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到青州並不算太遠,這條水泥官道修了兩年,是近些年來工部最大的工程。主要是水泥這玩意兒名聲太響亮,先前連州洪水時水泥可是在其中起了大作用的,這東西一般人又沒見過,添上一層神秘的麵紗後,自然就更令人好奇,天生自帶關注度。


    再加上水泥也是虞衡最開始搞出來的,現在又正是虞衡熱度最高威望最強的時候,工部那邊一說水泥官道修好了,百姓們看在虞衡的麵子上,立即在原先和他們的質量息息相關的紅薯玉米話題中,插入了水泥官道的這個內容。


    沒辦法,路就在那兒擺著呢,都修了兩年了,就算先前還好奇,兩年過去好奇心也就那樣了,實在不行自己再跑去瞅幾眼,雖然不讓在上頭走走,但過個眼癮知道這水泥官道長什麽樣就夠了。


    鞏尚書在水泥官道上費了不少心思,這可是他好不容易從胡摳門兒那兒據理力爭得來的經費,戶部這幾年年年有大新聞,搞出個讓天下百姓全都感激涕零的紅薯也就算了,這會兒又來了個玉米。還有完沒完了,合著風頭全讓戶部出了?


    鞏尚書覺得自己不能輸,正巧官道在眾人夜以繼日的不懈努力下終於修好了,鞏尚書不就趕緊跑過來先把虞衡給拽走到剪彩嘉賓了?


    混成閣老的,哪個不是老狐狸。京城最近的流言鞏尚書心裏也有數,還誇胡摳門兒搞事情的手腕更厲害了,這套路一層又一層,讓人防不勝防。


    但同時,鞏尚書心裏也有了危機感,胡摳門兒這麽把虞衡往死裏誇,虞衡不會被他打動了回頭就點頭同意進戶部了吧?


    那可不行。


    鞏尚書一摸自己鋥亮的腦門兒,拍著大腿決定,不就是出風頭嗎,咱們工部也可以,剪彩嘉賓走起!


    然後就把虞衡給拽走了。


    虞衡對水泥官道也挺感興趣的,這也是他弄出來的第一樣不符合時空設定的東西,十分具有紀念意義。


    鞏尚書一邊將虞衡拉走還一邊向他解釋,“你先去看看,那水泥是真好用,鋪出來的路光滑平整的不得了,以後趕路,都不用發愁下雨了!”


    以往的官道,要是碰上下雨天,趕路的人真心沒法看,兩腿都是泥,衣裳都髒汙大半。就算是坐馬車也沒那麽輕鬆,趕上連日下雨,積水較深,車轍壓過去就是一圈泥,可費勁了。


    鞏尚書心裏高興,想著日後趕路好歹不用那麽狼狽了,又笑眯眯地對虞衡得意道:“雍然人早在去年就一直盯著咱們的水泥官道,我估計他們肯定是想向我們買水泥,那水泥官道,雖然還沒通路,長了腦子的,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有多好使。雍然那幫奸商,指定坐不住,等著吧,他們肯定會來打聽水泥的事兒,到時候,咱們就宰他們一大筆!”


    鞏尚書不期然回想起了虞衡當初提議鋪水泥官道時所說的,壟斷生意最好做的說辭,覺得這真是人生至理,必須好好宰上雍然人一刀,反正天底下就大宣有水泥,想要就乖乖掏銀子,否則就滾一邊去,就是這麽人間真實。


    虞衡心裏也挺高興,見鞏尚書這一副仿若明天就能從雍然人那兒宰回來一座金山的喜慶模樣,虞衡沉默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提醒了鞏尚書一聲,“賣水泥這事兒,是不是得歸戶部管?再加上一個鴻臚寺?”


    戶部管錢管糧,雍然算外國,招待外使的是鴻臚寺,好像怎麽看都沒有工部的份來著。


    鞏尚書笑臉一僵,伸手抹了一把臉,沒好氣道:“呸,都是工部的功勞,到頭來好處還是胡摳門兒得了,戶部就是占便宜!”


