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國力強盛,哪怕戎狄使臣恨虞啟昌恨得牙癢癢,這回被虞衡暴揍一頓,又被虞啟昌當狗一樣踹翻在地,戎狄使臣也隻能憋著。


    虞啟昌這回可生氣了,戎狄使臣憋屈,虞啟昌心情還不痛快呢!作為一個為兒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虞啟昌能這麽放過想對他兒子下手的王八蛋?


    要不怎麽說戎狄使臣腦子不好使呢,他們就算直接對虞啟昌動手,都好比背地裏對虞衡下黑手強。哪個正常的爹不護崽?尤其虞啟昌格外護短,你傷了他家孩子,回頭他就能扒掉你一層皮。至於戎狄使臣也被虞衡打了,還是吃虧的那一方?對不起,沒看見,動了我兒子就得付出代價。


    使臣進京都是有任務的,大宣雖然瞧不上這些邊陲小國,但人家好歹也是個國家,又放下了身段來給大宣進貢,這等長臉的事兒,景隆帝也不可能不接待他們。


    作為景隆帝的心腹重臣,又是威震邊關,令戎狄聞風喪膽的殺神,虞啟昌當然要出現在這皇家宴會上鎮場子。


    虞衡知道這事兒後,就猜到了他爹可能要搞事情,在他爹出門時還特地跑出去小聲叮囑了一句,“您可別為了給我出氣就惹了陛下不快啊!”


    “臭小子,就愛瞎操心!”虞啟昌順手給了虞衡腦門兒一個彈指,不在意地笑道,“陛下的性子,我心裏有數。各國使臣進京,名為進貢,實則也存了幾分挑釁的心思。我大宣若是不強硬一點,他們還以為我們是沒了牙的老虎!”


    行吧,您心裏有數就行。虞衡覺得今天的宴會肯定會特別刺激,瞧著那天戎狄使臣對虞啟昌的怨恨,他們覺得不可能忍著不搞事情。


    摸著良心說,虞衡還有點期待戎狄使臣搞事情。虞啟昌智商在線又深受景隆帝信任,大宣國力強盛,戎狄使臣想搞事情,吃虧的一定不可能是大宣。虞衡還挺想看到戎狄使臣自打臉的憋屈模樣。


    說白了,虞衡就是記仇,戎狄使臣越慘越好。


    不過,虞衡又想起來之前來衙門的雍然使臣,忍不住問虞啟昌,“雍然人和戎狄人的關係很好嗎?上回在衙門,戎狄使臣分明還想動手,結果雍然使臣三言兩語就讓他們低了頭。同為小國,戎狄人戰鬥力還比雍然更強一些,怎麽這麽聽雍然人的話?”


    “這就說來話長了。當年戎狄王還在時,便與雍然交好。他們需要的布匹糧食和奴隸,都要從雍然人手裏頭買。雍然人到處跑,有商路的地方就有雍然人,其他小國也得給他們一點麵子,萬一人家手裏就有你急需的東西呢。雍然人也十分會做人,手段八麵玲瓏,就是商戶那套和氣生財的做派,在邊外,就屬他們人緣最好。別說邊外了,就算在大宣,雍然人也是各國中待遇最好的。他們運來京城的寶石香料和各色小物件,尤為受京中權貴人家的喜愛。齊王最愛西域那邊的犀角香,每回雍然商隊進了京,定會往王府送上許多香料。”


    虞衡不由抽了抽嘴角,壓低了聲音問道:“傳聞犀角香,燃之有異香,可與鬼神通。齊王怎麽會喜歡這個?”


    “這等怪力亂神之說,你們讀書人不是不信的嗎?齊王也別的喜好,就愛香料,陛下也寵他,六位皇子中,除了太子,就屬齊王最受寵。你方才這話可別往外說,齊王性子古怪,聽了後指不定會幹出些什麽事來。”


    虞衡認真點頭,“放心吧,皇家之事,我絕不多話!”


    虞啟昌這才點點頭,又拍了拍虞衡的肩,笑著調侃道:“行了,不是說考狀元,還不趕緊回去看書?”


