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很是詫異,東宮屬官那麽多,都是太子心腹,自己和太子並不算親近,太子現在怎麽可能會惦記著給他升官呢?


    齊王則有不同意見,“升不升官又不是隻看是不是東宮屬官,頭一個要看的還是自個兒的本事。要是個廢物點心,就算他在東宮待了幾十年,也就頂多給他一個養老的官兒,想一步登天,做夢呢!”


    虞衡更納悶兒了,“那我也沒到可以一步登天那個地步啊。”


    前頭還有那麽多大佬蹲著呢。


    “本王也沒說皇兄這回就準備讓你一步登天啊,他會這麽犯傻嗎?就是先跟你通個氣,賣個好罷了。”齊王白眼一翻,瞪了虞衡一眼,而後又話鋒一轉,開始向虞衡分析起來太子心中更深層次的打算,“你呢,雖然不是皇兄的心腹,但也還沒被父皇重用,算不得父皇的心腹。雖然你有時候傻是傻了點,但你這人運道好得很,能耐也是一等一的,又是父皇手底下的臣子。皇兄拉攏你,予你重任,正巧收服你,將你納為他的心腹重臣,又能讓其他老臣看看,隻要他們自身有本事,照樣能出頭,不必擔心什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兒。”


    虞衡聽得連連點頭,又忍不住笑著打趣齊王,“你說我傻,我看吧,你所有的心眼兒都用在這上頭了。”


    甭管是景隆帝還是太子的心思,這家夥都能揣度得八九不離十,怨不得人家受寵呢。


    齊王給了虞衡一對大白眼,領著虞衡一路進了東宮。


    虞衡還是第一回 來東宮,自打景隆帝提出禪位的事兒後,東宮近來便成了熱門得不能再熱門的地方,雖然先前太子地位也十分穩固,東宮同樣地位超然,是個人人爭著搶著想進的好去處。但禪位一事出來後,東宮這邊就更加烈火烹油繁花似錦了,朝堂上反對景隆帝禪位的官員不少,私底下想向太子示好,提前在下一任帝王麵前刷好感的官員同樣也有一大把,毫不誇張的說,東宮近來接的拜帖,摞起來怕是能有一間屋子那麽高。


    不過太子也十分謹慎,前麵那麽多年都這麽低調得過來了,眼瞅著皇位就要到手了,太子絕不會在這個緊要關頭給自己添麻煩,萬一出了什麽問題,那豈不是要後悔八輩子?所以太子把拜帖全都給拒了。


    虞衡還是這段時間以來,太子第一個請進東宮的人,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心裏又要冒酸水了。


    東宮的內侍和其他人想象得不同,似乎是被人敲打過,言行舉止都十分謹慎,絲毫沒有半點主子馬上就要登基的狂喜浮躁勁兒,很是沉穩。


    虞衡看得不住在心裏點頭,單看內侍這般沉穩的表現就知道,太子還是十分靠譜的,餡餅提前從天上掉下來砸他頭上,也沒讓他高興得昏了頭,對自己的處境心裏非常有數,這點已經足夠難得了。換個嘚瑟點的,這會兒都不知道飄成什麽樣了。


    以小見大,太子還是十分靠譜的。尤其是在好幾個奇奇怪怪的弟弟的襯托下,就更加穩重可靠了。


    太子已經在前廳等著了,身後還站了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小少年,生得同太子有六七分相似,不過正值青春,少年意氣更濃,還沒達到太子的處變不驚境界,見了虞衡,眼中的好奇之色怎麽都掩不住。


    虞衡上前向太子行了禮後,太子便指著身後的少年對著虞衡笑道:“嘉秀侯頭一回來東宮,應該也是頭一回見禎兒吧。禎兒,這是嘉秀侯,你近來愛吃的鴛鴦火鍋,就是嘉秀侯弄出來的。”


    虞衡拱手,笑著向小少年見禮,“皇長孫。”


    現在還是皇長孫,過段時間,等到太子變成新帝後,這位皇長孫也該向上升升,成為新一任皇太子了。


    皇長孫同樣很是客氣,好奇地看了一眼虞衡,一本正經地拱手回了個禮,“嘉秀侯。”


    齊王上前捏了捏皇長孫的後脖頸,故意挑眉找事兒,“怎麽,就看見了嘉秀侯,沒看見我?”


