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街上依舊熱鬧,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兩步。


    “殿下!”


    祁丹朱聽到君行之的聲音,愣了一下,飛快喊道:“停車!”


    她掀開轎簾抬眸望去,月光傾灑在地上,君行之拿著月亮燈跑了過來,容貌雋秀,身材頎長,周圍人群熙熙攘攘,唯獨他入了祁丹朱的眼。


    祁丹朱彎唇,目光沉靜地看著君行之,星眸閃耀。


    君行之走至她麵前,將月亮燈遞給她。


    祁丹朱坐在馬車的轅座上,接過月亮燈,雙腿懸在空中愉悅地晃來晃去,明知故問道:“公子送給我的?”


    君行之喘勻了氣,輕輕嗯了一聲。


    祁丹朱眼中笑意愈濃,將月亮燈放到眼前看了看,燈上淡淡的暖光映在她的臉上,清澈的明眸裏透著幾分天真,顯得純潔而恬靜。


    君行之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忽然問:“你今日為何不幫那幾名百姓申冤?”


    “我為何要幫他們?”祁丹朱眨了下眼睛,心不在焉地反問,目光仍舊落在月亮燈上,舍不得移開。


    君行之抿唇,沉默不語。


    祁丹朱抬眸看他,悠然一笑,“君行之,別把我想的太善良,之前我說過,人都善於偽裝,現在我再告訴你,祁丹朱更善於偽裝。”


    君行之沉聲道:“我知道。”


    祁丹朱怔愣一下。


    君行之目光坦然地看著她,聲音低沉道:“雖然公主表現的一直很喜歡我,但是我看得出來,公主對我並沒有男女之情。”


    謊言猝不及防地被揭穿,祁丹朱麵上沒有驚慌,反而整個人輕鬆不少。


    她問:“你不相信我喜歡你?”


    君行之看著她的眼眸道:“我不知公主為何要表現得好像心悅於我,但我知道,公主看著我時,眼中並無情意。”


    祁丹朱勾了勾唇,被戳穿也渾不在意。


    她眼中盈滿笑意,問:“那你為何不當眾戳穿我?”


    君行之顯然也沒有為此生氣,他斟酌片刻,道:“我感覺公主不會傷害我。”


    “不會傷害你……”祁丹朱呢喃兩聲,含笑看著他,“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要相信我不會傷害你。”


    君行之看著祁丹朱彎彎的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祁丹朱莞爾,她抬起手裏的月亮燈,疑惑問:“你剛才不是說男子不可以輕易送女子禮物麽,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君行之斂眉道:“殿下剛才說我是你的朋友。”


    是朋友,可遵朋友之禮,贈送禮物。


    祁丹朱了然地點了點頭。


    君行之看著她,忽然笑了一下,“殿下剛才說我欠你二十三盞花燈,如今還上一盞燈,還剩二十二盞。”


    祁丹朱認識君行之以來,第一次看他露出笑容,如朗月,如清風,明亮皎潔。


    祁丹朱愣愣看了君行之一會兒,笑道:“那公子要記得,明年再送我一盞花燈。”


    一年送一盞,怕是要送上二十二年。


    人流如織,兩旁的寶馬香車滾滾而過,不時傳來說笑聲。


    君行之怔然看她。


    祁丹朱倏爾笑了笑,“張嘴。”


    君行之愣了一下。


    祁丹朱抬手往他嘴裏塞了一樣東西,溫熱的手指在他的薄唇上稍觸即離。


    甜蜜的滋味君行之的舌尖融化開,帶著桂花的清香,是桂花糖。


    祁丹朱盈盈笑道:“這是你朋友我給你的回禮。”


    君行之點了下頭,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桂花糖,總覺得嘴裏的桂花糖比往常吃過的桂花糖要甜一些。


    祁丹朱眉目如畫地笑了笑,聲音輕柔道:“既是朋友,公子喚我丹朱即可。”


    “丹朱……”君行之抬眸,不自覺喚了一聲,尾音在舌尖意猶未盡地滑過。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不會直呼祁丹朱的名字,可在這車水馬龍,煙花和花燈交相呼應的街頭,他不自覺說出了口。


    “嗯!”祁丹朱手裏拿著月亮燈,在熱鬧煙火中含笑點頭,笑容溫婉,姝色無儔。


    馬車滾滾離開,君行之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挪動。


    祁丹朱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裏,盯著手裏的月亮燈看了一會兒,斂起笑容,聲音清冷吩咐道:“去左翼將軍府後院。”


    “是。”車夫不敢多問,立即改了方向。


    夜幕深深,將軍府裏肅穆莊嚴,比白天要安靜許多。


    祁丹朱讓馬車停在沈府後門的小巷裏,吩咐其他人在巷口等候,不得靠近、不得偷看,隻留習綠一個人守在馬車前。


    祁丹朱安靜地坐在馬車裏,看著手裏的月亮燈,微微笑了笑,手指從月亮燈上輕輕滑過,像觸摸著柔軟的月光一樣開心。


    沈府後門的護衛們不知道這是九公主的馬車,看到有馬車停在門口,馬車裏的人卻沒有下來,不由不明所以地走上前詢問。


    “你們是何人?這是將軍府重地,閑雜人等不準靠近!”