    虞衡皺了皺鼻子,覺得他爹最近真是太興奮了,可能是會試就快到了,一直盼著他能考個會元回來,再把狀元拿下,光宗耀祖成就達成,完美。


    虞衡聽話地滾去學習了。


    皇宮內。


    雍然使臣率先舉杯,“皇帝陛下,我王特派我等前來,為陛下獻上我王的祝願。祝陛下聖體安康,萬壽無疆。您的威名已經傳遍西域各國,我王心慕大宣文化,願意臣服於陛下,特送王女贈與陛下,永結兩國之好。”


    其他國家的使臣一聽,紛紛在心裏呸了雍然使臣一口,果然當慣了奸商,就會搶好處!


    有了雍然使臣開頭,其他國家的使臣也顧不得矜持了,趕緊獻上自己帶來的寶物,寶石金玉之類的東西數不勝數,還有一件用孔雀翎羽綴成的披風,華彩奕奕,美不勝收,在座的娘娘們當即就挪不開眼了。


    虞啟昌也多看了一眼,暗自琢磨道,也不知道這披風暖不暖和,要是暖和,回頭也給兒子弄一件來。


    更加讓人想吐槽的是,這些個使臣就商量好了似的,大半都帶了位公主過來,說是要跟大宣聯姻,代表兩國的友誼。


    一下子就多出來好幾位外族公主,景隆帝也有些無奈。他早就過了愛女色的年紀,這麽多公主全扔在後宮也不太好,便將目光放在了皇子和大臣們身上。


    感受到景隆帝若有所思的目光,諸位大臣皆是背後一涼,這些個公主雖然尊貴,但身份很要命啊,基本上誰家兒子娶了她們做正妻,基本就別想往高位爬了,就是個吉祥物的命。


    這誰能願意?


    這時,東戎狄使臣開始搞事情了,對著景隆帝道:“前些日我們同靖安侯的小兒子起了點衝突,還鬧去了衙門。我們王女心慕靖安侯幼子的英姿,請陛下成全我們王女的一片癡心。”


    這話,在場眾人就沒一個信的。靖安侯都把你們戎狄拆成五個部落了,你們王女還能心慕他兒子?怕不是想進侯府給靖安侯一家下毒吧?


    不過人家都拿姑娘家的心意說事了,若是拒絕,倒顯得有些不近人情。景隆帝微微皺眉,看了虞啟昌一眼,正要開口,就見虞啟昌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淡淡道:“想進侯府?你們東戎狄的王女還沒這個臉麵。不過你們的王確實該感謝本侯,若不是本侯當年砍下戎狄王的頭顱,你們幾部的王也未必有機會當上王。”


    戎狄五部使臣:……果然虞啟昌是這世上最可恨的王八蛋沒有之一。這麽不要臉的話也說得出來!


    大宣君臣暗笑,紛紛向虞啟昌投來讚賞的目光。


    雍然使臣見狀,微微一笑,“巧了,我們王女有幸在江南見過虞三公子的風姿,對他傾慕已久。不知侯爺可否允諾這樁婚事?”


    虞啟昌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這一個個的都把王女的目標往虞衡身上引,還能不是衝著靖安侯府來的?這雍然使臣一開始還說將王女送給陛下,轉頭就說王女傾慕虞衡,陛下再大度,心裏能沒點芥蒂?


    馬上就要會試了,雍然和戎狄使臣聯手來上這麽一招,真是其心可誅!


    虞啟昌當即就翻了臉,“我兒同好友前去江南,幾經波折才回京。你們王女當日在江南,有何居心?”


    天降一口大鍋,雍然使臣趕緊彎腰,誠惶誠恐地解釋道:“我們雍然人生性喜經商,王女心慕大宣繁華,同商隊去了江南行商,萬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心!”


    齊王微微皺眉,抬頭直直望向虞啟昌,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淡淡道:“侯爺不願這樁親事,回絕便是。莫非父皇還能強逼你應下不成?”


