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蕭玄夜就感覺自己搖搖晃晃的,勉強睜開眼,入眼便是昏暗的天空。


    天已經亮了,隻是十分昏暗。


    視線轉動,旁邊都是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災民。


    蕭玄夜暈過去後盛暖背著他到了大路上,然後就遇到了一波災民。


    看到她背著個人,一個災民就主動讓盛暖把人放到他的板車上……那男人板車上放著一些鍋碗被褥還有一個昏昏欲睡的小孩子,旁邊是他妻子。


    他們明顯也處境艱難,可看到盛暖背了個人,還是出聲幫助了。


    盛暖道謝後把蕭玄夜放到板車上,等到災民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拜托那對災民夫妻幫忙照看一下蕭玄夜,她轉身朝樹林裏走去說去找點吃的。


    樹林裏的樹皮都被扒了不少,能吃的基本都已經被人弄走吃掉了,看起來十分荒涼。


    盛暖知道,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除了天災,還有人禍。


    南蠻進犯的戰事過去還沒多久又逢災年,可唐皇被奸臣蒙蔽,隻知道四海升平,增加賦稅修建行宮,讓本就遭災的百姓更加難以生存。


    若非唐皇昏庸,原劇情中謝羽辰趁著暴亂起義逼宮造反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在樹林裏走了一圈,她從空間裏拿出了幾個土豆,然後回到災民休息的地方。


    大多數災民都已經放棄了尋找吃食,隻是癱坐在路邊恢複體力,等看到盛暖揣著好幾個碩大的土豆回來,那些人都驚到了。


    回到那一家三口和蕭玄夜身邊,盛暖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遞給滿臉愁苦的女人:“令郎應該是染了風寒,我見他已經發熱了,這藥汁是一位大夫配的,專治風寒,你分三次喂給他。”


    那婦人一愣,眼睛刷的就亮了。


    孩子生病當娘的自然憂心忡忡,可他們連吃食都尋不到,又哪裏能給孩子看病。


    婦人半點也沒懷疑猶豫,千恩萬謝接過瓷瓶,小心翼翼倒了一些到孩子嘴裏,然後又把瓷瓶小心收好。


    “馬上要下大雨了,你們休息會兒盡快趕路吧,我們就此別過。”盛暖把那一捧土豆放到一家三口的板車上,然後背起蕭玄夜。


    那婦人一愣,有些擔憂:“姑娘孤身一人帶著個病患怎麽可以,若是不嫌棄,可與我們同行。”


    盛暖之前是想讓腿上的傷休養一會兒,現在眼見大雨將至,她才打算離開。


    畢竟她不是真的在逃荒,也沒時間慢慢悠悠一步步往前。


    那些土豆和藥就當是謝禮,再好一些的東西她也不能給……逃荒路上,所有人都麵臨著生死考驗,她給的多,不見得是好事。


    道謝後,盛暖背著蕭玄夜率先離開。


    那婦人頓了頓,轉身跟自家男人說:“當家的,那姑娘說要下大雨,不然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旁邊有人嗤笑了聲:“她是雨神娘娘嘛,說下雨就下雨?”


    天已經灰蒙蒙好幾天了,也沒有半點要下雨的征兆。


    婦人一頓,有些不知作何反應,再見到自家男人也明顯筋疲力盡需要休息,便沒再說什麽,停下來生火,拿出鐵鍋加了水,把土豆拿出三個,用一把鏽跡斑斑的小刀切開扔進去煮。


    他們一家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盛暖背著蕭玄夜快步往前,沒過多久,大雨忽至。


    她背上,蕭玄夜緩緩睜開眼……


    能感覺到冰冷的大雨落在身上,蕭玄夜趴在盛暖後背,視線裏是她半邊肩膀和踩在泥漿裏的腿。


    腿上一處在不斷滲出血跡,然後被雨水衝刷的暈染開來。


    她腿上有傷,卻這麽背著他不知走了多久……


    蕭玄夜眼睫顫了顫,然後低聲開口:“盛暖。”


    他說:“放我下來,我醒了……”


    盛暖聽到他的聲音都輕飄飄的就知道他並沒真的恢複。


    “前邊就是城隍廟,我們進去躲雨。”