    皇長孫臉上的無奈之色一閃而過,轉頭笑嘻嘻地將齊王的手扒拉下來,眯著眼睛樂嗬嗬地叫了聲,“哪兒能啊,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啊,三皇叔。”


    “算你小子有良心。”


    虞衡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弟叔侄一家親,心裏忍不住感慨,果然齊王才是那個走狗屎運的家夥,瞧瞧這場景,非但把下一任帝王的心拉攏了,下下任帝王的心也沒能逃脫,就他在皇室中的迷之人緣,一直囂張到死都不稀奇。


    太子笑著看了他們叔侄胡鬧了一會兒,而後問虞衡,“嘉秀侯覺得禎兒如何?”


    情商隻要達到及格線,就不可能幹出當著人家親爹的麵兒吐槽人親兒子的事,更何況虞衡也是第一次見皇長孫,挺陽光活力一小少年,性格也很不錯,都能和齊王處得那麽好,智商不確定,情商肯定點滿了。


    聽了太子這麽問,虞衡便實話實說,“皇長孫殿下龍章鳳姿,聰穎絕倫,有殿下之風。”


    太子摸了摸新蓄的胡須,樂滋滋地點頭道:“我也覺得他最像我。”


    說完,太子又話鋒一轉,突然問虞衡,“嘉秀侯若是喜歡禎兒,等到年後,便來東宮給禎兒當個少傅,如何?父皇也對你讚不絕口,聽我提及此事,便欣然同意,你不必有其他顧慮。”


    虞衡當即就被驚呆了,太子這話的意思,是他二月二登基後,將皇長孫立為太子,然後讓自己擔任太子少傅?


    太子一般有“三師”和“三少”,三師是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三少則是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都是太子最親近的官,地位超然,雖然是虛職,沒什麽實權,隱形的好處確實大家都能看得到的。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天上砸下來了一個香餑餑。大宣的太子們成功即位的幾率還是很大的,不像榮朝,太子就沒幾個能活到最後的,皇室一鍋大亂鬥,隨便翻開一頁榮朝的史書,都能看到榮朝皇室“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感人事跡。


    如果說榮朝的皇位是競聘上崗,太子仿佛坐在火山口,指不定哪天就被燒沒了;那大宣的皇位便是順位承襲,很少有意外,太子地位安如泰山,安全得很。不然的話,照先帝當年寵妾滅妻的勁兒,怕是景隆帝都登不了基。在大宣當太子,基本上隻要太子之位定了下來,自己身子骨保養得當,別嗝屁了,基本還是能感受一下皇位的滋味兒的。


    太子安全,跟隨太子的官員同樣也安全。尤其是三師三少這幾個要緊的職位,好確實好,下一任帝師,地位超然,太子登基後都要給他們幾分顏麵,以彰顯自己尊師重教的美德。


    但是吧,這位置可以說是天然的太子黨,要是太子倒台了,那三師三少基本上也沒得跑。慘的被新帝清算丟了性命,幸運點的,就算能苟住小命,接下來也得縮著脖子過日子,千萬別冒頭,免得惹了新帝的厭惡,更加別再想實現自己的抱負之類的遠大誌向。


    還是拿榮朝做對比,被抄家流放的三師三少都不知道出了多少個,這位置也是個高危職業。不過在大宣,倒可以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景隆帝當年吃夠了先帝嫡庶不分的苦,在對待自己的六個兒子上,便吸取了不少教訓。雖然最寵愛的是齊王,但景隆帝也從未讓任何兒子越過太子,賞賜待遇和放權上頭,太子都是獨一份,為的就是確保太子獨一無二的地位,也不讓其他兒子生出妄念。


    目前來看,效果挺好。


    太子也學了景隆帝這一點,皇長孫的待遇是太子所有兒子中最高的,現在就想著立皇長孫為皇太子的事兒,想來日後再糊塗也糊塗不到哪兒去。


    這種情況下,虞衡當這個太子少傅,完全是利大於弊,確實如齊王所說,他運道特別好。這位置多少人盯著呢,翰林院那麽多大儒,論學問,哪個不比虞衡更紮實?資曆還比虞衡更深,奈何就是沒虞衡這個運道,沒法出頭。


    這就是命。


    虞衡也不會矯情拒絕,太子少傅,也能算是下一任帝師,以後虞衡還有許多事要做,他想進內閣,這也是很大的一個加分項,能當為什麽不當?


