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陛下,臣自慶州離開時,已初具模樣,然而楚建中去慶州後,一切又還了原。範公雖愛護百姓,仍不及臣離開之時。”王巨說。


    該表功時還得表。


    王巨才不象張亢那樣呢,別人讓他消失,他自己兒配合著主動消失……


    趙頊微微有些歎息。


    “慶州是軍事重州,非是商業重州,隻要百姓安靜,諸堡砦不失,不讓夏人過來抄掠,便算是有功了。然而泉州不同,許多海商就是泉州本地人,或者周邊各州軍人氏,所以海外貿易皆隨著泉州在轉動。建設困難,拆毀容易。最怕的就是蘇緘楚建中這樣的官員,他們本心是愛國愛民的,卻正因為如此,反而更加貽害。臣在泉州又隻有四年多時光,一切方興未艾,所以臣懇請陛下,如果臣真的調往嶺南,請讓葛少華替代之,並且從現在起就下詔,讓葛少華擔任泉州通判,以便提前熟悉泉州事務。”


    “葛少華?”


    “就是我家原來那個傔客,”王巨索性挑明了說,他不說以後也會有人挑出來,不如提前放在台麵上,將理由說出:“陛下應當記得吧?一開始時是由內庫名義經營木棉,那時正是葛少華與內侍蘇利涉在主持木棉事宜。後來介甫公收為三司經營,置木棉司,由是讓章子厚主管木棉司。章子厚在京城遙控指揮,嶺南還有一批官員在配合,或在下麵指揮,也包括葛少華。不過章子厚離開木棉司後,葛少華又調到武仙縣作為知縣。”


    知縣也不錯了,畢竟葛少華隻是一個舉子出身。不過武仙縣乃是象州一個小縣。戶冊上的戶數連一千戶都不到,甚至現在趙頊都不知道武仙縣在哪兒。


    不說葛少華的功勞,就說這麽多年的苦勞。這次調遷也是屈了的。


    王巨繼續說:“後來章子厚調到三司,重新將葛少華調回木棉司。雖然木棉司經營盈利與葛少華無關,然而他在兩廣主持了移民的安置,木棉的種植與技術改進,各種圍田建設,並且還參與了兩廣與荊湖南路、江南西路五條道路的開拓,以及靈渠的重建,同時還兼顧了蔗糖作坊的一些事務。至少木棉司逐年擴張,移民又沒有出現重大事故。葛少華功不可沒。當然,如果隻憑借科舉的名次,年齡資曆,而非是政績選官,臣什麽都不說了。”


    這怎麽可能呢,也要看政績的。


    不過現在泉州太重要了,不僅是內庫榷香的海量收入,本州的商稅同樣也在激增,趙頊略有些猶豫不決。


    王巨說道:“這是臣唯一的請求。”


    不過趙頊也不傻,他不答反問:“海外什麽時候才能安定?”


    葛少華去泉州。也許是有這個能力,主要還是配合王巨的政績,以便順利繼續向海外遷民。


    那就遷吧。不過遷得多,朝廷也要管理吧。


    你就不要模棱兩可回答了,什麽三四百萬百姓,給一個準確時間。


    其實是一些大臣提出來的,王巨這麽幹不對,有了礦石,那麽海外肯定在用火藥。上次在密州,一些當地豪強蠱惑災民上船搶糧食,結果船上的水手紛紛提出複合弓與提刀撲出來了。幾下子就將災民逼退,甚至在人群中根據長相。將這些豪強夾在災民中的家仆一個個射倒在地,捉到船上逼出口供。這說明了海外已經在製造武器。


    對於這個。趙頊倒不是很在意。


    王巨沒有說,他也不會問,因為王巨說過,海外有一些凶悍的,都能吃人的不開化土著人,想要開墾,必然會有一些戰鬥,那能缺少武器嗎?


    想要高效的開礦,能離開火藥嗎?