    “三弟,你喝醉了。”太子給了齊王一個警告的眼神,笑眯眯道,“婚姻是結兩姓之好,靖安侯幼子,孤亦有所耳聞,尚且年少,如今正在家一心備考,還沒開竅,怕是與王女無緣了。”


    景隆帝嘴角含笑,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等太子說完後才笑道:“是極,靖安侯府好不容易才出了個會念書的後輩,你們要是亂了衡兒的心思,當心靖安侯抄刀跑去雍然找你們算賬!”


    雍然使臣聽景隆帝話中對靖安侯多有維護,心下暗暗遺憾,麵上卻恭敬道:“陛下所言甚是,是我等僭越了。”


    王女之事這才告一段落,景隆帝最後拍板,幾位皇子一人一個,宮裏再進一個,齊活。


    虞啟昌參加宮宴回來就趕緊跟沈氏商量,“衡兒的婚事,你也該相看起來了。多去外頭走走,也邀些女眷來府上聚一聚,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該定還得定下來。”


    沈氏頓時疑惑,“怎麽這般急?你之前不是說不必費心,等衡兒中了狀元再說嗎?”


    虞啟昌便把在宮宴上的事說了,聽得沈氏眼中怒火直冒,恨不得拎著鞭子將那一幫黑心肝的使臣抽成陀螺。


    冷靜下來後,沈氏才道:“我先仔細看著吧,反正這幫狗東西也該離京了,時間一長,陛下也就忘了此事。我可是答應過衡兒,他的婚事,得跟他商量商量。”


    “就他主意多。”虞啟昌歎了口氣,又擺了擺手,“罷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害不了人惡心人。你說的是,等他們滾蛋了,侯府就安生了,不必心急。娘的壽辰就在殿試後不久,你好好準備,明年咱們家定然好事連連,備喜宴的地方多了去了。”


    “還用你說,我都記著的!”


    虞衡還不知道,高大上的宮宴上,他這個沒資格到場的人竟然還當了回主角,在文武百官和各國使臣麵前刷了一回存在感。


    有腦子的明白這是戎狄和雍然故意在惡心虞啟昌,某些沒腦子又想一舉成名的禦史,就仿佛找到了什麽人生新目標一樣,一雙眼珠子死死盯著靖安侯府,就想找機會參靖安侯一本,成全他們不畏強權的清名。


    好在虞衡確實沒有任何小辮子可抓,答應虞啟昌一心備考後就沒踏出過侯府大門,使臣團遞給他的帖子,全都被虞啟昌給擋了。


    戎狄使臣本來還想搞事情來著,結果虞衡根本不配合,門都不出,他們想搞事也找不到對象啊。虞啟昌和虞錚又都彪悍得很,人家走的就是猛將路線,一言不合就動手,錘你一頓還要罵你上趕著找打,明知道雙方仇恨比海深,還故意貼上來,那不是找打是什麽?靖安侯那女婿倒是個文官,但那小子也是個滑不留手的貨,這頭剛跟他搭上話,那頭就猝不及防被他推進坑裏,殺人不見血,比靖安侯父子還過分。


    使臣團幾經試探,碰過無數次壁,終於放棄了靖安侯府這塊硬骨頭,心裏罵罵咧咧,這一家子就沒個正常人!


    靖安侯府這邊無懈可擊,使臣團便在其他人身上下功夫。這段時間他們忙得很,京城但凡有點名氣的人家都去上門送禮套交情。


    虞衡被虞啟昌按在家中不許出門,輾轉從虞錚嘴裏套出了事情的真相,整個人都不好了,什麽情況,為毛都要盯著我的親事,我改了個名叫唐僧嗎?


    虞錚則鄭重提醒虞衡不要出門,“那些王女還沒入各王府,萬一有個使壞的賴上你了,皇子們的臉麵不大好看。陛下雖然明事理,到底還是會心疼兒子,你就委屈一段時間,別出門了。”


    這年頭兒,男孩子在外,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免得有人故意碰瓷,一個不留神就坑了全家。


    見虞衡一臉茫然還沒回神的模樣,虞錚又拍了拍他的肩,沉聲道:“反正你平常也喜歡窩在家睡覺,這些日子就繼續睡吧。當然,成天睡也不行,你若是有空,給元晝開開蒙也行,筆墨紙硯我都備好了……”


    虞衡見親哥又開啟了話癆模式,點頭應了一句就趕緊開溜,“知道了,我這就看書去!”