    虞衡也沒同太子客氣,當即拱手笑道:“多謝殿下信任,下官定然好好教導皇長孫!”


    太子也是個幹脆人,衝著皇長孫一招手,“禎兒,還不過來見過你的夫子?”


    這會兒太子還沒登基,還不能讓皇長孫直接叫虞衡叫少傅,便叫的還是夫子。


    皇長孫同樣幹脆,一臉嚴肅地端過桌上的茶杯遞給虞衡,“夫子,請用茶!”


    “嘿,這小子還挺懂規矩,拜師茶都奉了,你還不趕緊接了!”齊王一巴掌拍在虞衡背上,樂嗬嗬為自己侄子說話,“看看,這樣品行皆嘉的好學生,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你還不趕緊接了茶?”


    虞衡無奈地看了齊王一眼,這才和煦地看向皇長孫,仔細接過他手裏的茶喝了一口,滿口稱讚:“這茶可真香。”


    “我看,是敬茶的人合了你的心意,這才覺得茶水格外香吧?”


    不得不說,齊王正經不搞事的時候,還是十分靠譜的,這會兒簡直是活躍氣氛小能手,虞衡和太子並不太熟悉,和皇長孫更是第一回 見麵,有了齊王在其中插科打諢,確實緩解了不少拘謹,讓彼此更親近了幾分。


    太子對虞衡本就十分滿意,可以說,皇室中人,對虞衡都挺滿意,太子應該算是除了景隆帝外對虞衡最滿意的那個。


    齊王交朋友全憑自己喜好,高興的時候能把人捧上天,不高興了就能琢磨著怎麽把人弄死,太過反複無常。


    太子則更喜歡站在統治者的層麵來看待問題。對於他而言,這江山日後都是他的,虞衡為盛世的到來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不知提前為他解決了多少麻煩,現如今景隆帝決定退位,交給太子的,幾乎就是一個盛世,盛世帝王和普通帝王在史書中的待遇……讀過史書的人都知道。


    這種情況下,太子想提前拉攏虞衡,甚至在還未登基前就向虞衡透露出讓他當太子少傅的消息,可以說是誠意十足了,典型的心腹待遇。


    虞衡對太子的好感蹭蹭往上漲,這誠意,確實夠感人的。


    這一個年,對於大宣的所有官員來說,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年。


    景隆帝二月份就要禪位了,禮部那邊關於禪位大典的流程和規製,年前扯皮扯了許久,趕在了景隆帝封筆的前一天終於定了下來,接下來就該是內務府那邊準備各種東西,器皿龍袍金冠等都要照著太子的尺寸來做。好在景隆帝在一開始有禪位的想法時,就命人暗中以太子的尺寸開始做龍袍。不然的話,以龍袍的複雜程度,現在再趕工,指不定到了禪位大典那天,都還沒做完,那就尷尬了,沒了龍袍的皇帝,還叫什麽皇帝?效果直接打個對折,整段垮掉。


    這個年對虞衡來說也是特殊的一個年,以往過年還覺得自己是個寶寶,現在有小湯圓陪著,虞衡為人父的責任感蹭蹭往上漲,抱著小湯圓一頓親,親完還嘚瑟,“小湯圓,你知道嗎,爹給你找了個特厲害的師兄,二月初,爹就要去給新太子當夫子啦,等你再長大一點,爹親自給你開蒙,到時候,太子殿下就是你的師兄,爹再努力努力,爭取讓你以後像齊王一樣,在京城橫著走,厲害不厲害?”


