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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玄天宗開山招收弟子之際,前來中州尋求機緣的修士數不勝數,於是這一天,幾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玄離劍尊的衝天劍意。


    顧清玨完全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茫然的被塞到和秧懷裏,反應過來後已經回到了玄天宗。


    雲霧繚繞間宮殿若隱若現,謝弈麵無表情站在殿前,看到顧團子是被大徒弟帶來時心情更加沉重,“怎麽回事?”


    重淵的心魔還沒有解決,若是忽然壓製不住後果不堪設想,可清玨幼時和秧還未入門,若知道和秧是他的弟子,事情一樣不好解釋。


    和秧將愣愣的小家夥放下,行過禮後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解釋一遍,有些話顧清玨聽不懂,隻是懵懵的看著他們家大師兄,連質問他為什麽瞞著自己收徒弟都給忘了。


    他是不是說錯了什麽,三師兄忽然發火是要和那個叫殷明燭的家夥打架嗎?


    小孩兒有些失落的看著腳尖,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可他真的覺得這個名字聽著耳熟,三個師兄都說他們不認識,可看他們的反應就知道說的肯定是假話,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就不能坦誠一點把話說清楚嗎?


    謝宗主捏了捏眉心,蹲下身子看著渾身上下都寫著不高興的小家夥,揉揉他的頭發低聲哄道,“不生氣了,大師兄先去把你三師兄帶回來,然後再和你解釋,好不好?”


    顧團子鬧別扭的往後躲了躲,“隨便唄,反正在你們心裏我就一直是三歲小孩兒,收徒弟不告訴我,那個叫殷明燭的是誰也不告訴我,我就什麽都不配知道唄。”


    “乖,師兄知道錯了,我們不是有意瞞著你,隻是有些事情沒有想好該怎麽和你說,不生氣了啊。”謝弈垂眸歎息,看小家夥依舊不肯抬頭,隻能起身叮囑和秧幾句,然後出門把失控的葉重淵帶回來。


    他們師兄弟幾人中葉重淵修為最高,然而,殷明燭這些年能坐穩魔尊的位子,早就不是那個能任他們處置的尋常弟子。


    當年清玨將人逐出師門,那人能在短短幾年內將魔界各方勢力整合在一起,心機手段樣樣不俗,修為和以前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這倆人若是在宗門裏起爭端,不管打成什麽樣子都有宗門大陣擋著,但是直接在城裏打起來,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接下來就要壞事兒了。


    *


    和秧前些日子不在玄天宗,他隻知道無妄山的招魂陣法成功,並不清楚這些天宗門發生了什麽,見葉重淵的反應如此強烈下意識的以為他們家師尊也被瞞在鼓裏,可看現在這情況,師尊似乎知道那家夥究竟幹了些什麽混賬事情。


    可師尊既然知道,為什麽還會讓他接近小師叔?


    和秧不明白他們家師尊的用意,看顧團子可憐兮兮的爬上凳子在裏麵縮成一團心裏更加難受,將殷明燭狠狠的罵了一通,感覺氣兒順了之後才走過去哄小孩兒。


    顧清玨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隻是抱著膝蓋看地麵,像極了拒絕和人交流的自閉兒童,和秧自顧自說了一會兒,看小家夥根本不搭理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大師兄不假,可底下並沒有關係親近又這麽小年紀的師弟,小孩兒鬧脾氣時該怎麽哄他也不知道。


    好在顧團子沒有自閉多久,等耳邊便宜大侄子的聲音聽消息啊,在心裏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問道,“你入門多久了?”


    和秧遲疑了一瞬,怕說假話以後更不好圓回來,糾結過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隻不到兩百年。”


    顧團子愣了,掰著手指試圖弄明白兩百年是多久,然而十根手指都用上了也還是遠遠不夠,備受打擊的小孩兒眼眶通紅,甚至連聲音中都帶了哭腔,“可我今年還不到六歲,你們……你們真的好過分……”


    藏在識海裏看戲的係統:……


    崽兒啊,咱在開始走劇情之前可是足足當了三百年的仙尊,再加上修煉的時間,兩百年根本不算啥,和秧大侄子入門的時候你都當了好些年的仙尊了好不好,這鍋不能硬往人家身上砸。


    係統感歎歸感歎,顧清玨傷心是真傷心,小孩兒想不出什麽彎彎繞繞,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家大師兄兩百年前就已經收了徒弟卻一直不告訴他,收徒就收徒,根本就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啊。


    顧團子越想越傷心,可心裏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師兄們沒有瞞他什麽,是他自己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那些事情很重要,可他為什麽會忘了呢?


