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溯在鈴鐺裏感覺到了一股讓他無比厭惡的氣息,隻知道那人與曲泠泠發生了爭執,鈴鐺受到了燭容一擊,連帶著對他也產生了幾分影響,此時才緩過來。


    既然那人能夠對他造成傷害,又與曲泠泠有交集,不用多想,定然是一個男主,還和他有過節。


    隻是這個世界他所獲得的信息實在太少,隻能猜測著,想要找個機會詐一詐女主。


    邪術師出現過的地方有五個,曲泠泠選擇的是公園,這裏自從有非自然死亡現象後,已經很久沒人了。


    小鬼出沒過的氣息還在,若是一個普通人走到這裏,便會察覺到此處特別的陰涼。


    曲泠泠直起身,巡視了一圈,發現此處出奇的幹淨。


    按道理來說,她有陰陽眼在身,沒有把晏溯放出來,周圍總是會有剛誕生不久的遊魂在她身邊晃蕩才對,可現在太幹淨了,反而讓她有些詫異。


    “紫薇伏隱,魑魅魍魎從吾號令!1”曲泠泠念著招魂咒,擰起了眉。


    連招魂咒都招不出一個遊魂,雖然她法力低微,但這些小法術還是百試百靈的,這也太不對勁了。


    她摸了摸被燭容劃開一道裂痕的鈴鐺,輕聲道,“溯,出來幫我看看。”


    晏溯敏銳的發現,因為那條裂縫的存在,鈴鐺對他的控製弱了一些,這倒是一件好事。


    聽到曲泠泠的召喚,他懶洋洋的飄出來,在曲泠泠周圍繞了一圈,“沒有。”


    這裏太幹淨了,曲泠泠的感應沒有出錯。


    連鬼王都感覺不到,那是真沒有了。曲泠泠愈發懷疑,那邪術師究竟是做了什麽?莫非將此處的遊魂都帶走了?


    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嚴重了。


    曲泠泠沉思了會,決定還是上報,反正以她的“實力”,肯定是鬥不過那個邪術師的。


    晏溯四處遊蕩著,因為鈴鐺對他的控製弱了些,他能夠離開曲泠泠的距離同樣又遠了些。


    他在公園裏遊了一圈,轉到曲泠泠身旁時,發現了不對勁。


    曲泠泠整個人都是呆滯狀態,他碰了碰她,她毫無反應,像是被吸走了靈魂,而他這個附屬品卻被留了下來。


    晏溯嘖了一聲,女主就是麻煩,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他整隻鬼化作一縷煙鑽進鈴鐺,很快眼前就出現了一扇門。


    這一扇門和先前曲泠泠見到的那一扇如出一轍,晏溯四處打量著,可這次沒有那麽多門了,放眼望去都是白色的牆壁,不管他從哪一麵走都有一層看不見的障礙阻撓著他的離開,隻有那一扇門輕輕地打開了一條縫隙,像是在等待他進入。


    晏溯果斷的握上了那扇門,一把劍出現在他左手上,劃在地上傳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這一次他沒有再被鎖鏈束縛,而是見到了一個同樣的牢籠。


    這次浮在空中的是一截爪子。


    爪子很大,從爪縫可以看到同樣被撕裂的一條手臂。


    這條手臂上的花紋已經很淡了,在晏溯進來時,它陡然動了起來,想要掙脫出來。


    晏溯微眯起眼,這隻爪子給他的感覺很不舒服,就像是之前攔住曲泠泠的那個人的感覺。


    他握著劍,用力的斬在牢籠上,濺起一串火星。


    那隻爪子突然動作起來,一個低啞的聲音輕輕笑了起來,“找到你了。”


    晏溯冷著臉,穿過牢籠一劍斬在那隻爪子上。


    那隻爪子在劍碰到它的時候消散開來,化作一陣黑霧想要將晏溯包圍起來。


    晏溯身上突然出現一陣濃鬱的紫金之氣,黃色的功德光芒圍繞著他轉動,化作一條金色的小龍朝著那陣黑霧嘶吼。


    那黑霧顯然對功德化作的小龍有所畏懼,想要逃跑,卻被那小龍一爪子壓住,黑霧迅速化作一縷青煙,隻留下一小撮黑色的灰燼。


    焦臭味頓時彌漫著整個空間,晏溯又像第一次看到那條手臂一樣,身體有了隱隱的實體。


    這次他的右臂也有力量湧了過來。


    他拔起那柄劍,腦海中突然有記憶碎片閃現。


    漆黑的夜空,時不時有紫色的雷電閃過天空,一個人影被紫雷劈中,從天上掉了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那張臉晏溯不能再眼熟,和以前都不一樣,就是他自己的臉,但此時這張臉已經半毀了。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佝僂著腰從草叢裏鑽出來,左右看了看,見到沒人,這才準備去看看這個從天而降的倒黴鬼身上到底有什麽寶貝。