    小湯圓被裹成一個大紅包,比剛出生時圓潤了好幾圈,一張肉嘟嘟的臉特別喜慶,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虞衡的話,衝著虞衡咧嘴傻樂。


    虞衡見狀,伸手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嬰兒肥,直到戳得小家夥口水直流,被秦溶月製止後才遺憾地停了手,“這臉手感多好啊,怎麽摸幾下就流口水呢?”


    秦溶月簡直哭笑不得,“小孩子都這樣,臉摸不得,不然口水就止不住。”


    虞衡看著口水連連還在傻笑的兒子,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搖頭歎道:“算了吧,就你這傻樣兒,還是別像齊王那樣橫著走了,怕是被別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呢!”


    秦溶月失笑,仔細用帕子擦掉小湯圓嘴邊亮晶晶的口水,並不接話。虞衡瞧著瞧著,又忍不住伸手逗弄起小湯圓來,做鬼臉吸引小湯圓的注意、戳戳他胖乎乎的手、拿著撥浪鼓逗他玩……


    看著小湯圓這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虞衡猛地想起來了上輩子看到過的一首詩——惟願吾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蘇大佬果然是大佬,為人父的糾結心情都在他這首詩裏了。既想孩子聰明,又怕孩子太聰明。太聰明了擔心他遭人嫉妒,被人陷害,或者仗著自己天賦過人走歪路,不聰明吧,又擔心他被人給忽悠了。


    就沒個安心的時候。


    秦溶月則笑,“無災無難到公卿,倒也不難。咱們小湯圓可是嘉秀侯世子,健健康康長大了,不就是夫君所說的,‘無災無難到公卿’了嗎?”


    虞衡也是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抓住小湯圓的小胖手,笑眯眯地逗弄他,“那我們小湯圓可要無災無難健健康康地長大呀!”


    團年飯是在靖安侯府吃的,吃完飯後,虞衡突發奇想,說是要給一家人畫個全家福,眼下第三代都有三個了,又分了家,全家福是該安排起來了。


    這一提議得到了沐老夫人和沈氏的大力支持,虞啟昌和虞錚也覺得新鮮,同樣點頭應了,虞元晝則興奮地跑過來抱住虞衡的大腿,認真向虞衡提要求,“那二叔可要把我畫得俊一點!”


    眾人頓時轟然笑開,沈氏摟著虞元晝直樂,“喲,咱們元晝現在也學會臭美了?放心吧,你二叔的書畫都不差,指定能把你畫得俊極了!”


    眾人便笑著去了後花園,找了個地兒坐好,給虞衡留了個樣板。好在虞衡記憶力驚人,在智商突破95後,記這種文字或是畫麵的情景,那眼睛基本就跟照相機似的,嗖嗖幾眼立馬存進大腦,都用不著花多少時間。


    正好趁著新年的假期,虞衡拜完年後便在家仔細將這幅全家福給畫了出來。


    沐老夫人坐在正中間,虞啟昌和沈氏一左一右站在她兩邊,左邊是虞錚一家子,右邊則是虞衡和抱著小湯圓的秦溶月。一家人立在靖安侯府的後花園中,身後大紅燈籠喜氣洋洋,每個人的臉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笑意從眼底流淌出來,微表情又有不同,每個人見到這幅畫的第一眼,都能感受到畫中的祥和與幸福。


    當然,全家福裏的虞衡,是虞衡後來作畫時自個兒加上去的。


    沐老夫人得了這幅畫,高興得仔細看了一整天,伸出已經布滿皺紋的,幹瘦的手,小心翼翼地從畫中每個人臉上撫過,既滿足又有些遺憾,“老頭子去得太早,要是他能看到這一幕,不知該有多高興。”


    沈氏也遺憾,“嬌姐兒還在禹州,全家福上少了她,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虞衡當即順著記憶再畫了一幅全家福,命人快馬加鞭送去禹州,笑著寬慰沈氏,“姐夫畫技也是一絕,我把畫寄給他,就等著他再回一幅添了他們一家的全家福回來,這樣,您就不用遺憾啦!”