    虞衡心說別看鞏尚書嘴上罵罵咧咧的,這會兒心裏不知道多高興呢。六位閣老中關係最好的就是鞏尚書和胡尚書,這倆鬧歸鬧,實際上感情好著呢。


    為著第一條水泥官道通路這事兒,鞏尚書還特地讓欽天監算了個好日子,這可是大事兒,半點都含糊不得,又請來其他閣老來剪彩,出場的無不是位高權重之輩,權力圈頂級人物,最頂級的當屬太子,衣食住行這些關乎民生的大事,皇家也要彰顯出自己的重視,景隆帝當然不會露麵,太子的分量也足以證明景隆帝對水泥官道的看重程度。


    這樣一來,虞衡在裏頭便格外顯眼。


    咳……按照一般套路,能混上頂級權力核心,年紀肯定不會年輕到哪兒去。所以上台露麵的嘉賓,基本都是五六十歲,有的甚至已經超過了七十歲,代表人物就是方山長。


    一幫老頭兒裏頭戳著個小年輕,別提虞衡生得還格外俊美,就算他長了張路人臉,也得讓人多瞅幾眼啊,多新鮮哪。


    虞衡左邊站著秦首輔,右邊站著胡尚書,站在一條長長的紅綢後邊,紅綢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有一朵紅綢花,邊上還有人端著盤子放在花下邊,就等著吉時一到,虞衡這些嘉賓拿著剪刀哢嚓一下將紅綢剪了,正好每個盤子一朵花,還能帶回家去。


    說實在的,虞衡這回能擔任剪彩嘉賓,完全就是鞏尚書的功勞。看看周圍都是什麽大佬,雖然說虞衡實力也很強勁,風頭正盛,當之無愧的後起之秀,但跟這些大佬同台剪彩,算起來真是虞衡越級碰瓷了,這種大出風頭還能刷百姓好感度的活計,誰不想幹?官場還是十分講究論資排輩那一套的,多少自覺分量足夠的人都盯著這個機會呢。


    也就是鞏尚書強硬地壓下了所有人的不滿,一手將虞衡推了上來,理由也十分充分,“水泥最初就是嘉秀侯弄出來的,在連州治水時便起了大作用。製水泥之法更是嘉秀侯無私獻給朝廷的,他沒資格露麵,你們就有資格了?”


    胡尚書也幫腔,“就是,這等奇法妙方,若是嘉秀侯不獻給朝廷,自己捏在手裏賣給朝廷,期間都不知能得多少好處。人家一門心思效忠陛下,不計個人得失,其品行之高潔,還不配出這個頭嗎?”


    眾人第一反應是胡摳門兒不愧是管錢袋子的,不管什麽問題都能歪到錢上去,但順著他這話一想,好像也沒毛病,仔細算算虞衡確實是虧了不少錢。有人張嘴就想說他不是得了個爵位嗎?然後還沒開口就反應過來,娘的那爵位是他種紅薯種來的。


    這小子怎麽就能會那麽多的東西!


    其他人再酸也不得不承認,虞衡確實十分夠資格和這一幫大佬們同台露麵。


    人群中的虞啟昌看著意氣風發的兒子,一臉欣慰,果然分家是對的,現在,再也不會有人拿兒子當雛鷹來看了,他真正長成了雄鷹,在自己的天空中盤旋。


    鞏尚書親自宣布了水泥官道正式通路的消息,話音剛落,地上就響起了劈裏啪啦的炮仗聲,百姓們也轟然叫好,不斷鼓掌,場麵熱鬧得很。


    雍然人自然也來看了熱鬧,仔細盯了虞衡許久後,幾位雍然人才將目光放在了平整的水泥官道上,心中不由感慨,大宣果然深受上蒼眷顧,好東西數不勝數,還給了無數的人才,這個嘉秀侯,就是最引人注目的人才,簡直幸運得過分。


    在鞏尚書話音落下的同時,虞衡也笑眯眯地剪下了紅綢,順便還揉了揉旁邊端盤子的小孩子的腦袋,柔聲道:“盤子裏有個小紅包,是給你們的,收好別掉了。”


    小家夥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趕緊抓著小荷包往自己衣襟裏藏,卻又因為動作太急,怎麽都探不進衣襟。虞衡見狀,不由失笑,親自幫他把荷包放了進去,又一時興起,將盤子裏的大紅花綁在孩子胸前,這孩子皮膚特別白,臉上也肉嘟嘟的,瞧著很是可愛,被虞衡這麽一折騰,更顯出幾分可愛來,一旁的秦首輔見了,眼中也多出幾分笑意。


