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葶猝然被反製,怔怔地看他。


    蕭知珩淺嚐而止,離開了一點。他看她表情一片空白,眼裏帶著笑意,道:“怎麽不說話?”


    葉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抿了抿嘴唇,耳朵隱隱有點發熱。


    她腦海裏就隻有他說‘送你了’這幾個字,思緒萬千最後歸於心動,就順勢回了一句,小聲道:“那我可賺了。”


    把太子殿下這朵可遇不可求的人間嬌花搞到手,她可不賺了嗎?


    蕭知珩沒聽清,不過他聽沒聽清楚不重要,因為下一刻葉葶就仰頭輕輕地親了他嘴角一下。


    蕭知珩垂著的眸眼微動,心念一動,伸了手,便沒有再收斂。


    兩人坐在這裏,本來是正正經經地說話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氛圍就悄然變了樣。


    屋子裏地龍燒得正好,銅爐裏燃著名貴的香料,青煙嫋嫋,四下一片寂靜溫軟。


    葉葶開始神思迷離,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微弱,周身被一股清苦冷冽的氣息所縈繞。


    眼前人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氣息席卷而去,溫吞,克製,卻又讓人拒絕不了。


    葉葶的心髒跳得極快,有點緊張,想拒絕,又不想拒絕。最後她無處安放的手不小心扯了他的冠帶,亂了他的衣發。


    蕭知珩束起的長發散落,清雅的眉目間似乎隱隱帶著一股邪氣,懾人心魄。


    葉葶就無法思考了。


    不過在她腦子渾成一片糊漿之前,窗邊突然就傳來了一陣響聲——


    窗沿懸掛著的風鐸先是發出急促的響聲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生生拽住了。


    蕭知珩似乎是察覺到了動靜,鬆了手,葉葶也怔了下,就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她望過去就見到了一團小黑影蹲在窗邊。那隻不知哪裏竄出來的老貓拽下了風鈴,歪著腦袋,正朝著裏麵看。


    葉葶視線跟它那好奇的目光一對上,立刻就清醒,回過神來了。


    這,這這還是大白天!


    門窗都沒關,就這麽……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緊接著,葉葶就聽到了淩亂的腳步聲,腳步聲伴隨著林總管叨叨絮絮的斥罵,越來越近。


    “哎喲,可算是找到了,”林總管找到自己丟了的老貓,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又惱火地罵道:“好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竟敢跑到這裏來了!”


    葉葶聽到林總管的聲音時,就什麽都顧不上了,她立刻扯了扯衣擺,自己坐直了身。


    林總管當然是什麽都不知情,他一路追著貓到東暖閣,費了好大的勁。他見到了老貓,沉聲一喚,旋即便將闖禍的老貓的後頸提著,抓了下來。


    這老東西原來是旁人送太子殿下逗趣解悶的小玩意,後來殿下病情反複,無暇顧及,交給了他,便一直養著了。


    林總管一養就養到了現在,養出了點情分,舍得罵,卻是舍不得扔的。


    林總管抱著老貓,乍然聽到屋裏太子殿下悶沉沉的咳嗽聲,心中一緊,便驚驚慌慌地屋去請罪了。


    林總管進來的時候,看到散著長發低頭輕咳的太子殿下,還有一旁正襟危坐的良媛,愣了一下。


    但他還是開口請罪了,道:“殿下恕罪,老奴一時不察,讓這小畜生逃了籠子……”


    話還沒說完,蕭知珩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冰冰的。


    林總管忙低頭,道:“殿下恕罪,良媛恕罪。”


    葉葶有點氣弱,“……沒事。”


    怎麽說……總比人看到要好。


    林總管聽到葉葶這麽說後,就抬起頭,結果太子殿下淡淡地看他,冷若冰霜。


    林總管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直覺不好,嘴邊要說的話也咽下去了,當即噤聲。


    壞事了。


    絕對是壞事了。


    林總管拘謹地站在那裏,聳拉著一張愁苦的老臉,不敢吭聲了。


    偏偏那隻壞事的老貓也不知死活,爪子上纏著斷掉的風鐸,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叮鈴鈴地響個不停。


    蕭知珩神色漠然,似乎被這聲音變得心煩,他閉了閉眼,道:“帶下去吧。”


    林總管忙不迭點頭,道:“是是是。”