    說完,她咬牙提速,然後背著蕭玄夜衝進了破敗的城隍廟裏麵。


    雖然破破爛爛,但因為人們對鬼神的敬畏,屋頂蓋的很結實,並沒有漏雨,所以廟裏還是幹燥的,地上還有好些幹草。


    城隍廟裏暫時沒有別人,盛暖把蕭玄夜放到幹草上,往神像背後轉了圈,然後拿了個木箱子出來。


    “我找到了些東西……”


    蕭玄夜雖然睜著眼,但意識並沒完全清醒,盛暖對從空間裏拿出的東西的解釋也很敷衍隨意。


    把旁邊破爛的桌椅幾下弄成木柴,她移出一小片空地生起火堆,然後蹲到蕭玄夜麵前:“你的衣服都濕透了容易得風寒,我替你把外衣脫下來烤烤……你同意的話就眨下眼。”


    蕭玄夜怔怔看著近在咫尺的盛暖。


    她的頭發濕漉漉的,因為淋雨,麵色有些蒼白,愈發顯得眼珠漆黑……竟是他從未發覺的通透。


    蕭玄夜眨了下眼,然後就見盛暖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外衣脫了下來,神情一片平靜坦然。


    把蕭玄夜的外衣架在一把破椅子上放到火堆另一邊,剛好擋住廟門口吹來的冷風。


    隨後,盛暖便在火堆上架起鐵鍋開始煮粥……


    蕭玄夜有一瞬間的迷茫:她從哪裏找來的鍋碗食材。


    可接著又隱約想起來好像是她剛剛說從神像後邊找到的……倒是運氣挺好。


    盛暖一邊煮粥一邊把蕭玄夜的衣服轉了個方向繼續烤。


    倒不是真的多貼心,就是想讓他趕緊好起來……又不能扔下他,總不能讓他永遠病懨懨的,還要人背。


    身後,蕭玄夜看到盛暖一邊做吃的一邊給他烤衣服,自己身上的衣服卻濕漉漉的沒有理會。


    他眼睫顫了顫,低垂下去……


    就在這時,廟門口傳來吵雜的聲音,片刻後,一群災民衝了進來,也是全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原本安靜的破廟裏變得混亂吵雜,幸好盛暖一開始就選了最裏麵靠牆角的地方,幹草比較厚實,也離門口遠一些。


    半晌,那些災民總算是安頓下來,開始生起火堆烤衣服,有人連火源都沒有,就拿著幹草從旁人火堆裏點火。


    但木柴有限,他們也不可能拆屋子,等到了後來,災民那邊就隻剩下三個火堆。


    能聽到有人凍得牙齒咯咯直響。


    也是這時,盛暖的瘦肉粥煮好了,香味開始在廟裏彌漫開來。


    越來越多的視線往她這邊看過來,其中還有人在咽口水……也有人看到盛暖孤身一個“弱女子”,身邊隻有個躺著的病號,眼神開始變得邪惡。


    這時,一個女人咬唇滿臉忐忑羞愧走到盛暖跟前。


    不等她開口,盛暖冷冰冰出聲:“沒有多餘的食物,不會分給別人。”


    災民太多,根本分不過來,隻要知道能從她這裏得到吃的,那些人就會一個接一個過來……


    那女人快哭了,從頭上拔下最後一根發釵:“姑娘,求你行行好可以嗎,我們大人可以不吃,小孩快兩天沒吃東西了……求您行行好。”


    盛暖抬眼,就看到女人身後,一個老太太抱了個小男孩,小男孩很瘦,顯得眼睛很大。


    盛暖頓了頓,默不作聲把剩下的粥盛出來遞給女人:“我自己的那份給你家孩子,再多也沒有了。”


    她示意空空如也的鍋。


    那女人不住千恩萬謝堅持把自己的發簪留下,端著那碗粥回去孩子身邊:“小寶,有吃的,有吃的了……”


    盛暖端起給蕭玄夜的粥,一邊攪拌一邊吹著,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


    “喲,天下還有這樣的活菩薩呢,自己不吃飯給別人吃,怕不是那箱子裏吃食還多著,卻不肯拿出來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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