    而這些技術王巨都會,火藥配方也正是王巨改進的,不僅是火藥,冶鋼與器甲的改進中,王巨同樣功不可沒。


    這個能理解,關健後麵還一段話,開始百姓不多,這就無所謂了,但現在遷民越來越多,特別是今年泉州遷民數量巨大,手中有糧食,有鐵,有技術,有財富,有武器,遷徙百姓越多,丁壯越多,雖然散落在近千個海商手中,不過王巨在這些海商心中有著巨大的威信,也就是王巨可能遙控地掌握了幾萬幾十萬名丁壯,而這些丁壯隨時能裝備成戰士。


    這句話終於讓趙頊略有些不安。


    他將王巨召到京城,一問交趾之戰,二問遷徙的百姓,並且後者在趙頊心中,比王巨想的重要得多。


    問題是現在趙頊害怕王巨發毛了,臣這樣賣力替朝廷做事,你又來懷疑我,得,讓臣回家休息吧,那麽馬上就會一地雞毛了。至少傳到那些海客耳中,他們心中是冰冰涼的。


    所以趙頊也不大好直接說出來。


    王巨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但知道移民數量到了這一步,朝廷必然會忌憚了。


    若是幾千人,那怕幾萬人也就罷了,當數量以十萬人為單位計算,無論是私自上船,或者雇傭的形式,都必然會驚動朝廷。而那種偷偷摸摸的方式,隻會讓朝廷更加忌憚。


    而且確實這時候王巨有私心了,隻是與那幾個大臣彈劾的不同,王巨並不是想謀反。


    他想了想說道:“陛下,這樣吧,等人口稍稍稠密一點……我回去與這些海商們協商一下,五年後,至少那個大陸上的有五處定居點人煙比較密集,朝廷可以嚐試著派官員去管轄。”


    五年,時間不算太長。


    然而王巨話音一轉說:“陛下,但如何管轄,朝廷也要訂下一個製度,全部劃州那是不可能了,必須置路,最少置五路,再根據情況置州分縣,以及衙役差役胥吏,稅賦製度等等。否則官員貪苛。導致百姓暴亂,朝廷連平叛都難以進行。”


    那就管吧,可怎麽管?


    別的不說。有那個官員願意去一萬多裏外的海外,去當知州知縣?


    趙頊不由地擰眉毛。


    不過王巨也頭痛。現在有許多秘密,不便於暴露。


    可十幾年過後,這些地方怎麽辦?王巨也想不清楚了。


    但必須先將趙頊應付過去,王巨又說道:“其實海商們更希望朝廷派官員前去管理。”


    “咦?”


    “陛下,且聽臣說,如今海外多是地廣人稀,所以耕種的百姓,往往上田一戶能分到一到兩頃地。中田則是三到四頃地,至於下田根本就沒有,上田都種不過來,哪有心思去種下田。至於畜牧地麵積更大,往往能分到十幾頃二十幾頃。並且這些都是永業田。”


    “永業田?”


    “陛下,以後莫要管,地太廣了,是不是永業田重要嗎?”


    趙頊也不由苦笑。


    但他再想,這也太奢侈了,這麽多地能種得過來嗎?


    不過他也疏忽了。現在種不過來,幾代人繁衍後,實際就不多了。而且衣食無憂情況下。人口增漲起來會更快的。


    “然而這是現在,雖然各戶擁有的土地很多,不過多選擇水土優良的地區定居,雖各戶地廣,但百姓是集中在一起的。因此在幾千人,那怕近萬戶的情況下,各個海商能派管事與經濟人先行管理起來。可想要獲得更多的財富,就必須擁有更多的百姓,人口多起來。漸漸分散。而且現在遷徙過去的多是赤貧百姓,他們帶著感恩的心情。容易管理。久了,這種感恩的心情淡化。加上漸漸分散。這些海商們就不易管理了。那時候他們便會渴望借助朝廷的威名,去管理百姓。而且他們獲財方式,還是兩地的香料珠玉礦產物產的差價,而非是通過斂苛佃農謀財。朝廷管理與他們管理,有何區別?”


