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木泱搬走後,安斂沒多耽擱,打車去了學校。


    從昨天到現在,他已經耽誤了不少工作,這是之前沒有的情況。


    安斂一旦投入工作,總能做到幾乎十二分的全神貫注,對外界可以說是屏蔽狀態。實驗室裏的幾個研究生了解安斂的習慣後,都不敢去打擾,有問題先找丁信棋。


    今天也是一樣,安斂看起來,要比往常更投入,等告一段落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完事兒了?”丁信棋見他出來,鬆了口氣。


    學生們都已經走了,他要是不在這兒等著,安斂被鎖實驗樓裏都有可能。


    安斂麵帶歉意:“抱歉,忘記看時間了。”


    “你那個小室友沒打電話提醒你?”丁信棋幫他拿過包,順帶關掉實驗室的燈和暖氣。


    安斂整理大衣的動作一頓。


    “沒有。”


    認識這麽多年,丁信棋對安斂的微表情已經足夠了解,一眼就看出不對勁兒。


    “他真搬走了,這麽快?”


    安斂抬眸看他一眼,點頭。


    隻不過搬走的原因和之前猜的不太一樣。


    “他生病了,”安斂想了想還是補充道,“不嚴重,過段時間會再搬回來。”


    丁信棋聞言抬眉。


    莫名地,沒再就這個問題問下去。


    “那走吧,去我家吃飯,你嫂子都準備好了,”他說,“你的胃口早就讓秦木泱養刁了,今天中午就沒見你怎麽吃。”


    “不了,”安斂拒絕,“我自己可以。”


    “跟我客氣還是認真的?”


    “認真的。”安斂說。


    他現在狀態算不上好,隻想回家好好休息。


    安斂一直都很感激丁信棋,因為自己身邊能留住的朋友很少,丁信棋可以說是幾年來唯一一個。


    他總是很尊重自己,不會強求,不會過多地詢問為什麽,一直都恰到好處。


    今天不是工作日,一路順暢回到家時,比以往的晚飯時間還早了點兒。


    不過,安斂到家門口時,發現家裏竟然有人。


    好像的確沒有拿回秦木泱手裏的備用鑰匙。


    安斂擰了擰眉。


    第一反應是秦木泱已經搬走了,怎麽還會過來?


    其次……他竟然有些驚喜。


    推門進去,客廳的燈都開著,餐廳裏飄來熟悉的飯菜香,有個身影在廚房忙碌。


    “秦木泱?”安斂外套都沒脫,快步走過去。


    話音還沒落,從廚房裏出來一位看著四五十歲的婦人。


    安斂一愣,頓住了腳步,神色中的急切隨之消失。


    他目光警惕:“你是誰?”


    婦人看到他也是一臉意外,愣了一會兒才笑道:“您就是小秦說的安老師吧?我是秦家的保姆,您叫我張姐就行。”


    安斂擰緊了眉。


    秦家的保姆,為什麽會在這兒?


    “晚飯馬上就好,”張姐看到他笑得挺開心,“您工作可真是忙啊,我來這兒快半年了,還是頭一回見您,長得真俊。”


    “對了,以往小秦都是六七點就回了,今天怎麽還沒來呀?”


    安斂還站在原地,滿心困惑:“半年?”


    “是啊,”張姐笑笑,“秦先生沒空,小秦從小就是我照顧的,後來這孩子突然從秦家搬出來,我就知道他不適應,果然沒多久就把我叫過來了。”


    “不過他說啊,安老師不喜歡家裏有外人,所以做做飯就行了。”張姐談起秦木泱,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安老師,您說是不是?”


    安斂心情變得複雜,視線落在那些飯菜上。


    是秦木泱每禮拜都會做的幾道,他再熟悉不過。


    “這些,都是您準備的嗎?”


