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當時麵對著千夫所指,留在內陸能做什麽?”


    不到彼岸,能帶來這六樣大禮麽?


    這說明王巨對宋朝很忠心的。


    趙頊後悔地說:“當初朕太急躁。”


    然而章惇等人在心中則是想到,如果不是這兩次慘敗,即便王巨帶回六樣大禮,恐怕你也不會重用。


    但沒有人責怪王巨,王巨就是有才華吧,他也不是能掐會算的預言家。當時走了,那知道後麵會有兩場慘敗呢。


    可是有一些心理陰暗的人卻在背下裏,私自以為,王巨未必知道永樂城之敗,但通過種種消息,可能會判斷出西夏會出現政變,說不定宋朝就會以為良機攻伐西夏。一旦攻伐,宋朝就會大敗。所以王巨大搖大擺走了,好讓宋朝君臣知道宋朝離不開他。


    真真假假,這成了宋朝未來史上最大的疑案。


    不過後者想法的人並不多,至少現在慘敗之下,他們就是敢想也是不敢說。


    “移民的速度遠遠趕不上人口增漲的速度,因為移民,福建路罕有發生百姓將自己子女溺死的故事,然而韓韞所到之處,仍看到鬧春荒之時,百姓吃野菜,啃樹皮,以至餓得都沒有力氣走路。所以許多百姓明知道高利貸是一個火坑,也要往下跳,真餓得沒有辦法啊。難道他們個個都是好吃懶做之輩?其實不用說福建路,就是京城一帶,也有這樣極度貧困的人家。移民也是無法解決的。如果國家不主動調節,這樣的人家越來越多,宋朝危矣。諸位莫要以為我多事,我承諾過陛下,這次回來是戴罪立功,隻擔任六年官職,六年後臣就致仕。”


    聽王巨說到這裏,一起嘩然。


    “諸位,朝廷自有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陛下再度啟用我,乃是兩次大敗,臨危救急也。是特例。不能成為常例。”


    王巨一是說貧困百姓戶數的蔓延,悲慘,二也是表態,不要再搞我,反正我隻擔任六年宋朝官員。


    以後我還會回到彼岸。但這個國家搞垮了,貽害的是你們自己,你們子孫後代!


    當然,想搞我,就麵臨我的反撲吧。


    反正我也不想一直呆下去,看誰厲害!


    而且這次王巨隻帶著瓊娘回來,他的幾個孩子以及妻子,還有大長公主趙念奴,一個也沒有回來。


    …………


    王巨向不遠處的宅子看了一看。


    韓韞說道:“魯國大長公主搬了進去。”


    宋仁宗晚年還生了好幾個女兒,有三個女兒平安長大。惠國公主下嫁給了吳越王錢俶的曾孫錢景臻,永壽公主在熙寧九年下嫁給了曹家的曹詩,還有一個最小的妹妹寶壽公主,於去年下嫁給了郭家的郭獻卿。不過趙念奴那時已在彼岸了。


    這三個妹妹當中,惠國公主脾氣略有些驕橫,趙念奴有點不喜。


    但後麵兩個妹妹,二妹性格節儉,頗似趙禎,三妹性格安靜,趙念奴十分喜歡。


    於是臨前行。將自己的蔗糖契股,一部分拿出來,交給了諸位宗室子弟,還有一部分拿出來分給了三個妹妹。


    包括她這個宅子。也交給了永壽公主,也就是韓韞所說的魯國大長公主。


    不過趙念奴的想法,還是緩和王巨與曹家的衝突。


    外戚當中,一是高家,二是曹家,影響巨大。


    樹敵太多了。即便王巨這次回來,也未必能成功渡過這幾年。


    然並卵。


    可是王巨也默認了趙念奴的做法,反正也不會回來了。


    但是王巨疏忽了宋仁宗的影力,開始時,他一直擔心手下這群人排斥趙念奴母子,畢竟相比於正妻的妃兒,陪伴著自己出生入死的瓊娘,他們母子可以算是一個外來者了。


    然而沒有想到大家全部接收了他們,王巨私下裏與陶青談到這個問題,陶青說了一句,仁宗是好皇帝啊。


    王巨無語了,就象在史上,金人知道惠國公主是宋仁宗的女兒時,立即將她護送到南宋境內。


    不過這事兒得怎麽去看了,宋仁宗缺陷之處,非是他軟弱,若那樣,他就不會要求將一匹白色玉馬當成他唯一的陪葬品了。慶曆之敗,主要是和平了那麽久,那個人知道誰有軍事才能啊?