    胡尚書隻道虞衡也是小孩子性子,倒是和孩子玩得歡,想到虞衡也成親了一個多月了,胡尚書便順嘴笑道:“看你對孩子這貼心樣兒,自己當爹後還不得把孩子寵上天去!說不得過段時間老夫又能聽到你的消息了。”


    虞衡不由一愣,說實在的他還真沒做好當父親的準備。他現在這年紀,擱後世大學還沒畢業呢,說句不要臉的話,自己還是寶寶呢,哪裏會考慮當爹的事。不過聽胡尚書這麽一說,虞衡又忍不住低頭瞅了瞅這孩子一眼,見孩子羞澀地抬頭小聲對自己說了一句,“謝謝大人。”


    虞衡頓時心頭一軟,又瞬間想起來虞元晝小朋友還是爬行動物時期的模樣,忍不住幻想,自己和秦溶月生的寶寶,應該能比虞元晝小朋友還要可愛幾分吧?到時候就讓寶寶出馬,從虞元晝小朋友那兒把胖橘再抱回來!


    對於虞元晝小朋友一言不合就拐跑了和他一起鹹魚躺了好幾年的胖橘,虞衡心裏還是頗有想法的,就想再把胖橘拐回來,然後好好擼它一頓,讓它明白隨便拋棄主人的是非常可恥的,必須得好好教育。


    虞衡這邊還在暢想自個兒未來寶寶有多可愛呢,秦首輔怕自己孫女壓力太大,便笑著打岔對胡尚書道:“瞧著雍然人那模樣,應該對水泥十分滿意,你可想好了,該定什麽價合適?”


    說到這個胡尚書就一點都不無聊了,笑眯眯地看了人群中的雍然人一眼,那眼神就跟看見了大肥羊沒差,麵上笑容可掬,說出來的話卻很是凶殘,“雍然和大宣近些年關係不錯,咱們也不能把他們當肥羊不是?要造點水泥可不容易,期間不知要費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原本我都打算按斤賣,後來想想這價格有點貴,對不住雍然這個朋友。所以我算了好幾天,決定按袋算,一袋水泥十兩銀子,不二價。”


    虞衡當即倒抽一口涼氣,一袋水泥賣十兩銀子,這還算不貴?要知道現如今尋常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就二兩銀子左右,一袋水泥就要花去尋常百姓五年的嚼用,這還叫不貴?更何況,一袋水泥能幹些什麽?一米路都修不了,十兩銀子花出去一點響聲都聽不到,胡尚書果然不愧是大宣的錢袋子,關鍵時刻就是夠大膽!


    虞衡覺得自己真是小看胡尚書,先前自己提壟斷生意賣高價,也沒敢想能高到這個程度啊。


    胡尚書這個戶部尚書當的,可以說是非常敬業了。對內精打細算摳經費,坑起外人來卻毫不手軟,大宣國庫不豐盈下去都對不住胡尚書這個人才。


    胡尚書見虞衡一臉驚訝,自己反倒笑了,小聲向虞衡解釋道:“雍然人最擅長宰冤大頭,咱們大宣瞧不上眼的東西,經他們的手一轉,都能在別的國家賣出高價。據說有片地方金礦特別多,整個國家都用金子買賣東西,又特別喜歡我們大宣的東西,雍然人在大宣用銀子買的東西,到了那邊就用金子交易,那才是真正的大肥羊。這玩意兒除了鋪路還能建房子,那些個大肥羊能忍住不買?”


    虞衡心說原來世上還有這等狗大戶,怪不得胡尚書定起價來毫不手軟,合著是他宰了雍然一刀,雍然人就能找到更壕的冤大頭宰一刀,那確實是不貴。奢侈品永遠都是最好的裝逼東西。想當年石崇和王愷鬥富,拿價格不菲的蠟燭當柴火燒。物以稀為貴,水泥的逼格上來了,拿水泥鋪路建房,自然也就是低調的炫耀,狗大戶們能拒絕這個誘惑?