    “對,”張姐感覺這個問題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了,“今天周六,按照小秦給的菜譜,確實該這幾道了。”


    安斂腦子一時有點兒亂。


    記得秦木泱沒搬進來之前,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學校解決的。


    後來是秦木泱說食堂的飯菜營養不好,又說他不想自己一個人在家吃飯,嫌太冷清。


    安斂當時很為難,畢竟他在廚藝上一竅不通。況且,有時間去學習做飯,不如多做幾個實驗。


    “沒關係,我廚藝好得很。”秦木泱說。


    安斂當時很驚訝。


    像秦木泱這個年紀的孩子,會做飯的實在不多。


    “做飯很簡單的,就這麽定了,以後讓你嚐嚐我的手藝。”


    從那以後,安斂養成了回家吃晚飯的習慣。


    “中午呢?”他突然問。


    “中午?”張姐頓了一下,然後道,“你們忙嘛,我中午把飯做好,裝保溫桶裏,小秦到時間就過來取走了。”


    “他沒帶給您?”


    安斂:“……”


    “帶了。”他回答。


    “行,這飯也做好了,我就先走了,”張姐見安斂沒再說話,就解下圍裙打算離開,“記得讓小秦趁熱吃哈。”


    她說著走到門口,換下拖鞋後,直接用手提袋將拖鞋裝好帶走,動作很熟練。


    安斂見狀皺起眉。


    “昨晚,您怎麽沒來?”他忽地又問。


    “昨天是周五,不是小秦說你們一般都出去吃?”張姐被問得一頭霧水。


    安斂聞言怔了幾秒,輕歎口氣。


    是的,自己平時總是工作很忙,早上八點出門,一直到晚上八點才會回來,這期間對這個家一點都不關心。


    而秦木泱不一樣,他下午六點就會放學,所以每次自己回到家,秦木泱就已經“準備”好了晚飯。


    隻有周五這天下午,實驗室會提前下班,比秦木泱放學還要早。


    每次周五,秦木泱要麽提議去外麵吃,要麽提議點外賣。


    安斂那時候隻覺得他是個小孩兒,偶爾饞嘴,就順著他。


    現在看來,並不是那樣。


    而是自己回家太早,讓秦木泱沒有了請張姐過來做晚飯的機會。


    “安老師?那我走了?”張姐見他神情不對,喊他一聲。


    “等等。”安斂開口。


    “您以後不用來了。”他說,“秦木泱暫時回秦家了。”


    “啊?”張姐睜大眼睛。


    “這段時間辛苦您了,”安斂說著伸出手,“備用鑰匙,給我吧。”


    ……


    送走張姐後,安斂在餐桌前坐下。


    張姐準備了兩副碗筷,對麵是秦木泱往常的位置。


    看了一會兒後,安斂才拿起筷子,夾了塊平時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隻吃一口他就放下了。


    和秦木泱平時“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你是說,秦木泱天天給你做的飯,其實都是他家保姆做的。”


    實驗室旁邊的小辦公室裏,丁信棋端著咖啡,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嗯。”安斂應完,看著他,“你為什麽不驚訝。”


    他昨天反複回憶了足足整個晚上。


    “害,”丁信棋笑了,“當初聽說他的手藝堪比營養師時,我比現在驚訝多了。”


    安斂皺起眉。


    “你仔細想想就明白了,秦木泱一個富二代,從小被伺候長大的少爺,請保姆,反而更符合他的人設。”


    丁信棋“嘖”了一聲。


    “也就是你,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


    安斂聞言沉默了半晌,又問:


    “他的目的是什麽?”


    既然不會,為什麽還要謊稱自己喜歡做飯?


    而且,秦木泱真的掩飾得很小心。


    安斂腦子裏閃過張姐出門時帶走自己的拖鞋的場景。


    如果不是出了這種意外,自己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發現。


    “瞞著你的目的我知道,肯定是怕你拒絕,”丁信棋看他一眼,“你也清楚你自己是什麽性格,麻煩別人比割你塊肉還難。”


    “至於為什麽非要跟你一起吃飯,”丁信棋認真想了想,“要麽像他自己說的,嫌吃食堂飯讓你受委屈,要麽……就是想跟你待一塊兒。也沒別的了。”


    他說到這兒突然站直。


    “要不是有這件事,我還真不確定,”他看著安斂,神色稍稍嚴肅了幾分,“這個小孩兒心思絕對不簡單,我沒見過對室友能有這麽好的。”