    “就你主意多!”沈氏很是開懷,暗自期待著虞嬌他們早日將畫送過來,她見了畫,也能放點心。


    虞啟昌是個愛顯擺孩子的,身為吹孩子能手,在這種能安全吹孩子的時刻,虞啟昌哪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直接請了一眾好友前來府裏賞畫,賞的就是虞衡給他們畫的全家福。


    虞衡這畫法同傳統的畫法不大一樣,傳統畫法把五官都做了處理,畫出來的長相和本尊的長相完全不是一個人,虞衡這畫就不一樣了,突出的就是一個“像”字。每個人畫的都十分精細,眼睛鼻子嘴,還有神態,活脫脫就是把本人縮小按進畫中似的,那叫一個傳神。


    虞啟昌得意,“我一個大老粗,也不知道他們文人說的意境那些東西,但這畫,畫得就是好,我能一眼就認出誰是誰,這就是好!”


    和虞啟昌做朋友的,審美和他也差不了多少,聞言紛紛點頭,“沒錯,我也覺得這畫好。回去我就讓人找找畫師,看能不能給我們家也畫一副全家福。上了年紀就愛看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這畫好!”


    虞啟昌就愛聽別人誇自己的孩子,聽到好友們發自內心地誇自己兒子,虞啟昌比過年還高興,樂嗬嗬道:“那小子就是鬼點子多,鬼主意一套一套的。誰知道他還能想到這麽一出呢,我們當時也沒想到,那小子記性又好,我們就在花園裏站了站,他立馬就記住了每個人的位置和神態,回頭就畫了出來。你們看,我孫子這個繈褓,底下還繡著五福紋,他全都畫出來了!還有我這衣裳,衣襟那兒有兩排暗紋,他也都畫出來了,多仔細!”


    碰上這麽個見縫吹孩子的好朋友,其他人還能怎麽辦呢?當然是順著他的心意誇他兒子啊!眾人一邊誇一邊在心裏泛酸:呸,有什麽好嘚瑟的?就你兒子會畫畫啊?回頭我們也讓兒子畫一幅全家福,也把好友都請到自己家去欣賞,讓他們也誇誇自己兒子!


    於是,全家福就這麽流行了起來。隻不過,讓其他人不滿的是,他們請來的畫師技術不太好,畫出來的人根本不像他們,美是美,但一看五官,和他們毫無關係,再回想虞啟昌向他們炫的那張全家福,其他人心裏就更酸了,合著這畫技還是獨門秘技,旁人都不會的?虞啟昌那小兒子,到底還會些什麽?不對,應該問,他到底不會什麽?


    人到老年就愛比孩子,其他人這麽一比,都恨不得把自己兒子塞回娘胎重造一遍,都是人,怎麽虞啟昌就那麽好狗命,能得到那麽個聰明能幹的兒子?


    景隆帝聽說了這事兒,也湊了個熱鬧。別人找不到寫實派畫師,景隆帝就沒那個煩惱,直接把虞衡召進宮,讓他給皇室也來畫張全家福。


    虞衡險些腿一軟再次給景隆帝跪下,皇室全家福,那人數估計書都數不清,還要求一大堆,這得畫到猴年馬月去?


    好在景隆帝也不是真想為難虞衡,精簡了許多人數,沒把後宮嬪妃都叫上,除了太後和皇後,還有各個孩子們的一大家子,就隻叫了幾位孩子的生母和幾個無子的妃位,其他位分不夠的,都沒有出鏡的機會,也是十分人間真實了。


    但即便是這樣,虞衡的工作量也不少,好幾十個人呢,又都穿著各種繁複的衣裳,女子的頭飾發髻都不同,全都畫下來,也夠耗費心神的。


    更別說,虞衡要畫的還不止一份。


    景隆帝那兒肯定要一份,太後必定單獨收一份,至於其他人,嬪妃暫且不提,像太子齊王他們想單獨要一張放在家裏好好收藏,也並不是什麽出格的要求,一家一張,算下來就有十多張了。


    虞衡都沒想到,自己就是心血來潮畫個全家福,都能給自己找出這麽多事兒來。


    然而這事兒還沒完,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見了這畫法後,立即找上門來詢問虞衡,“這畫法可是不外傳的秘法?下官厚顏叨擾侯爺一番,若是侯爺不忌諱,可否將這一技法教給刑部和大理寺的畫師。他們畫通緝犯,用了這畫法更好,畫得更像通緝犯,也更能讓百姓們知曉罪犯的樣貌,將他給揪出來!”