    這麽想著,虞衡一時間竟還覺得胡尚書這價格定的有點低了,小聲建議,“那不如再把價格定高一點,大膽一點,二十兩銀子一袋?”


    胡尚書深深地看了虞衡一眼,心說自己果然沒看錯這小子,心黑手狠和自己有的一拚,多好的錢袋子繼任人啊,必須得著重培養,便小聲指點虞衡,“先給他們嚐點甜頭,等到他們做完這筆買賣拿到好處後,要想再跟咱們做大樁買賣,那價格就可以再好好說道說道了。萬一咱們那時候水泥廠出貨不夠,自己都用不來,哪有多餘的水泥賣給他們呢?”


    全天下就我們有水泥,漲不漲價,當然是我們說了算。


    虞衡徹底服了,心說這操作也夠騷。正常人做生意,那是小件原價,量大從優。胡尚書正好反了過來,先給你一點甜頭,等到後來要談大單子了再加價,套路之騷,虞衡的腰都要被閃斷。


    果不其然,等到水泥官道通路後,雍然人趕著馬車試著在上頭走了一段時間,就準備來探探大宣的口風,想問問他們水泥這個東西他們能不能賣。


    雍然人心裏還挺忐忑,大宣規矩多,等級森嚴,各個品級的人用什麽都有嚴格規定,有些東西就算他們有金山都沒地兒買——沒別的,他們檔次不夠,人家不賣。


    為此,雍然人還特地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送去雍然部落,希望他們馬上派出使者過來談水泥的事兒,他們先探探大宣人的口風,若是能賣,這麽大的買賣,還明顯都歸官府管的,他們根本沒那個資格和大宣談,必須得使臣出麵。


    雍然商人在大宣行商多年,自然明白大宣的規矩,給工部一應負責水泥這塊兒的官員都送了禮,鴻臚寺那邊也有,就連虞衡這兒,都有雍然商人鄭重上門送禮,這位大人據說和工部和戶部兩位尚書的關係都非常不錯,還是最初造出水泥的人,必須得好好籠絡。


    當然,他們的身份還不夠虞衡親自接待的,在門房那兒登記了一下就算完事兒了。他們前來送禮時,虞衡甚至不在家,回來後才聽秦溶月提了一句,說是雍然人送了重禮過來,各色珍惜的香料和珠寶就跟不要錢似的裝了一大箱,真是大手筆。


    不過虞衡和秦溶月都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人,也沒覺得這些東西有多稀罕,虞衡還尋思著要是把這箱子東西上交,估摸著胡尚書又得笑開花吧?


    巧了,秦溶月也說道:“胡尚書早些年剛任戶部尚書時,收到的重禮都數不清,他直接造了個冊,全都進了國庫,還在陛下那兒幫他們揚了名。我瞧著這回水泥之事,朝廷應該是有意同雍然做買賣的。既然雍然商人給我們送了禮,我們索性就學了胡尚書,禮都收著,也造個冊,就當充盈國庫了。”


    虞衡當即笑出聲,“要不怎麽說我倆心有靈犀,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白送的禮物不拿白不拿,給國庫做貢獻,人人有責。


    胡尚書見虞衡主動將雍然人送他的禮物歸為國庫,更是高興,拽著鞏尚書的袖子低聲給他洗腦,“你瞧瞧,用你那鋥亮的腦袋好好想想,就虞衡這般性子,是不是更適合戶部?到時候接任戶部尚書,絕對沒問題。他就適合管錢袋子!”


    能賺錢又能恰當處理收到的禮物,有好處第一時間就想到國庫,這性子,簡直就是天生的管國庫的料。鞏禿頭你趕緊滾一邊去,別一天到晚就琢磨著怎麽把人拐到你工部去!


    兩位尚書照常掐了一把,景隆帝也挺高興,覺得虞衡十分上道,很會處理這些麻煩事,不讓自己的好名聲受損。


    就是禦史挺憋屈的,他們都收到消息虞衡收了雍然商人的禮物,正準備摩拳擦掌參他一本,結果人家大大方方承認了,還甩出一份清單,說是全給國庫了,說出的話也十分讓人想打他,“陛下心係蒼生,然大宣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又時常有天災人禍,國庫艱難,這些東西,就當是我為國庫做的微不足道的貢獻吧。”


    眾人:………


    他娘的,這竟然又是一個如胡尚書一般的滾刀肉?