    小孩兒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腦海中忽然湧出許多模糊的畫麵,像是有錐子把腦袋撬開硬把這些東西灌進去一樣,仔細去想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旁邊,和秧已經做好被繼續質問的準備,這些事情他沒法解釋,不管小師叔會有什麽反應他受著就是,總之不能在師尊回來前出什麽差池。


    然而緊接著的不是小孩兒的質問,卻比質問更讓他心慌。


    “小師叔!”和秧著急的看著已經把嘴唇咬出血的顧團子,不知道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一邊將小孩兒抱在懷裏緩慢的輸送靈力一邊點燃傳信符通知不知道在哪兒的雲聽瀾。


    顧清玨已經聽不清外麵的聲音,頭疼欲裂感覺識海都快要炸開,偏偏那些擠進來的畫麵依舊什麽都看不清。


    係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住了,棲身的識海突然動蕩起來,差點把他從裏麵甩出去。


    這不應該。


    玄奧的代碼突然出現在識海之中,係統開始緊急檢修,顧清玨和他是綁定關係,即便現在用的身體是雲聽瀾準備的,他們之間依舊有著非常緊密的聯係。


    莫名其妙的失去記憶,莫名其妙的識海動蕩,識海這麽要緊的地方能出事兒嗎?再接下來是不是直接連崽都給他整沒了?


    係統不著調的時候很不著調,真打定主意想幹什麽時也鮮少失手,不能每次出手都有意外發生,等他裏裏外外將顧清玨的識海檢查完,還真就發現了些許端倪。


    這個殘存的氣息……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


    什麽情況?


    係統有些懵圈,仔細辨認了好幾遍,確定就是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搞的鬼後更迷惑了,在進出小世界時總部會和世界意識打交道,做任務的和世界意識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無緣無故的為什麽忽然來這麽一出?


    話說回來,之前那兩次意外該不會也是世界意識搞的鬼吧?


    係統狐疑的縮在角落裏思考,想起之前總部說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在他們離開後才出現變化後又把這個猜測扔到一邊。


    識海動蕩,他的代碼裏估計也進水了,小世界能有意識就不錯了,怎麽可能插手這點小事?


    *


    雲聽瀾趕過來的時候顧清玨已經失去意識,小孩兒臉色慘白,額上滲著冷汗,難受的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二師叔。”和秧終於等到他過來,退到旁邊將剛才的情況完,看著顧清玨的模樣擔心的不行,“二師叔,小師叔是不是要恢複記憶了?”


    “不知道,清玨的情況太過特殊,發生什麽都有可能。”雲聽瀾臉色凝重,顧清玨問題出在識海,身體並沒有問題,他沒辦法確定顧清玨的記憶會不會恢複,隻能想辦法讓他不那麽難受。


    大概今天提到殷明燭這個名字的頻率有些高,顧團子注意到的也都是關於他的畫麵,雖然模模糊糊什麽都看不清。


    係統當年天天在他耳邊說什麽仙俠世界師尊的高危性,他以前沒怎麽在意,這會兒忽然有了害怕的情緒,即便意識不清卻還是喃喃拒絕,“不要……不要收徒……不要當師尊……”


    雲聽瀾動作一頓,聽清小孩兒的囈語後斂下眉眼,指甲陷進掌心痛楚也沒有心裏痛苦更讓他難過。


    這是他們親手帶大的小師弟,天資心性皆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誰見了都會讚一聲昭明仙尊皎如明月,如瓊枝玉樹般隻可遠觀,仿佛隻要靠近就會壞了那一分風雅。


    明明是應該被他們捧在手心裏,隻需要沉心修煉不被任何俗事幹擾心神的清貴仙尊,怎麽偏偏要經曆那麽多痛苦?


    身上還帶著藥香的溫潤青年輕輕拍著小孩兒的後背,待他眉頭完全鬆開後才啞聲問道,“和秧,我們費盡心思在無妄山布陣招魂想讓清玨回來,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他自己願意回來嗎?”


    清玨到死都背負著汙名,還被唯一的徒弟那般淩辱,在他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三個師兄沒有一個注意到他的絕望,甚至最後置他於死地還是從小帶著他滿仙界跑,和他關係最親密的三師兄。


    當年重淵對他出手的時候,他是不是覺得死亡並不可怕,而是將他從痛苦的泥沼中解脫的手段,活著那麽痛苦,為什麽還要活著呢?


    生前被親近之人欺辱,為了不掀起禍端又被整個仙界誤解,他直到魂飛魄散都沒想過要解釋,明明隻要他開口,之後的事情就不會變成那樣。


    和秧神情有些恍惚,是啊,他們做的一切都是想彌補當年的過錯,可是錯事已經犯下,即便誤會已經解除,即便他們想盡辦法要彌補,該被彌補的那人願意接受嗎?


    雲聽瀾痛苦的閉上眼睛,清玨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他們還能欺騙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生,可萬一他恢複記憶,那些痛苦的記憶隻會將他傷的更深。


    或許最一開始,他們就不該將清玨的魂魄找回來,愧疚的有他們就夠了,何必讓他回到這滿是痛苦回憶的地方。


    終歸是他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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