    誰料,他的手從這個人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天生鬼王之體……天助我曲家……”老頭臉上狂喜,將手放在晏溯的天靈蓋上,念念有詞,晏溯隻覺得頭痛欲裂,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鑽來鑽去,即便是厲鬼身也有幾分扛不住。


    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晏溯在陣法中睜開了眼。


    但此時的他哪裏也去不了,整個鬼渾渾噩噩的,隻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裏反複響起。


    ……是曲家救了你。


    曲泠泠不顧自己安危救了你。


    是——我會報恩,護她,百年無憂。


    晏溯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周身陡然爆發出一陣白光,鬼王真正覺醒了。


    而此時,天師協會也因為這件事忙的不可開交。


    越星洲作為天師協會的首席,遇到這種不清不楚的問題自然是首當其衝背負起責任。


    他看起來很年輕,才二十幾歲的樣子,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年輕人已經擔任了快十年的首席了。


    這十年來,從來沒有妖魔鬼怪能夠瞞過他的眼睛。


    此時那雙幽深又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著,盯著手上的報告看了良久,突然輕笑了聲。


    他的聲音很溫柔,坐在他下首的長老在聽到他的聲音卻是一抖,不小心把自己的胡子扯了幾根下來,痛的直吸氣,心裏直打鼓,不知道這位首席又想做什麽。


    “這麽簡單的聲東擊西你們都沒看出來?”越星洲把那份報告摔到桌子上,聲音很平和,卻無端有一種威嚴,那些年紀比他大上一兩輪的長老們硬是沒敢說話。


    這很顯然是一場針對天師協會的事件,時間太巧了,就在天師協會首席即將換屆的時候,而且還讓一群小朋友去調查……簡直是羊入虎口!


    “是誰提出來讓一群試煉的孩子去的?”越星洲撐著額頭,細碎的黑發從指間露出來,一向溫和的眼神顯得十分犀利,原本是十分賞心悅目的畫麵,卻因為他的眼神變得讓人不敢多看,陪燭容去監考試煉大會的長老們更是暗自把燭容罵了個狗血淋頭,忙不迭的將燭容賣了。


    “燭容?”奇怪的是越星洲聽到這個名字竟然停頓了下,麵上的神情很奇怪。


    燭容是天師協會的副首席,負責一些雜事,能力也算過關,為人長袖善舞,在天師協會待的時間也不短了,但自認能看透一個人的越星洲直到現在都沒有看透他。


    他微斂著眸子,敲著桌子,“這件事交給我吧,你們不用管了。”


    長老們如逢大赦,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誰也不想幹,如果不是害怕這位首席怪罪,他們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所以說,燭容雖然對試煉的孩子們不太厚道,實際上也是給他們減輕了負擔,隻不過現在被問責,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撇清關係。


    越星洲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靜靜地坐在原位,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等誰。


    不一會,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偏門走了進來。


    他坐到越星洲對麵,把玩著那一串被摩挲的十分順滑的手串,語氣自然而熟稔,“找我有事?”


    越星洲歎了口氣,“我找你來為了什麽,你不知道?這麽多年了,你不應該和我說明白嗎?”


    無有情轉著手串的手突然頓了頓,神色莊重起來,“最近封印鬆動了。”


    越星洲一震,這個封印是從很久以前傳下來的,據說千年前冥界與人界裂縫相連,有許多本該永沉淪地獄的厲鬼逃到人界,引起一場天大禍事,無數天師、鬼差爭相出手,這一場戰役死傷無數,直到幾位大天師聯手,這才將其壓了下來,關閉了人界與冥界的縫隙。


    所以如今雖然人死後依舊前往冥界地府,出眾的天師也能開啟送魂靈進入冥界地府的大門,但冥界與人界的大通道已經關閉,如今再也見不到鬼差的蹤影,也很少見到極為難纏的厲鬼。


    可如果封印鬆動,那就代表著一場大禍即將來臨。


    無有情維持著慈悲相,微微搖了搖頭,“燭容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


    “希望他能收斂一點,否則……”越星洲眼神堅毅,“我是不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說法的,但如果他非要證實這句話的正確性,我不介意替□□道。”


    無有情怔了怔,笑歎道,“果然你還是你。”


    他的眼中有著不容錯認的滄桑,讓人懷疑他是否活了許多年,他避過越星洲的眼神,微微闔眸。


    晏溯,我已經給了你機會,你一定要爭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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