    過完年後,陸陸續續有士子進京,離得近點的先到京城找好住處,打聽好主考官的喜好,又買了主考官所著的書後便閉門苦讀,囊中羞澀的,大多都在郊外佛寺中借住,過的很是窘迫。


    虞衡經常聽沈氏兄弟吐槽說最近士子越來越多,一個個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坐在茶樓高談闊論指點天下,簡直跟喝醉了似的,狂得不得了。


    沈氏兄弟提起這幫外地士子也沒個好臉色,還在那兒逼逼賴賴,“他們哪兒來的臉瞧不起我們?我們雖然是紈絝,也不像他們似的天天逛女支院啊!再說了,我們也憑本事考上了武進士,就等著朝廷授官了。他們這幫人,還不知道有多少要哭著離開京城呢。真以為進了京城就能穩穩考上進士了?天真!


    不是我們瞧不起他們,自打外地士子進京,據說京中青樓的生意都好了許多,老鴇們可高興了。就這樣,還想著考進士?做夢去吧!”


    這確實是事實。京中有名的那幾個青樓都在會寧街,那條街離貢院就隔著一條桐安街。外地士子進京趕考,就跟後世考研訂酒店似的,總得找個離考場近的地方住著吧?正巧會寧街那邊離貢院近,價格還便宜,這些考生不就都往會寧街去租房了?周圍那麽多誘惑,又有些個風流才子勾著他們去尋歡,意誌不堅定的,還真就被忽悠瘸了,陷入了溫柔鄉中無法自拔。


    虞衡知道這消息後也隻是淡淡一笑,心說這麽容易就被人給忽悠瘸了,這回會試,估計這幫人懸得很。


    不過既然提到青樓……虞衡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出另一位風流才子的身影。他之前去江南時,那位江南第一才子江弈然,不就是個住在花船上的家夥,還三番五次邀請虞衡去青樓見識一番來著。


    人就是經不起念叨,虞衡剛回想起了江弈然這個人,江弈然就進了京。這位仁兄作風不改,進京後直奔青樓,其他考生好歹也就隔三差五地去一趟,這位倒好,幹脆住在樓裏了,每日同花娘飲酒作樂,興致來了便寫詩作詞送予花娘,短短幾日就重現了他在江南的風光,人家花娘都不願收他的銀子,就為了聽他說幾句好聽的話,甚至為了求他寫一首詩,反過來哄他開心。


    虞衡:………吃軟飯還能這麽吃?江弈然實屬牛逼。


    展平旌幾人也是聽到江弈然在京城鬧出了這麽大的名聲後才知道這貨也到京城了,想著當初在江南時也和他有過幾麵之緣,這人的才華也確實出眾,展平旌幾人便邀江弈然在折桂樓一敘。


    折桂樓最近生意極好,就這名字都有士子樂意來裏頭蹭個好兆頭。


    江弈然還是那副風流做派,外袍鬆鬆垮垮,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臉頰上還帶了道紅印子,見了虞衡便是一笑,“喲,許久不見,三公子愈發俊俏了。這回會試,想來三公子已經勝券在握?”


    江南文氣最盛,換成以往,江南士子進京,見了京城士子,眼睛都是長在腦袋上的。不過虞衡去年才去江南挑穿了江南最負盛名的思源書院,連江弈然也不是他的敵手,順便還幹掉了向齊這個偽君子,在江南士子中闖下了偌大名聲。


    是以,這屆江南士子,在京城低調了許多。最高調的就是江弈然這貨,進京就傳出了偌大的風流名聲,誰都騷不過他。


    展平旌對江弈然這副模樣很是看不慣,擋在虞衡身前,嫌棄地瞟了江弈然一眼,撇嘴道:“你就不能收斂一點?風流名聲是什麽好名聲不成?”


    江弈然笑得囂張,“我樂意!”


    展平旌險些被他給噎死,氣鼓鼓地瞪著他。虞衡見狀,正要打圓場,就聽隔壁桌有人笑道:“會元大熱門人選都到齊了,大家仔細看看啊,江弈然也更看好虞衡!”