    以後想賄賂人的,千萬不能找他!


    聰明人已經品出了虞衡這話的意思了,這家夥是拿雍然商人送禮之事在殺雞儆猴,告訴眾人:給我送禮的下場就是被我列個清單告知陛下,然後財物充公,有膽子你們以後就接著送。


    那當然是沒這個膽子的。又不是當官當膩了想去吃吃牢飯,誰想把自己賄賂別人的事兒攤在景隆帝麵上呢?


    為此,虞衡還被齊王翻了好幾個白眼,下朝更是堵了他,“雍然人送你那些香料,你要是不要,轉給我也行,充什麽國庫呢?”


    “那我不就成了收受賄賂的貪官了嗎?”虞衡一攤手,“反正都進了國庫,你要是想要,找胡尚書買唄。”


    香料這玩意兒也不能放得太久,早點賣出去換成真金白銀,胡尚書做夢都能笑醒。


    齊王不耐煩地皺眉,“麻煩!”


    到底還是沒再多說什麽,隻想著過段時間再去戶部買點。


    虞衡還挺好奇齊王府的香料為何消耗的這麽快,齊王自己最喜歡犀角香,其他香料肯定不會常用,怎麽這回突然怪自己不把香料先轉賣給他?


    齊王見狀,雙手抱著胳膊,挑眉道:“想知道王府的香料用在哪兒了?不如親自來王府瞧瞧?”


    虞衡眼神一閃,隨即點頭笑道:“早就聽聞齊王府造得巧奪天工,山水花木都十分有靈性,仿若在仙境一般,下官也想見識一下,便叨擾王爺了。”


    齊王冷哼一聲,“你倒是膽子大,也不怕本王回揍你一頓。”


    上回虞衡在船上按著他打的事兒,齊王還記著呢。這輩子就沒挨過這種毒打,想不記仇都難。


    虞衡則十分淡定地一攤手,“王爺若是想活動活動筋骨,下官奉陪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兩人再打上一場唄,反正他不虛。


    虞衡不虛,虛的當然就是齊王。回想了一下之前被虞衡按著打的不美妙記憶,齊王也隻能忍住了繼續和虞衡動手的想法。在自己的王府裏被打,他不要麵子的嗎?


    虞衡就這麽跟著齊王進了齊王府,其他人還挺奇怪,這倆不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嗎,齊王對虞家人的排斥十個人就能看出來,怎麽今天還主動邀請虞衡去王府做客呢?


    莫不是想在王府對虞衡動手吧?


    真不怪其他人想太多,實在是齊王以前的豐功偉績太多,讓人不得不防。


    就有看好虞衡的人小聲嘀咕,“要不要派人盯著齊王府的動靜,要真出了事兒,大夥也能迅速趕過去幫忙。”


    言談間仿佛去的不是王府,而是斷頭台似的。


    不過對於某些人來說,齊王府和斷頭台,也說不出誰更可怕了。


    虞衡絲毫沒有這個困擾,從容地跟著齊王上了馬車,坐在價值百金的西域來的毛毯上,看著馬車內紫檀木的小桌子,華貴的寧盞茶杯,一套杯子便價值連城,光看馬車中的陳設就知齊王的家底有多厚。


    齊王也不廢話,直接給虞衡倒了杯茶,虞衡低頭一品便開口讚道:“這應該是今年進貢的雨前龍井,據說今年雨前龍井的收成不是太好,陛下也沒得多少,王爺果然受陛下寵愛,什麽好東西都不缺。”


    齊王的眼珠子動了動,淡淡道:“都是些身外之物而已,不必在意。”


    這逼裝的,虞衡給滿分。


    瞧瞧這淡定的表情,這無所謂的語氣,裝逼裝的毫無痕跡,已經達到化境,滿分都不夠,還能額外給加分。


    齊王不知道虞衡這會兒到底在心裏吐槽他些什麽東西,但一看虞衡這奇怪的表情齊王就知道這小子指定沒想什麽好事,頓時不悅皺眉,故意嚇唬虞衡,“再胡思亂想,當心本王發瘋收拾你!”