    這發展……


    虞衡也是醉了,從畫全家福咯嘣一下跳躍到畫通緝犯,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點?


    不過,兩位大人說得有道理,虞衡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主要是這畫法又不是他本人獨創的,他就是沾了穿越還有係統的光,現在能幫上刑部和大理寺裝犯人,虞衡當然不會藏私,十分爽快地應了他們這個請求,“兩位大人言重了,不過是些許雕蟲小技,就是看著新鮮,沒有什麽意境可言,比不過大人們的丹青妙筆。這畫法不過是我用作自娛自樂的罷了,能幫上刑部和大理寺,我自然義不容辭。等到開朝後,兩位大人安排好畫師,我給他們講解一番其中的技巧,他們也就明白了。”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十分欣慰,轉身就把虞衡誇了又誇,說嘉秀侯真是寬容仁厚的好侯爺,絕不藏私,一心為公,是個心懷大愛的好官。


    聽到這傳言的虞衡:……


    倒也不必,就是教一下光影技巧罷了,沒必要吹得那麽厲害。


    在禪位大典開始之前,蘇熙的全家福從禹州送了過來。虞衡一打開畫卷就笑了,蘇熙果然聰明,都不用虞衡說裏頭的門道,自個兒就把這寫實畫法給琢磨了出來,在虞衡原本的畫作上把他們一家添了上去,阿元兄弟和虞元晝手拉手站在一塊兒,他和虞嬌站在沐老夫人身後,滿臉都是笑容,一看就知道這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虞衡當即把這幅畫拿去給沈氏獻寶,結果又被沈氏打劫了,拿了就不給,還說要裱起來掛在自己房裏,每天看看都讓人心情好。


    虞衡:……


    行吧,您高興就好。


    除此之外,沈氏還催虞衡,“辣椒種子弄好了嗎?不是應了我,等到辣椒苗出來了,就給我一些,讓我在其他莊子也種幾畝?”


    虞衡那個莊子種的東西有點多,紅薯玉米,後來又多了土豆,這些可都是高產量的糧食,莊戶們隻有嫌種不夠的,恨不得將所有土地都種這三樣糧食。辣椒好吃歸好吃,他們也有些心疼地,同一畝地,種紅薯和種辣椒,產量差得可太遠了!


    沈氏也不想總是向兒子伸手要東西,索性直接拿了種子過來,自己讓莊戶種上。靖安侯府後院還有幾塊地呢,也能種點,平時想吃點辣菜了,摘幾根辣椒炒炒,多方便。


    福王更加沒閑著,他在年前就開始盤算著酒樓的事兒,買下了京城最大的酒樓,折桂樓附近的酒樓,重新修建了一番,裝修得很是體麵雅致,就等著禪位大典一過立馬開張,還讓新帝給他撐場麵,可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虞衡就覺得吧,碰上這麽個強大的競爭對手,折桂樓的掌櫃估摸著特別想哭。


    不止折桂樓的掌櫃,京城所有酒樓的掌櫃都繃緊了神經,憋著勁兒努力想各種留住客人的辦法。


    還真別說,本來有些酒樓已經存在一點店大欺客的情況了,被福王這麽一刺激,趕緊繃緊了皮,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好好整頓了一番,倒是又贏來了不少好口碑。


    二月二,龍抬頭。


    這是個豔陽天,太陽一大早就掛在了天邊,層層金光灑在人身上,為所有人都帶來了一層暖意,讓人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最愉快的,當屬太子。