    “這樣啊,那虞衡的賠率是不是又要低一點了?”


    虞衡頓時一頭霧水,偏頭問沈修,“這都幹嘛呢?什麽賠率?”


    沈修歎了口氣,“京中賭場給我們開了個賭局,賭這回會試的會元花落誰家?目前上榜的有你、我、展平旌,再加江弈然。鑒於你曾經打敗過我們三個,所以你奪魁的呼聲最高,賠率也最低。”


    虞衡摸了摸下巴,略微有點心動,“不如我也去給我自己下個注?”


    沈修等人:………論臉皮厚還得看虞衡,一般人說不出這話來。


    會試在二月,很快就到了。


    和鄉試一樣,會試也要考三場,每場考三天。這就意味著,虞衡又要像上次鄉試那樣,在號房裏待上九天六夜。


    鄉試在秋季,好歹不會讓人凍成狗,就貢院那頭頂透光的號房,虞衡真擔心考試那幾天下大雨,那大家的試卷就真的要泡湯了。


    吐槽歸吐槽,試還是要考的。


    考過那麽多回試,虞衡對這套流程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淡定地踩點來到貢院門口,再次看到了蕭蘊的身影。


    武舉隻考鄉試和殿試,蕭蘊已經成功拿下本屆武狀元,承恩公還大宴賓客來著。虞衡也抽空去祝賀了蕭蘊一回,據說,蕭蘊這個武狀元來得也比較艱辛,差點又被景隆帝忽略掉,好在景隆帝身為帝王,意誌更堅定,又有太後和承恩公的麵子在,當然,主要還是蕭蘊本人足夠優秀,這個武狀元毫無疑義的落在了他頭上。


    承恩公不再為蕭蘊發愁,蕭蘊自己也放鬆了許多,這會兒還和虞衡開玩笑,“我好歹也算是個狀元,給你沾沾我的喜氣,也考個狀元回來!”


    說完,蕭蘊又對虞衡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也買了你中會元,贏了就請你喝酒!”


    虞衡沉默了片刻,重重一拍蕭蘊的肩膀,“兄弟,有眼光!”


    為了不讓蕭蘊虧錢,也得把這個會元給拿下!


    虞衡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隊伍中,然後就在檢查時被凍成傻子。京城的二月份,氣溫估摸著還在三四度左右,把外衣一件件脫了讓衙役檢查,北風再那麽一吹……科舉果然是件要命的活。


    虞衡也隻能慶幸,好在考完這次後就再也不用受罪了,殿試隻要考一天,還在四月份,那會兒天氣也好,不冷也不熱,最適合考試。


    【宿主能不能靠譜點,會試還沒考就想著殿試了?甭管現在有多冷,趕緊的,把衣服穿好,找到號房,準備考試!】


    虞衡撇嘴,麻利地將衣服穿好,帶上自己的考籃和火爐,前去找號房。


    這一回,虞衡分到的號房比鄉試時略好一點。好歹這號房頂上沒洞,不用擔心漏雨問題,虞衡晚上睡覺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這次會試的主考官正如之前展平旌等人猜測的那般,是楚次輔。虞衡也拜讀過楚次輔的文章,發現他尤愛用典,有時候一句話就化用了三四個典故,用的還都是比較生僻的典故。學渣如沈氏兄弟,念了這麽久的書說不準都看不懂這位大人的文章。不過這位次輔的文章風格倒是很是大氣,讓人讀了之後便覺一股浩然正氣撲麵而來,應該是位端方正直的君子。


    虞衡自從學醫時發現了係統的正確用法後,後續騷操作越來越多。比如這次,他就將楚次輔的文章拿去給空間名師分析,能被係統收進空間的名師,水平自然不用多說,碾壓楚次輔肯定是沒問題的。虞衡呈上去的那篇文章,被大佬批得很慘,挑出的小毛病一堆一堆的。


    係統本來以為虞衡想走和楚次輔同樣風格的路線,以求讓楚次輔另眼相待。後來才發現,它還是太天真,人家虞衡直接反其道而行之,淨給楚次輔挑毛病,寫反駁的文章,再讓名師一遍遍修改,爭取達到讓楚次輔看不慣又幹不掉他的效果。


    係統:………


    為何我的宿主腦回路永遠這麽異於常人?


