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裏真不錯,小是小了點,不過先生您喜歡就好。”


    管家拖了行李箱,行李箱上蹲著左顧右盼的小妹,小妹顯然對這個陌生的地方感到很新鮮,圓溜溜的眼睛裏寫滿了好奇,探頭探腦。


    新房子和景深原來的家一樣,地段優越的平層公寓,200多平的麵積不大不小,剛好能滿足他一個單身漢的所有需求。


    這套房子的原主人是個英國人,本來隻是出租,景深喜歡,就花了高於市麵的價錢直接買了下來。


    管家和小妹他接收了,景宅那套中不中西不西的大宅子他實在無福消受,他決定在這裏怎麽開心就怎麽過。


    管家卷起袖子,興致勃勃地要大幹一場,誓要將這裏打造成第二個溫馨之家。


    小妹從行李箱上跳下來,爪子在大理石地麵亂劃,在自己的新領地蹦蹦跳跳地巡視溜達。


    冷清的屋子裏馬上就有了生氣,景深坐在吧台,手指沿著杯壁慢慢滑動,這也算是一個另類的家了,隻是似乎少了點什麽。


    少了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他把徐谘羽的離開看作是一種類似於“報應”的行為。


    他在衝動之下拋棄了管家和小妹,所以很快地也受到了拋棄。


    一開始徐谘羽消失的那幾天,景深很有耐心,他想徐谘羽是要好好消化新的世界觀訊息,可是之後,一天又一天,徐谘羽消失得很徹底,徹底到令景深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景深低頭望向水杯,水杯裏映照出一雙沉靜的眼睛,他輕聲道:“自作自受。”


    公寓的南麵是一整麵落地窗,也符合景深的習慣和喜好,深棕色的自動窗簾縮在兩邊,窗外月色很好,照得這一整麵落地窗波光粼粼,景深坐在吧台,一口一口地喝著冰涼的酒,有很多話想說,可是聽的人不在。


    管家裏裏外外地打掃完後,保持著高昂的精力給小妹洗了個澡,把小妹洗得香噴噴,蓬鬆得像個雪球,他對小妹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仔細地給小妹把毛梳順,“你可要加油,千萬別讓先生再把我們趕走了,現在先生最在意的可就是你了。”


    小妹甩了甩腦袋,沒有“一代妖狗、魅惑君王”的自覺。


    管家帶著煥然一新的小妹去景深那鞏固地位,卻發現景深已經趴在吧台上睡著了,一旁的酒杯已經空了大半,半張臉靠在胳膊肘裏看上去有點落寞。


    管家怔住了,定定看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俯身抱起了小妹,防止小妹的爪子在地上亂刮,吵醒了景深,回房間拿出了一條他帶來的毛毯,又回到吧台輕手輕腳地給景深披上。


    毯子一蓋到肩膀上,景深就睜開了眼睛,他看到管家溫和擔憂的臉,隨即就坐直了,順手拿起酒杯把剩下的一點酒喝完,人滑下座位站直了,麵色冷淡,神情中卻隱約顯露出亢奮,“我去找他。”


    門嘭地一聲用力關上,管家拎著毯子笑著搖了搖頭,低頭對小妹道:“比起你,先生好像有更在意的人了。”


    小妹洗得很幹淨,又很香,所以心情很好地對管家“汪”了一聲,咧嘴傻笑。


    景深借著酒勁攔了輛車,坐車去了阿摩拉大廈。


    在他的設想裏,徐谘羽會在阿摩拉的天台,背靠著巨大的水箱,身後是一輪清晰可見的銀月,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那樣。


    可惜天台空無一人,隻有風吹冷了景深泛起酒勁而潮紅的臉。


    景深不死心,在半個足球場那麽大的天台上仔仔細細地找了一圈,除了灰塵和出了一身的汗,景深什麽也沒得到。


    阿摩拉是一座非常高的大廈,站在天台上離月亮很近,景深抬頭看了一會兒月亮,很疲憊地背靠水箱坐了下來,樓頂的風很大,酒勁上來,又冷又熱,很不舒服。


    理智上,這個時候景深應該走了,可他喝了酒,心裏又裝著事情,一路過來在天台上又亂轉了一會兒,酒勁發散到了全身,同樣地也讓他的大腦變得混亂,正是極度不理智的時候。


    景深休息了一會兒,緩過勁之後他背靠著水箱站起身,腳步遲鈍但很穩地走上了天台的邊緣,太高了,高得有點恍惚,讓人懷疑此時到底是站在了一棟樓的樓頂還是天空的雲層之上。


    景深盯著底下細小又模糊的地麵建築,眼睛直勾勾地發起了呆。


    跳下去是不會死的。


    人生能有幾次這樣嚐試的機會?無聲的誘惑在景深的腦海裏逐漸蔓延,腳步悄然先於大腦做出了試探慢慢向前。


    腰間猛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景深像被人腰斬一樣被身後的人狠狠拽入了懷裏,溫熱的氣息灑向耳邊,又驚又怒,咬牙切齒,“鬧自殺上癮了?”


    景深仰頭,略帶醉意的眼眸望見了一雙迷人的桃花眼,桃花眼永遠憂鬱而多情,多情其實是另一種無情,而那雙眼睛射出怒火時,迷霧退散,格外的明亮。


    景深想說你誤會了,這也是理智的解釋,不過他現在不理智,知道自己不理智,寧願自己不理智,於是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背,滾燙的手背,摸了摸徐谘羽冷肅的側臉,聲音很鬆散地飄落在空中,“你怎麽不親我?”