    因此宋仁宗最大的缺陷與軟弱無關,而是他縱容了士大夫的猖獗。


    至於趙頊缺陷那太多了,但最大的缺陷不是變法,而是製衡術導致士大夫的分裂,形成黨同伐異。


    王巨喃喃一聲:“物似人非了……不過這樣也好。”


    雖然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宅子,但一個個熟悉的人卻在彼岸了,或者那一天離開時,再無牽掛!


    走回家中。


    韓韞早讓下人將宅子收拾幹淨了。


    王巨來到書房,與韓韞坐下,問:“賀蘭石如何了?”


    “漲了四倍。”韓韞興奮地說。


    在史上的宋朝大家對賀蘭石還沒有太注意的,直到清朝,才有了一端二歙三賀蘭的說法,也奠定了它的地位。


    但因為王巨的推動,這些年大家終於意識到它的價值,不僅能作墨硯,還可以做印章、鎮紙、筆架、飾品掛件與石刻。


    不過因為韓韞提前大肆收購,現在的產量越來越少了。不是它的儲藏量少,相反,它儲藏量很高的,遠遠超過了紅絲硯、易硯、洮硯,隻是因為它多位於賀蘭山懸崖峭壁上,以現在的技術,開采不易。


    於是還沒有等韓韞炒作呢,價格就漸漸抬了上來。


    韓韞又說道:“雖然朝廷兩次慘敗,但西夏人損失同樣慘重,為了換取錢帛,梁氏派無數民夫石匠,攀上賀蘭山的懸岸峭壁,大肆開采賀蘭石,然後派專人護送到邊境,售給我朝私商。聽說每天因為西夏開采賀蘭石,都會死上數人或數十人。太保,我們能不能動手?”


    “再等一等。到明年吧。”


    “為何?”


    “兩戰下來,我朝損失也慘重,必須用三年時間才能將國內穩定。”


    韓韞會意了。


    不過他很激動,為了這事兒。他可足夠等候了近十年。


    “太保,這回你可以大顯身手了。”


    “也未必那麽順利,隻能說官家那一關過去了。但你不能小視士大夫,想當初介甫公力量多強大了。就象現在的朝堂,蔡公、張公、章子厚都是變法派。戶部侍郎李定、知製誥謝景溫、中書舍人陸佃、工部侍郎熊本、給事中舒亶、起居舍人蔡卞等等,也算是變法派。但因為一個小小的傻帽鄭俠,介甫公下了。”


    不要以為變法派大臣很少,隻有王安石、韓絳、呂惠卿、曾布、章惇,如果那樣想,不知道錯到哪兒了。


    憑借這幾個人,就能變法?(或者就象灣灣那邊,gmd說大陸,mjd說灣灣之光,gmd說4.5億新台幣黑錢。mjd說十六歲小姑娘。gmd不知應對,反而隻好順應民意說小魚做得對,其實小魚就是變相的鄭俠。憑借gmd這種笨拙,基本是輸定了。道理差不多哈,這才是醜陋暗黑的政治!)


    所以別以為這次就大局已定,如果這些人聯手起來,種種手段是防不勝防的。


    那怕王巨拋出俺隻在宋朝呆六年論。


    還有,呂公著為何提議授王巨太子太保,這似乎很了不起,太師太傅太保。三公唉。


    何謂師傅保,師,天子所師法;傅,傅相天子;保。保安天子於德義。


    然而在世人心中是怎麽想的,師與傅似乎都是太子的老師,保則不然,是保護。


    好了,武臣也!


    這些小梗埋得,連趙頊都沒有察覺。


    韓韞臉色終於鄭重起來:“那我們怎麽辦?”


    王巨想了想說:“最好找一個周小魚。不對,找一個鄭俠。不管用什麽手段,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畢竟……已經付出六十萬人的代價了,我輸不起!”


    “周小魚是誰?”


    “一個傻女,比鄭俠更傻的人。”


    “那一朝代的人?”


    “一個說唱本子上的女子,不要問了。”


    周小魚是誰韓韞不知道,但鄭俠是知道的。


    然而操作起來也不容易,首先這個人就不大好找,必須很傻很天真,那怕做了悲催的犧牲品都茫然不知,必須有一些小名氣,才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力。


    而且還要有機遇。


    操作鄭俠的機遇就是熙寧旱災,其實災害在古代豈不是很正常,就象宋仁宗時,史詩級旱災發生過兩次,還有兩次特大型黃河決堤,即便宋英宗短短幾年,還發生了一次特大澇災。


    然而有這個災害就能操作了。


    就象文彥博看到沒有機會,連華山一次小山震都拿出來運作。地震豈不是很正常,宋英宗時也有地震,宋仁宗時河東不僅有大地震,還伴隨著大規模的火山爆發。


    但人家能攀,能歪樓啊。


    所以兩人都在沉思。


    這時,門房進來稟報:“太保,章公來了。”


    “哦,讓他進來,不,我迎出去吧。”王巨站起身迎到門口,兩人關係真的很好,隻是在城外當著大夥的麵,不便寒喧。


    這一刻兩人相見,臉上都十分地歡喜。


    王巨一邊拉著章惇的手讓他進來,一邊說:“子厚兄,怎麽來了,難道不怕彈劾嗎?”