    虞衡卻振振有辭,“楚次輔這樣認死理的人,隻要我言之有理,他不能駁倒我,就不會故意絀落我的文章。相反,若是我的文章真的能讓他心服口服,本屆會元就該是我的,無可爭議。”


    有名師兜底,虞衡愈發浪得厲害,一點都不怕自己浪翻船。開玩笑,係統名師是何等巔峰的存在,有了他們提點自己,自己就算是頭豬也該開竅了。


    更別說虞衡的智商突破七十後,腦子瞬間活絡了許多。擱以前,他還想不出這麽風騷的操作。


    會試的題型和鄉試差不多,對於四書五經相關的題目,虞衡已經刷題刷到吐了,有些題目隻看前半段就能猜出後麵的問題,答得那叫一個順溜。


    讓虞衡鬱悶的是第二場的斷案題。後世有句至理名言叫勸人學法,千刀萬剮。如今虞衡碰上的律法題,也處於這狀態。就跟後世法學生法考碰上的一堆能逼死人的變態題目一樣,這回,楚次輔也給考生們放了個大招,五道斷案題一道比一道讓人頭禿,第一道還好,隻是讓考生簡單答一下竊取財物該如何判罪。後麵的題就開始放飛自我,就跟後世某字母站的某位法考老師嘴裏的張三似的,犯下的案子千奇百怪,似乎每條律法都能對得上,以哪一方為主,按哪條律法來判都讓人難以下手,就算是數罪並罰,主次關係也摸不太清。要不是虞衡將《大宣律》背了不下百遍,又曆經名師的千錘百煉,這會兒也得像其他人一樣傻眼撓頭,完全不知道從何下筆。


    讚美係統,楚次輔給考生準備的這些坑,係統名師都提前把虞衡推進去過。虞衡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憑本事從坑底爬了出來,這會兒再次見到這些變態的斷案題,真是既心酸又竊喜,理清了思路後便開始作答,思緒越來越流暢。


    虞衡的答題速度是刷完了一屋子的真題後練出來的,一旦理清思路,下筆便如有神助,一筆大氣端方的顏體尤為賞心悅目。解決完這些題後,虞衡就碰上了最後一道賦詩題,題目為“黃花如散金”。


    虞衡見了這題目,下意識地以為這題目出自《禮記月令》中的“季秋之月,菊有黃花”之意,正準備提筆寫菊花詩,虞衡又突然頓住,心說按照楚次輔愛出偏題的性子,這題不可能這麽簡單。


    這一思索,虞衡猛然頓悟,發現了其中的坑。這哪是《禮記》中的句子,分明是前人所做的一首詩,“青條若總翠,黃花如散金”,寫的也不是菊花,是油菜花!


    虞衡當即擦了擦汗,心道好險。這題出的,四書五經律法都沒用,還得靠平日裏的積累。這首詩又並不算出名,也不知有多少倒黴考生要掉進楚次輔的陷阱裏。


    三場考試答完,虞衡自覺完美避開了楚次輔設的所有坑,還在最後一篇策論中用上楚次輔最不喜的觀點,博古通今,邏輯縝密,楚次輔哪怕再看不慣,也不得不承認這絕對是篇好文章。


    虞衡這會兒可得意了,以往都是他被主考官牽著鼻子走,放低身段迎合主考官的喜好。這回他終於支棱起來了,還能和考官對打,這可太厲害了,古往今來,他該是考生第一人!


    這麽想著,虞衡便神清氣爽地走出了考場,腳步輕快麵帶笑容,和其他愁眉苦臉的人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他這一副“爸爸考完就知道第一穩了”的自信姿態,看上去尤為刺眼,有幾位心態不太穩的考生當場就炸了,“有些人,做人可別太自信,真以為別人追捧你幾句就能中會元了。榜還沒出,可別太招搖了!”


    虞衡好脾氣地對他一笑,“我雖不才,應該比你這個錯把油菜花當成菊花賦詩一首的人要考得好。”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炸鍋了,一片哀嚎,“什麽?最後的賦詩題說的不是菊花?”