    徐谘羽怔住了。


    他上了天台打算休息,一眼就看到月光下的人影,景深的腳步往前一邁,他的心髒就像是被人也勾出了胸膛一樣,衝上來就拽住了景深,時間太快了,他心裏什麽都沒想,隻是心跳很快,他沒想到景深會是這樣的反應,語氣和神情都虛無縹緲,和投在身上的月光一樣。


    徐谘羽沒有親他,把他整個人從天台邊緣綁架一樣地攔腰挪到了安全的地方,反手用力握了一下景深的手掌,手掌上的溫度很高,引起了徐谘羽的警覺,“你生病了。”


    “沒生病,”景深很平靜地解釋道,“喝了點酒,風大吹的。”


    “喝了酒就想跳樓?”


    “隻是想試試,你也跳過。”


    “我跟你不一樣。”


    徐谘羽放開圍住景深的手臂,嚴肅地重複道:“我和你不一樣。”


    腰間受到了很大的力道阻攔,火辣辣的感覺,景深垂下兩條手臂,心裏很失望的同時又覺得理所應當。


    他把這件事說出來,一是為了驗證顧靜鬆有沒有撒謊,二就是他不想將一切合作建立在一個虛假的認知上,做生意可以爾虞我詐,可以有所隱瞞,但欺騙,景深不想欺騙,最起碼不想欺騙徐谘羽。


    可惜,結果不算太好,不同世界的人必然要分開。


    “你以為跳下去很容易很好玩?我受過專業的訓練,可以保證自己的鼻腔肺部在失重的狀況下無傷……”


    景深聽徐谘羽教訓的語氣跟往常愛開玩笑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對麵的朋友,一起來?”


    徐谘羽不說話了,拳頭捏緊,“那是我在試探你。”


    “哦,執行官大人。”


    徐谘羽不跟醉鬼計較,揮了揮手趕人,“回去睡覺。”


    景深就地坐下,“晚安。”上半身都靠在了水箱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月亮,一副今晚就睡這兒的樣子。


    徐谘羽被氣笑了,俯身抓住景深的肩膀,微一使勁,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背上,景深輕微呻吟了一聲,徐谘羽雙眼銳利地掃了過來,景深盯著他,還是笑,“輕點,疼。”


    徐谘羽死死地盯著他,抓住他肩膀的手用著勁,他越用勁景深的笑容就越大,最後是徐谘羽妥協了,收回了目光架著景深往天台連接的門那走。


    阿摩拉裏空蕩蕩黑漆漆,隻有電梯還在運行,把人架到電梯前,想把人扔進電梯就走的徐谘羽被景深敏銳地察覺出了意圖,景深拉住了他腰側的襯衣,“為什麽生氣?”


    “我沒有生氣。”


    “沒有生氣,為什麽離家出走?”


    電梯門開了又關上,電梯裏的燈光一瞬照在兩人臉上,日落一樣慢慢消失了。


    “你之前都是怎麽看我的?”徐谘羽緩緩道。


    景深沒說話。


    沉默在黑夜中的兩人中蔓延,有很多話其實不用說,彼此都點到為止,各留顏麵。


    “我們不是一路人,你也不是我要守護的人。”徐谘羽道。


    景深聽了這話,還是笑,“那你為什麽剛剛攔著我跳下去?”


    “那是本能。”


    “現在呢?”景深仰頭,“別扶我。”


    徐谘羽低頭和景深對視了,他的左手攥著景深的掌心,右手托著景深的胳膊,把景深半個人用蠻勁纏在了自己身上,他如果有脾氣,現在就該把景深扔在地上,狠狠地砸在電梯門上,他如果夠大度,可以高談闊論地說他的理想談他的堅持,然後像個執行官的樣子,很有風度也很冷淡地把景深送下去。


    徐谘羽瞪了景深一眼,“你管不著。”


    他按下電梯門,電梯重新打開,他仍然是緊緊攙扶著景深把人扶進了電梯。


    “這隻是誤會,我沒做錯什麽吧。”景深低聲道。


    “你沒錯。”徐谘羽麵色僵硬,他隻是暫時還無法接受。


    原本,他以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意義,都有價值,他隻是遭到了隊員的背叛,所以被困住了,那間白色的屋子,把他五花大綁的房間一直都被他認為是一座囚牢或者監獄。


    原來那就是和平、安寧的世界。


    天空沒有盡頭,黎明不會到來,即使他已經快要流盡自己的最後一滴血。


    景深……一直以來又是怎麽看他的?


    他在他心裏應該是很可笑的,記憶已經變了色,那些溫柔那些縱容都變得扭曲了,他在景深心裏或許的確連小妹都不如,他一次一次地邀請景深成為他的戰友,景深當時在想什麽?


    這的確是個誤會,一個讓他們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變了味的誤會。


    徐谘羽從來也不是個驕傲的人,此時心裏卻過不了那個坎,他無法忍受景深與他那麽長時間的相處都不對等,景深沒有錯,他隻是不能細想兩個人的相處,一想就感覺有人在往他臉上扇耳光。


    電梯門打開了,徐谘羽將景深扶出電梯,電梯門完全關上時,黑暗包圍了兩人,景深也包圍了徐谘羽,他忽然轉過了身,環抱住了徐谘羽的肩膀,徐谘羽腳步頓住,他聽見景深說:“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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