    “子安,你說隻擔任六年的官員,三年中書,三年西北,已經挑明,我又何須害怕彈劾?”


    表麵上看是這樣的,事實也不一定全是。


    王巨拉著章惇的手走進客廳。


    瓊娘沏上茶,章惇說道:“你回來了就好,去年秋後,我從交趾回來,陛下問我有何良策對付西夏,我說我那有你這本事,能夠決勝千裏之外。結果熊伯通調回京城,陛下也問熊伯通,將熊伯通嚇得都不敢回答了。陛下所以有些不滿地讓他擔任工部侍郎,卻用許衝元為兵部侍郎。”


    “嗬嗬,”王巨一樂。


    實際上不要說章惇了,就是章楶也沒有那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能力。


    王巨更不行,不過與二章相比,他有一個大指頭罷了。


    特別是對付西夏人,如果滅掉西夏,讓他來對付遼國,沒有了這根指頭可用,可能同樣束手無策,至少判斷不會那麽準確。這也是他提出滅掉西夏後,離開朝堂的原因。


    否則弄不好,就成了薛仁貴,來一個虎頭蛇尾,晚節不保。


    王巨又問:“子厚,質夫兄在雲南路何如?”


    去年還給予了援助,但今年就沒有再支持雲南了。得籌備大量錢帛,調回來將銀行司開張呢。


    “雲南路粗定,就是騰衝府開江(指恩梅開江)以西地區,因為地形複雜,隻能羈縻,以東地區基本都安定下來了,又從永昌府、威楚府遷徙了部分百姓過去定居,勸說他們養馬,以後出售給朝廷與商販。並且去年冬天於木都痛擊了蒲甘人,嚇得蒲甘連連派使向我朝求饒。”


    這件事王巨去年就知道了,實際上從前年冬天章楶就在謀劃著,如何用最小的代價,與蒲甘國打上一場。


    原因是自從王巨得到大理後,蒲甘國以為大理不穩定,於是悄無聲息地將勢力範圍向北擴張,使得原來向大理誠服的蘭那地區、孟範地區(泰國北部清萊一帶)先後倒向了蒲甘。


    不過章楶在南方被騰衝府牽製,並且內部又要鎮壓反叛,進一步實施改土歸流,又要配合林廣清掃乞弟所統治的地區,無法分心南方。


    但在兩人私下往來的信中,他透露過,打算通過誘導的方式,將蒲甘大軍誘到邊境處,一舉而殲之。


    去年冬天如何打的,王巨就不清楚了,大約章楶計劃已經成功實現了。


    這一戰的意義非是要真正打敗蒲甘國,更不是想占領他們,主要就是震懾,讓他們不要將勢力向北擴張。


    反正這幾年打個不停,結果趙頊都害怕誤了南方的大事,沒有辦法將他召回來了。


    “勝了就好。”王巨開心地說。


    畢竟深入到了木都地區(緬甸撣邦地區的南部),幾乎完全是熱帶密集的山林地形,對於宋軍來說,這種環境下作戰很不利的。


    王巨又問:“陝西六路長官分別是誰?”


    “永興軍是劉庠劉希道,鄜延路是劉昌祚。”


    “咦?”


    “這一戰就是他表現得最耀眼。”


    其實李憲表現得也不錯,不過沾到太監,士大夫都不敢替其說話了,至於種諤,伐夏時表現太獨,永樂城之敗時他的表現更讓人心寒,所以章惇也沒有提到了,盡管種諤剛剛去世。


    章惇又說道:“涇原路是盧秉盧仲甫,環慶路是趙禼趙公才,秦鳳路是劉瑾劉元忠,熙河路則是苗授將軍。太保想以質夫替代一人?”


    其實這六路當中除了劉昌祚、苗授、趙禼外,其他三人都不能勝任,特別是永興軍的劉庠,那也是王巨的政敵。


    “是有這個想法,騰衝府開江之西,就是我與質夫聯手,也無法真正地管理起來。不但開江之西,包括西北部高山雪原上的一些疆域,最南方的疆域,都無法真正去管理。現在烏蒙周邊地區完全平定下來,基本達到了貫通大理的目標。不過具體的情況,還要用特腳遞問一問。”


    “子安,現在對付西夏……難啊,兩次慘敗,對了,有那種火炮,想來對付西夏也容易。”


    “子厚兄,那可能呢。”王巨啞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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