    “這也是……”趙頊想了想道。


    “陛下,再將遼國的地圖拿過來。”


    “遼國地圖?”趙頊道,不過他立即吩咐太監將遼國的地圖取來,隻是這個地圖不是太標準。


    王巨說道:“昔日太宗欲取燕雲,曾派高瓊借舟自滄州出發,從營州登岸。可是這些船隻很小,運過去的兵力有限,而且缺少物資糧草。因此高瓊此次分兵無功而回。但是朝廷若有一千艘木蘭舟呢?”


    “木蘭舟?”


    “不僅是木蘭舟,這幾年在臣的指導下,海商賺了不少錢帛,因此許多人紛紛製造大型海船,以至這幾年船隻數量激增,不過想要安全,想要利潤高,必須船更大。而且一旦百姓多了,那時候運輸的不僅是香料,包括糧食、肉類、礦石、木材,甚至戰馬。”


    “那邊也有馬?”


    “那邊也許有,也許沒有,不過臣鼓勵一些海商去了遼東,換回一些馬駒放牧。想要運馬,船必須更大。現在有的海商派工匠在設計更大的木蘭舟。”


    也不要以為有多大,極限不會超過一千五百噸。而且就是這種船隻,必須對現有的船體、艙、槳櫓、帆、舵等技術要進行全麵改進,否則依然不能投入航運中。


    但王巨說的也是實際話,暴利收入終不是長久的,以後運輸的還多是普通的民生物資,那就要以量取勝了,所以船隻必須越來越大。


    “如是有千艘這樣的大型船隻,再搭配一些戰船,能載多少兵士、戰馬、糧草?”王巨隨著用手順著渤海灣畫了一下。


    趙頊立即激動了,這意味著宋朝隨時能將二十萬以上的兵力,包括戰馬糧草投放到遼國的後方。


    王巨鬆了一口氣。


    隻要趙頊產生了這個盼頭,以後多半沒有關係了。


    “所以朝廷派官員管理,陛下就勿用擔心,海商們不會抵觸的。隻是它的意義遠比海商們想的重要。然而若是派官員管理,如果官員苛斂呢?製度又如何立?還有官員願不願意去?再者,海船運輸成本高,朝廷既然管事了,這個賦稅怎麽辦?不可能無償征用海商的船隻。那樣若是激怒了海商,他們自發地禁航,官員都不能回來了。這些都是頭痛的問題,臣苦思良久,也沒有想出好辦法。不過陛下提出來了,還望陛下與大臣們群策群力,在這五年內想出一條穩妥之策。”


    慢慢去想吧……


    趙頊已經隱晦的兩次說了,說明朝廷動心的人很多了。那麽這些困難也要亮出來。


    然而王巨眼光也迷茫了。


    中國一直是守內虛外的國家,所以對海外的開拓一直不重視。但王巨卻是知道的,後來歐美強大,正是工業時代與殖民。不過相比於歐美那點可憐的人口,以及經濟,就是清朝末年,中國在經濟上仍占有領先優勢的,就不要說這時候了。因此一旦移民成功,依托著這個龐大的經濟體,未來不可想像。


    可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會產生什麽變化,還有朝廷沒由來忽然改變了想法,居然對這個海外真動了心思。


    所以王巨想不清楚了。


    看到王巨迷茫的眼神,趙頊更迷茫了。


    過了好一會兒,趙頊才大笑:“慢慢來吧,這事兒……”


    然後又問道:“王卿,我朝用兵交趾,遼國那邊會不會提出更多的勒索?”


    實際本來沈括基本都能談好的,王安石派韓縝換下沈括,好了,宋朝鬆了口,宋朝退,遼國就進,於是又提出了一些更無理的要求。不要說講道理,從開始要求重劃疆界,遼國就沒有打算講過道理。


    正是因為對遼國過於看重,對交趾輕視,在王安石的指揮下,發生了一係列的誤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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