    虞衡放眼望去,考生們全都一臉崩潰,如喪考妣,隻有江弈然幾人神情自若,想必也成功避過了楚次輔的坑。


    見小夥伴們都成功避坑,虞衡更為高興,繼續好脾氣地向他們解釋了一番題意。


    這一解釋,大半考生心態全崩了。剛才那個對著虞衡開嘲諷的考生更是以頭搶地,哭嚎不止,“竟然不是菊花!老天!我竟然又寫錯了!”


    聽他這話裏的意思,他這回還不是第一次考,也是倒黴。虞衡瞧著他這模樣怪淒慘的,也沒計較他剛才酸自己的事,反而同情地安慰了他一番,“你看看周圍,和你做錯的人多了去了,大家都錯了,成績也差不多,你還有機會。”


    那人哽咽不止,淚眼朦朧地看著虞衡,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抽噎了一把,堅強地站了起來,“你說得對,會試取三百人,我隻要比他們考得好就行!”


    其他人:………巧了,我們也是這麽想的。


    沈氏等人看著虞衡一路順風順水地考到會試,內心也膨脹了,見虞衡回來,都不像以前那樣擔心虞衡考不考得上,張嘴就問:“怎麽樣,能拿下會元嗎?”


    虞衡也沒客氣,“不敢肯定,但十之八九會是我。”


    “這不就是你了嘛!”沈氏一拍手,“趕緊去收拾收拾,娘讓小廚房給你準備了一桌好吃的,等會兒就吃個夠。這幾天你在貢院裏可受苦了,瞧著臉上都少了點肉,趕緊補回來才是!”


    有種瘦叫親娘覺得你瘦。虞衡覺得自己的體重根本沒變,沈氏完全是親媽眼發作才覺得他瘦了。但好吃的還是要吃的,這幾天在號房隻能吃點幹糧和簡易的飯菜,確實該改善一下夥食了。


    會試放榜很快,十日後便出了榜,虞衡一大早就被沈氏催著來折桂樓等放榜,這會兒正用手撐著頭假寐,就聽見外頭一陣敲鑼打鼓,一行衙役吹吹打打,喜氣洋洋地來到虞衡麵前向他道喜,“三公子大喜,高中會元!”


    雖然有心理準備,虞衡還是笑咧了嘴,樂嗬嗬地給衙役們發賞錢。衙役們掂了掂錢袋子的分量,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又接連說了好些吉祥話才離去。


    虞衡則被眾多士子圍著道喜,眾人看向虞衡的目光也很是複雜,尤其是知道虞衡底細的,心裏真是五味雜陳。看看人家,半路醒悟開始念書,短短五年便一路考中進士,還全都是第一名,如無意外,下回殿試,狀元之位已經板上釘釘,大宣朝第二個六元及第的天才人物啊,經曆比方山長更傳奇,甚至考中進士的年紀還比方山長小上將近一輪,這他媽還是人能辦到的事嗎?


    這事兒就不能深想,人比人是真的會氣死人。仔細一比較就會發現,虞衡有多優秀,他們就有多廢物。人和人之間差距簡直比人和豬之間的差距還要大!


    虞家人聽到虞衡中了會元的消息也是喜不自禁,連中五元啊!後麵的殿試,隻要虞衡不考劈叉了,看在虞啟昌的麵子上,景隆帝也願意再成全一段連中六元的佳話啊!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虞衡這個狀元穩了,就連方山長也給虞衡送來一本珍本作為賀禮。


    科舉素來是國之大事,景隆帝自然密切關注各方的消息。聽聞此事後,景隆帝便淡淡一笑,回想起虞衡打馬球的模樣,自言自語道:“倒是個難得的好苗子。”


    四月份的殿試,虞衡心態穩的一批,沈氏也很淡定,對著虞衡一揮手,“兒啊,娘讓人熬了雞湯,等你回來再喝。別想太多,不說拿狀元,三鼎甲一定有你的份!”