    “我好怕。”虞衡翻了個白眼,毫無懼意,“你的毒都解了,還發什麽瘋?裝瘋賣傻逮臭蟲才是。”


    齊王瞬間正了正神色,壓低了聲音,沉聲道:“先前我處置了不少吃裏扒外的東西,王府應該徹底清理幹淨了。你弄出來的解毒丸確實好用,不過我更想讓你看看我府上的那些香料是不是有問題。”


    齊王先前的毒時好時壞,出雲丸折磨了他這麽多年,他的身體應該也隨之產生了抗性,按理來說,齊王應該在一次又一次的和毒性對抗中,承受力不斷增加,直到最後忍耐力達到極點,他和毒總要死一個。


    但這種時好時壞的常態,顯然還是有規律可循,大概一個月兩次的樣子,要觸動毒性,必然就有媒介。


    媒介也無非就是吃的用的,齊王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防範也挺嚴密,若不是心腹動手,真不會這麽輕易著道,還這麽多年都沒查出來。


    也就意味著,觸發出雲丸藥性的媒介肯定藏得極深,一眾太醫都檢查不出來。聯係到淑妃的身世以及出雲丸的來源,外族進來的東西就十分可疑了。


    聯係到齊王最喜歡犀角香的傳聞,虞衡便不由看了他一眼,合著這位根本不是喜歡犀角香,而是借著這個借口攔了這些香料做調查呢。


    轉念一想也是,傳聞中犀角香點燃後可以看到已故之人的魂魄,齊王身上的毒都是淑妃下的,以齊王的性子,還懷念淑妃什麽,把對方狠狠收拾一頓才是。


    這麽想著,虞衡的眼神瞬間變的詭異了幾分,忍不住問齊王,“你不會在某些人麵前表現出的是一副找你母妃算賬的架勢吧?”


    別說這借口還挺合適,是齊王能幹出來的事情。


    齊王的臉色僵硬了片刻,而後惱羞成怒,“關你什麽事,你好好查一查香料便是!”


    說話間已經到了齊王府。虞衡跟著齊王一同進了府中,入目皆是精巧雅致的布局,所用之物皆非凡品,於低調中透出無邊的奢華,端的是矜貴無雙,果然不愧是京中最華貴的宅子之一。


    為什麽是之一,是因為還有個福王府。福王看著雖然不靠譜的一點,但撈錢的本事可是一流,要說六位皇子誰最富,怕是齊王都比不過福王。


    隻不過福王的審美和齊王差得簡直不是一星半點,瞧瞧他平常的穿衣風格就知道對方有浮誇,能把自己打扮成移動金山的王爺,你能指望他的王府能低調到哪兒去?完全就是辣眼睛的暴發戶風格,到處金燦燦,恨不得掏出個喇叭貼著所有人的耳朵大聲喊老子有錢。


    所以大夥兒八卦京中宅院時,都會不約而同地將福王給踢出去。實際上,按照價值來算,福王府真不比齊王府便宜,就是吃了審美辣眼睛的虧。


    齊王也不跟虞衡廢話,直接帶著虞衡進了一個密室,裏麵全是他這幾年來從雍然商人那兒買的香料,以犀角香居多,其他香料也不少,滿滿當當裝了好幾個箱子。


    虞衡不由咋舌,“這一堆香料要是全賣出去,怕是能抵得上朝廷小半年的稅收了。”


    香料價格之貴,本就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更別提還有一大箱子犀角香,這玩意兒比黃金還貴,小小一塊堪比一根金條,全部換算下來,虞衡那話雖然誇張了點,倒也不算太離譜。


    齊王則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果然是跟胡尚書待久了,把他那套全學會了,張嘴閉嘴就是銀子,你一個清貴翰林,就不覺得提銀子髒了你的嘴嗎?”


    清流最是不屑這等阿堵物,每每提及,必都以袖遮鼻,仿若此物臭不可及,以示自己之清高孤傲,如虞衡這等把銀子掛在嘴邊的俗人,那才是清流中的異類。


    虞衡特別實在,“錢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是真的好用。吃穿用度哪一樣不用花錢?我又不是喝露水長大的,既然用了銀子過上了好日子,又有何不能提的?”