    習綠麵無表情地掏出令牌,低聲道:“九公主在馬車內,你們不要過來驚擾公主鳳駕。”


    護衛們聞言惶恐不已,看著兩眼令牌,連忙躬身行禮,驚慌失措地請罪道:“小的們不知公主在此,驚擾了鳳駕,請公主殿下恕罪。”


    “起來吧。”習綠將令牌放回懷裏,冷聲道:“公主沒有怪罪你們。”


    護衛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不安問:“不知公主來此有什麽事,可需小的們進去稟報老爺?”


    習綠若無其事道:“公主今日路過沈府的時候丟了繡帕,特地前來尋找,現在深更半夜多有不便,公主想低調行事,不必驚擾沈大人和沈公子。”


    “是。”護衛們又問:“不知貴人可需小的們幫忙尋找?”


    習綠爽快道:“那就勞煩各位大哥了,那繡帕對公主很重要,諸位如若找到,公主必有重賞。”


    “是。”護衛們歡喜地應了一聲,連忙四處搜尋起來。


    習綠也在周圍找了幾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她才露出失望的模樣,讓侍衛們不用再找下去了。


    習綠輕輕敲了兩下馬車的木板,祁丹朱聞聲,坐在馬車裏幽幽歎息了一聲,“既然找不到繡帕,也隻能算了。”


    護衛們聽到公主的聲音,連忙跪地行禮。


    祁丹朱的語氣頗為失落,頓了一會兒,才揚聲吩咐回宮。


    護衛們恭敬行禮,不敢多看。


    馬車向前而去,夜色濃重,護衛們低頭跪在地上,沒有看到祁丹朱從懷裏掏出一塊粉色的繡帕,將繡帕從車窗裏扔了出去。


    夜涼如水,繡帕落在地上,跌跌撞撞地被微風卷起,吹拂飄落在小巷裏。


    一行人離開後,護衛們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們麵麵相覷,彼此都有些疑惑和驚訝,不明白公主怎麽會將帕子丟在這裏,也不明白公主為什麽要如此珍重地來尋找一塊帕子。


    一位眼尖的護衛看著地上的一角,輕輕眯了眯眼睛,忽然道:“那是不是就是公主的繡帕?”


    他連忙跑過去將繡帕撿了起來,繡帕精致華麗,布料細軟光滑,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用的東西,他心中一喜,轉頭想去追馬車邀功,可惜馬車早就已經跑遠不見了。


    他失望地站在路口,想了想,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轉身進了府裏,趕緊帶著繡帕去找公子沈厚。


    沈關山將軍睡得早,一般這個時辰早就已經睡下了,他不敢去打擾,沈厚公子睡得晚,這個時辰應該還沒有睡,他去找沈公子正合適。


    他心中有了主意,腳步走得愈加沉穩,沈公子心怡九公主已久,如今有這麽好的機會可以向九公主示好,沈公子定然開心,說不定開心之下,也會給他賞賜。


    他這樣想著,不自覺加快了腳步,神色有些興奮。


    沈厚正在院子裏練武,聽他稟報前因後果之後,神色一震,趕緊接過他遞過去的繡帕,麵上露出幾分驚喜之色。


    繡帕上帶著淡淡的香氣,一看就是女兒家的東西,沈厚不自覺拿起繡帕,著迷地吸了一口氣,繡帕上的香味已經被風吹得有些淡了,但是依舊能聞出是上好的香料。


    他眼中閃過興奮之色,神色激動地將繡帕展開,仔細看了一遍,他的目光似乎在尋找什麽,左右看了看,直到在繡帕右上角的位置上看到一隻栩栩如生的丹鳥,他的目光才驚喜地定住。


    他眼睛一亮,手指輕輕撫上那引頸展翅的丹鳥,手尖微微顫抖。


    傳聞九公主出生時,破曉的金光穿透雲層,雲層的形狀猶如鳳翎層層疊疊,泛著金色的光芒。


    人們都說九公主是真正的鳳凰命,是天命鳳女。


    鳳凰又名丹鳥,錦帝將九公主喻為丹鳥,柔妃娘娘為其取名丹朱。


    從那以後,九公主在宮中的一切用品上都會由繡娘繡上丹鳥,獨此一份,殊榮無限。


    如今這繡帕上繡的正是金翎丹鳥。


    沈厚激動得麵頰通紅,他仰天大笑了一聲,珍重地將繡帕收入懷中,貼身放好,當即豪氣地賞賜了那名護衛。


    “你表現的不錯,重重有賞!”他看著皇宮的方向,朗聲道:“明日,我會去宮裏親自將繡帕還給公主!”


    護衛喜不自勝,立即跪地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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