    虞衡點了點頭,整理了一番儀容才在虞啟昌和虞錚的陪同下前去朱雀樓門口等著進宮參考。


    作為五元得主,虞衡無疑是本屆考生中最為耀眼的存在,毫不誇張的說,在虞衡麵前,其他人全都黯然失色。實在是虞衡的實績太能打,又有方山長珠玉在前,所有人對虞衡的期待值猛然拔高,都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在這樣的情況下,其他人就不夠顯眼了。


    保和殿中,虞衡頂著來自四麵八方好奇的目光,從容不迫地站在最前麵。眾人見他還不到弱冠的年紀,心中便不由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這等驚才絕豔的少年,大宣開朝以來從未有過,也不知陛下聖意如何。


    景隆帝若是能讓大臣們猜透他的心思,也白當這麽多年的皇帝了。目光略微掃過虞衡,便讓人發卷,讓虞衡等人開始考試。


    不得不說,太過出眾有時候也並不是什麽好事。比如現在,殿內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目光都落在虞衡身上,心理素質差點的,能被他們看的當場手抖,思緒紊亂想不出任何思路來。


    但虞衡是一般人嗎?這貨沒遇到係統之前心態都穩的一批,有了係統後就更不用說,係統名師給了他鎮定自若的勇氣,哪怕景隆帝現在就站在他邊上,認真地看他答題,虞衡也穩住了。不但穩住了,他還徹底無視了景隆帝,一門心思提筆答題。


    景隆帝見狀,眼中不由露出一絲笑意。許是為了考驗虞衡,景隆帝一直站在虞衡身邊,直到他答完所有題目為止。


    這要是擱後世高考,哪位監考老師敢這麽幹,早就被投訴了。但這會兒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虞衡心裏有再多的不滿也隻能忍著,化悲憤為動力,超常發揮,寫出了一篇讓人拍案叫絕的好文章。


    其他人見狀,心下暗暗佩服,別說沒見過聖顏的考生了,就算是殿中經常能見到景隆帝的官員們都對虞衡敬佩不已,能在陛下的凝視下從容答題,光是這份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的鎮定氣度,就強過世上九成九的人了。


    景隆帝不但給虞衡帶來巨大心理壓力,還接過虞衡的考卷仔細看了看,虞衡隔壁那位老兄一個沒扛住,手一抖就毀了半張試卷,嚇得趕緊跪下磕頭,“草民禦前失儀,請陛下恕罪!”


    景隆帝當然不會降罪於他,其他人也明白了虞衡到底承受著多大的壓力,把自己代入虞衡,隨便一想都覺得窒息,對虞衡更加敬佩,覺得他不愧是能連中五元的狠角色,這麽大的壓力都能頂得住,這回拿個狀元,也是應有之義。


    有了虞衡隔壁那位倒黴蛋做對照組,景隆帝終於不再站在虞衡身邊,踱著步子走到龍椅麵前慢慢坐下,等著其他人答題完畢。


    虞衡差點撓頭,當場給景隆帝表演了一個瞬間懵逼,茫然又無辜地看向景隆帝,眼中還有一絲委屈:您把我試卷拿走了,我現在幹站在這兒幹嘛呢?


    景隆帝見狀,眼中笑意更濃,卻不開口,任由虞衡在那兒站著,一直等到暮時交卷,處於懵逼中的虞衡才跟隨著眾人一道離開皇宮。


    不過虞衡這回也沒白站,次日放榜,虞衡果然被景隆帝欽點為狀元,名字高高掛在榜首。


    虞衡高興到極致,瞬間覺得有些不真實,忍不住對著係統嚷嚷道:“係統,你看見了嗎?我做到了!我真的連中六元,完成了這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標了!”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階段的目標,撒花~~等會兒,宿主你要去哪兒?】


    虞衡一骨碌竄進馬車,吩咐車夫馬上回家,嘴裏念念有詞,“努力了這麽久,終於完成了這個偉大的目標,不得回去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可憐的我,這幾年都沒怎麽睡過一個好覺。你別煩我,也別讓我進空間學習,達成第一目標總該讓我透透氣吧?我就想睡個覺,你別嗶嗶了啊!”


    係統:…………不愧是你。


    連中六元的鹹魚,本質還是鹹魚,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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