然沒騙他,國廣啊…和泉守兼定念著這個名字,在這個熟悉的溫度的包裹下,安靜的睡去。


    蜂須賀虎徹睡不著,他從和和泉守兼定分開開始就不斷的思索著疑點,卻一無所獲。和藥研不同,身為打刀,還和新選組有著某種特殊牽連的他,幾乎是本丸剩下的付喪神裏麵對於和泉守兼定最了解的一把刀。


    也正因為對於這把一向明亮正直的不可思議的刀的了解,蜂須賀虎徹才會如此輾轉反側。他比誰都清楚和泉守兼定的驕傲和任性,這把刀雖然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小的,卻也並不弱小。


    和泉守兼定十分強大,性格驕傲卻不自大,遲鈍卻不愚蠢,在某些方麵甚至比幾把太刀還要強一點。蜂須賀對他十分欣賞和認同,所以他並不覺得這把刀會願意委身於審神者,無論那位審神者有多強大。


    ——如果是加州清光也許他會相信,但是和泉守兼定…蜂須賀虎徹壓根一點都不信。


    就這樣想著,蜂須賀虎徹被自己的思緒弄得有些煩躁,正當他決定去找和泉守兼定問個清楚的時候,一道及其耳熟的泣音響起。


    這個聲音十分熟悉,他曾經與那把脅差共事很久,每天都聽著他不停的在他耳邊碎碎念著和泉守兼定的名字,那時候那把脅差的聲音總是充滿活力而帶著深深思念的。


    可是自從堀川國廣碎刀,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


    蜂須賀虎徹顫抖著,努力抑製著自己的衝動,他的眼眶不自覺的有些發紅。這就是你和那位大人的秘密嗎?兼定。


    他應該明白的,他早就該想到的,能夠讓和泉守兼定對他和藥研隱瞞,可以讓和泉守兼定放下矜持的,從來都隻有堀川國廣一個啊。


    那位大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難道他讓兼定接受了另一把堀川國廣嗎?還是說……還是說……蜂須賀虎徹再也克製不住自己身體的顫抖,他咬著牙衝出了房門。


    還是說……審神者,把堀川國廣複活了?


    ……


    “別叫出來”天禦川微微皺著眉,看著哭泣的脅差痛苦的神情,他的手指被剛剛的尖叫震得微微一顫,差點畫歪。


    他看了看幾乎要被痛苦折磨的失去神智的脅差,散去手中的火焰,從僅剩的一隻袖子裏掏出了一把茶色刀鞘的打刀,美麗的牡丹和鳳凰的紋路交織在打刀上,美麗而精致。


    天禦川毫不在意的將這把打刀塞到了堀川國廣的懷裏,黑發的脅差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下意識的伸出手牢牢的抱住了和泉守兼定的本體,臉頰還在上麵蹭了蹭。


    天禦川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甩了甩袖子,指尖重新凝聚出火焰,繼續在脅差上麵畫了起來。


    趁著今晚,把這把脅差修好,明天,就把剩下的那幾個小家夥搞定吧。天禦川這樣想著,一邊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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