    說完後,他就急忙退下去了,誠然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急迫樣子。


    林總管亂中有序,到底是個細心體貼的管家,辦事很是妥帖。


    他退下去的時候,還不忘把大開的房門和窗都關上。本來敞亮的東暖閣好好的,這一下門窗緊閉,欲蓋彌彰,就有了某種說不上來的幽會味道了。


    大概是因為走得太急,跨門檻的時候,林總管還被絆了一腳。


    葉葶就感覺心有點塞。


    林總管人是走了,但心裏還藏著事。一時沒留神,他懷裏那隻不安分的老貓又掙脫了束縛,跑了,便又氣急敗壞地罵起來。


    這次這老貓就沒那麽走運了,沒跑多遠,就被人逮住了。從外麵回來的伍一海正好撞上,便順手逮住了貓,交給了氣喘籲籲的林總管。


    林總管連聲道謝,伍一海推辭,其實他這也就是順便搭一把手的事,不覺得有什麽,所以他也沒有多加攀談,便抬步走了。


    林總管本來是不在意的,但看他走的方向是東暖閣,便出聲叫住了人,問道:“等等,伍侍衛這是要去哪?”


    伍一海麵色嚴肅,如實道:“在下有一些公事上報,正要去找殿下。告辭。”


    說著,他就直接要走了。


    林總管一聽說是這個時候去找太子殿下,心裏就急了,想想那邊的情況,他就更不可能輕易讓人過去。


    林總管:“十分要緊的事?”


    伍一海:“也算不得很要緊。”


    “那急什麽,”林總管急忙把人攔下了,道:“不要緊你找什麽殿下?先回吧,殿下忙著呢。”


    伍一海皺眉,不認同地說道:“殿下人不在書房,便是不忙。在下是真有事,林總管別擋路了。”


    林總管看這根木頭一根筋連暗示也聽不明白,便沒好氣道:“非得忙公事那才叫忙嗎?良媛那裏可有不少事情要辦呢。”


    伍一海眉頭皺得更緊,繃著那張莽漢臉依舊是堅持,便道:“殿下替良媛拒了宮裏的人,那還能有什麽事?”


    “大事!”林總管把人拉住,急得都差點要跳腳了,最後好歹是把人拉住了。見伍一海麵色古怪,林總管又搖了搖頭,深深地歎道:“罷了。你個隻會打打殺殺的大塊頭懂什麽?走吧,今兒是好日子,咱去喝一杯酒。”


    “……”


    就這樣,沒有要緊事的伍一海就□□碎心的林總管拉去喝酒了。


    唉,殿下身邊就沒一個機靈的,這府裏要是沒有他這個老東西可怎麽行啊。


    林總管酒還沒喝,就堆了滿腹的心事。


    而在另一邊,被‘關照’的葉葶就沒那麽自在了。


    原本大開的房門被重重地關上,連窗都關死了,林總管這波撮合太過生硬刻意,以至於她連裝作若無其事都無法。


    不過好在蕭知珩也沒有再做什麽,他低頭一咳,她就立刻起身了。


    葉葶本來已經熬了驅寒湯,就架在爐子上溫著,這會兒去拿,倒是一點都不費勁。


    她駕輕就熟地去端了一碗驅寒湯過來。神色有些陰暗的蕭知珩閉了閉眼,也沒說什麽,拿過就慢慢地喝了。


    他似是終於覺得藥苦了,蹙眉望著保留碗底的細碎藥渣,“這東西,什麽時候才喝得完?”


    煩躁。


    葉葶微頓。


    沒等她說話,蕭知珩就自己說了下去,嘴角揚起的笑容有點森然,道:“你說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一種讓人好得更快的藥?”


    葉葶隱約感覺到他心情徒然變得不好,狀態有點不對。


    她便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這個就是最好了的!殿下別吃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蕭知珩也沒有真的要動什麽危險的念頭。隻是他病骨沉珂,熬人心血,而那些壓不下的煩躁,尖銳如長鉤,總是在某個不經意瞬間,勾起他內心深處一絲蔓延而出的陰暗。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蕭知珩沉默下來,卻沒能繼續往下想,因為他聽到葉葶像是給他打氣那樣,有點淩亂地安慰道,“有的人把苦頭先吃了,往後就沒有苦了,急不得的。殿下的病一定會好,靜心靜養方可長久,急什麽呢?殿下的以後可長著呢。”


    蕭知珩安安靜靜地聽她說,扯唇笑了,道:“孤不覺得苦。又在擔心什麽?”


    葉葶看向他。


    蕭知珩放下了手裏的藥碗,待舌尖上的那點苦意消散,慢慢地起了身。他沒理會自己微亂的衣袍,彎下腰,吻了她眉心一下,“一點都不苦。”


    一點都沒有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炮灰擁有了讀心術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類似瓜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類似瓜子並收藏當炮灰擁有了讀心術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