    齊王眼中笑意一閃,“你這性子倒是有趣,和其他道貌岸然之輩不一樣。”


    “是啊,揍你就更有趣了。”和齊王混熟了,虞衡嘴也開始犯欠。


    齊王差點抓著一把香料塞進虞衡嘴裏堵了他的嘴,陰測測道:“少廢話,趕緊看看,這些香料是不是有不妥之處。”


    這也是齊王在難為虞衡,李院判那等浸淫醫學幾十載的神醫都瞧不出這些香料的問題,齊王突然把虞衡拽過來讓他來看,估摸著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結論。


    不過說也奇怪,大概是解毒丸給了齊王的信心,齊王總覺得虞衡這人邪門得很,運氣好的出奇,福星人設不崩,要啥給啥,不要的也硬塞給他。


    相比起李院判,齊王對虞衡更有信心,憑這小子的運氣,說不準就算這會兒看不出來,老天爺一瞅,好家夥心肝肉碰上麻煩了,趕緊給他解決,轉頭就讓虞衡茅塞頓開。


    按照虞衡先前的邪性兒看,這也不是不可能。


    虞衡要是知道齊王這會兒心裏的想法,必然要倒抽一口涼氣。這位瘋批王爺脾氣雖然大過天,但是真的敏銳。他說的這個,還確實能實現。隻不過幫虞衡的不是老天爺,而是辣雞係統。


    辣雞係統十分不滿,


    【都誇我幫你了,好歹該給我應有的尊重吧,還一口一個辣雞是什麽意思?】


    “你不也一口一個垃圾宿主嗎?有來有往,誰都不吃虧。”虞衡淡定回道,“再說了,不叫你辣雞係統你就不辣雞了?本質是不可能變的。”


    係統氣炸,恨不得關閉空間讓虞衡滾回去靠自己,奈何規定不允許,隻能含恨蹲在角落裏瘋狂辱罵虞衡。


    虞衡怎麽說也是跟隨神醫學習過的人,對各種奇花異草和它們的毒性都有深刻認知。這堆香料,經由虞衡仔細鑒定,確實沒有任何毒素,就是尋常的香料,當然,價格十分不尋常就是了。


    齊王眼中一片陰霾,“難不成是本王的直覺出錯了?不可能,本王的直覺一向敏銳,從來沒出過錯!”


    眉目間的暴戾,依稀有先前犯病時的模樣。


    虞衡見狀,腦海中靈光一閃,忽而道:“等等,我回去先琢磨琢磨出雲丸到底怎麽配,也有可能這些香料本身沒毒,但和出雲丸的毒性相克,中了出雲丸之毒者,長年累月聞著這香料,自然會激發毒性。”


    齊王微微揚眉,這倒是一個思路,隻可惜出雲丸再也沒出現過,誰也不知道這味毒藥到底要怎麽配出來,配不出出雲丸,一切猜想都不成立。


    更何況,齊王還有其他困惑,“本王早幾年就有意提防,根本沒再繼續用這些香料,但毒還在發作,同樣是一個月兩次。”


    虞衡頭也不抬,仔細分辨著各色香料,淡淡道:“王爺先前處置那麽多人,他們總有辦法將東西用在您身上。”


    這倒是。


    齊王不再說話,掏出幾個小香囊,每個香囊裏頭都裝了一點香料,裝好遞給虞衡,“這些你拿回去,若是能配出出雲丸,再用這些香料試試,看它們是不是能引出出雲丸的毒性。”


    虞衡也不推辭,伸手接了,故意打趣道:“你這隨便一開口,我又多出不少活幹了,等到忙完後,我再來找你要報酬。”


    “隨便你,這些香料全送你都行。”齊王很是大方,見虞衡答應回去後好好研究一下香料和出雲丸之間的關係,齊王更覺心中一定,隱隱有預感,困惑了他多年的問題這一次終於能得到答案,幕後之人估計還有大動作,想來這次一定能將他給揪出來!


    心情大好之下,齊王見虞衡還這麽糾結於報酬之事,也忍不住笑道:“你醫術這麽好,不若弄個治掉發禿頭的方子來,準保朝堂大半官員舉著銀票求你給他們開藥方。”


    真以為朝堂上禿頭的隻有鞏尚書一個呢?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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