    “安斂,你自己好好想想。”


    上午的工作安排依舊很滿,安斂努力將那些事拋到腦後,但還是耽誤了實驗進度。


    拖到十二點半,剛關掉儀器,電話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時,安斂很驚訝。


    竟然是秦木泱。


    他換掉工作服下樓,遠遠就看到了站在樓下的少年。


    很難再忽略,秦木泱自從那次車禍後,身上的氣質真的變了。


    從前在樓下等他,總是站得很直,現在是懶懶地靠在一旁的欄杆上,單手插著口袋,莫名透著不好惹的氣息。


    不過……一看到他就一邊揮手一邊笑的樣子還是一點沒變。


    “安斂!我給你送飯來了,驚喜嗎?”秦木泱三兩步走到他麵前,舉了舉手裏的保溫桶。


    “不是說了不用來了嗎,”安斂擰著眉,“你傷還沒好,應該在家休息。”


    “早就沒事了,”秦木泱聞言笑容沒變,繼而拉著他的衣袖往餐廳那邊走,“走走走,快嚐嚐我的手藝。”


    安斂抿唇,看向被拽出褶皺的袖角。


    猶豫了一瞬,還是停下了腳步。


    “家裏的保姆……是怎麽回事?”他問。


    “嗯?”秦木泱一愣,“什麽保姆?”


    安斂:“……”


    “一直給我們做飯的張姐。”


    秦木泱被問懵了。


    他仔細想了想,還是很疑惑:“張姐什麽時候給我們做飯了?”


    安斂見他還在裝糊塗,心裏難免氣惱,幹脆換了個問法,語氣也冷了:“這個午飯,哪兒來的?”


    秦木泱有點兒怕,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又把安斂惹生氣了。


    他小聲開口:“我做的啊。”


    安斂:“……”


    他簡直不想再說話了。


    “我問了陳燎,他說以前你的午飯都是我送的,”秦木泱繼續小聲解釋,“但是我進了廚房……發現我根本就不會做飯。”


    安斂一愣。


    “不過我還挺厲害的,練了沒幾次就成功了。”他說著拿保溫桶在安斂眼前晃晃,下巴微揚,“嚐嚐吧嚐嚐吧,你最喜歡的糖醋排骨,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他浪費了不知道多少食材,最後匆匆忙忙做出一份能看的,差點兒就來遲了。


    安斂一時不知道做什麽反應。


    他剛要說什麽,卻又忽然皺起眉。


    “手怎麽回事?”


    秦木泱提保溫桶的手一頓。


    “第一次做飯,不太熟練。”


    他不好意思笑笑。


    安斂看著他手背上明顯發紅的燙傷,心裏突然發悶。


    兩人最終還是去了餐廳,麵對麵坐下。


    餐盒打開,是安斂熟悉的幾道菜,但色相和以往的確實……差別很大。


    安斂心情很複雜。


    秦木泱現在不僅認知有障礙,似乎對以前的記憶也有些混亂,很多事根本問不清楚。


    他歎了口氣,現在能做的,隻能盼望著秦木泱快點好起來了。


    接過秦木泱遞過來的筷子後,安斂不嫌囉嗦地又勸道:“以後別來了,你學業忙,要多休息才能快點好。”


    秦木泱聞言“嘖”了一聲:“我不來,你自己隻會吃食堂,油大又難吃,你吃不習慣。”


    他說著笑笑:“你放心,我在做飯方麵有天賦,以後你的午飯我包了。”


    安斂拿筷子的手一緊。


    這句話和之前的秦木泱說的一模一樣。


    他沒再說話,垂眸認真吃飯。


    但剛吃一口,就僵住了。


    “怎麽樣?”秦木泱眼睛亮亮地湊過來。


    安斂閉了下眼睛,試圖忍一忍。


    誰知沒忍住,勉強咽下後,他劇烈咳嗽起來。


    秦木泱嚇一跳,趕緊給他遞水:“怎、怎麽了這是?”


    安斂手扶著桌角,咳得眼角都紅了。


    對上秦木泱關切的目光,他又沒辦法說出口。


    可這菜真的,太、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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