    他馬上就要接過景隆帝手中的傳國玉璽,成為這個帝國的真正主人,從此再無掣肘,一展宏圖,同他父皇一樣,建不世之偉業,成為一代明君。光是這麽一想,太子就覺得熱血沸騰。


    虞衡也按製穿上了侯爺的正裝,規規矩矩地站在官員前列,一臉肅穆地等著禪位大典開始。


    好在這年頭兒不興什麽領導講話,不然的話,按照禪位大典的分量,層層領導講話講下來,沒個半天的時間打不住。不過,禮部製訂的這一套禪位流程也不輕鬆,先是由禮部尚書親自念了表,說這是大宣的一大盛事,又把景隆帝和太子誇了又誇,才進入到主題,開始說禪位之事。


    這篇文章寫得是真的好,再加上禮部尚書沉鬱頓挫的聲音,光是聽著,就讓人的情緒隨之起伏。


    而後,景隆帝和太子正式出場,氣氛達到最高點。


    景隆帝便是在這樣灼熱的氛圍中,勉勵了太子幾句,含笑將玉璽放在了太子手中。


    群臣頓時齊刷刷跪了一地,口中三呼萬歲。


    自此,屬於景隆帝的時代結束,新帝昭寧帝的時代正式開啟。


    景隆帝說放權就真不再管任何朝政,禪位大典之前他就已經和齊王嘀嘀咕咕把行宮修了又修,就打算禪位後領著太後和後宮嬪妃前去行宮住著,絕不給任何人機會,免得他們給太子添麻煩。


    行宮修得太好,景隆帝裝病這些天又感受到了做鹹魚的快樂,更是恨不得立馬就將玉璽扔給太子,自己趕快去行宮享福。搞得太子還很鬱悶,這還是皇位嗎?怎麽在他父皇眼裏跟累贅似的,迫不及待地就想把這個包袱扔給他?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景隆帝這個態度,確實讓太子少了許多阻力。


    太子…不對,現在應該稱昭寧帝了,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子妃封為皇後,立皇長孫為太子,免去了國本之爭。


    至於原來的皇後,太後之位昭寧帝封不了,景隆帝就先給妻子封了。這位太後也算是曆史上第一個由丈夫封為太後的女子,也是較為特殊的存在。


    在立了太子後,太子的三師三少自然要安排起來。其他五位倒好,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讓人信服,虞衡這個太子少傅,在裏頭就顯得格外突出,也就額外招人眼紅了。


    太子少傅,從三品,單看虞衡先前的中書舍人之位,還是五品,從五品直接到從三品,他這是要上天啊!


    有人想反對來著,但昭寧帝的理由也很充分——虞衡先前是五品的中書舍人不假,但他身上還有個侯爵啊!在大宣,侯爵算超品,這麽一看,一個侯爺當從三品的官,不挺正常的?更何況,太子少傅又沒什麽實權,論權力,還不如原先的中書舍人呢。好歹那是皇帝的近身臣子,比太子的近身臣子好多了。


    其他官員:……自閉,問就是心情複雜,虞衡這掛開的,簡直讓人絕望。大概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打破規矩而存在的吧。


    經過這一出,眾人也明白了,昭寧帝對虞衡依舊看好,大有為他鋪路入閣的架勢,隻要虞衡經受住了考驗,曆練夠了,入閣就是早晚的事兒。


    虞衡是那種受不住考驗的人嗎?那當然不是,所以,他入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等他再曆練幾年,說不定能成為大宣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閣老。


    瞧瞧,現在虞衡還不到二十五歲呢,就已經成了太子少傅,就算日後外放刷資曆,頂天六年,回京後直接入閣,怕是也不超過三十五歲。


    嘶——三十出頭的閣老,想想都叫人心中發麻,簡直天秀。


    虞衡也沒覺得自己升官後有多大的變化,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了,不必想那麽多。


    福王終於等到了禪位大典,結束後便興衝衝地來找虞衡,“明天咱們的酒樓就要開張了,你可得抽出時間去看看啊!”


    福王也是絕,給酒樓起名為絕味居,正大光明地打著自己的旗號,完全不怕禦史參他,就差把賺錢兩個字寫在了臉上。虞衡也就提供辣椒和菜譜,算技術入股,不參與平時經營,聽福王這麽一說,虞衡當即點頭,“行,明天下朝後,我們一同過去。”


    然後,下朝後和他們同去的,除了齊王,還有新出爐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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