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珩來時稍稍繞了點路,直接去了昭陽宮的偏殿。


    守在昭陽宮偏殿的宮人大概也是沒有想到太子殿下這個時候會來這裏,都愣住了,忙道:“殿下怎麽來了?”


    “路過,”蕭知珩的回答很隨意,他看了一眼緊閉的門,問:“良媛在這裏麵?”


    留守的宮人小心翼翼地回道:“是。”


    蕭知珩:“把門打開。”


    那宮人顯然就有點不知所措了,急聲道:“可這……醫女還在這裏麵給良媛診療調理身子,眼下隻怕是不大方便見人,此乃內帷之事,若是哪裏衝撞了殿下就不好了。”


    蕭知珩充耳不聞,眉目間的神情十分冷淡,他交代對身邊的隨從,“把門打開。”


    “是。”


    剛說話,侍衛就直接上去了。


    而那兩個宮人怕事,在太子麵前也不敢輕易擺架子造次,猶豫不決,最後眼看那侍衛人上來了,兩人就咬著牙讓開了路,讓太子的侍從把門打開了。


    門一開,蕭知珩便自己抬步進去了,讓侍衛在外麵守著。


    昭陽宮的偏殿不大不小,殿中陳設眾多,經不得什麽折騰。蕭知珩進來的時候就聽到偏殿的最裏麵發出了一聲動靜,有點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殿中燒著熏香,陰暗冰冷的殿內飄著一絲絲甜膩的氣味讓他輕微地皺起了眉頭。


    蕭知珩循著聲音走過去,一路走到了內間。然後他就看到了據說吃了涼食虛弱得起不來身的葉葶,正焦頭爛額地搬地上的一個人。


    醫女忽然倒下,葉葶本來整個人就是慌的。而現在她打算把人拖回榻上的時候碰上了蕭知珩,就直接傻眼了。


    她愣愣地看向冷不防出現的太子殿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殿下怎麽來了?”


    這個時候,他怎麽到這裏來了?


    “來看你,”蕭知珩平靜地回答,垂眼看地上的狼藉,輕笑了一聲。他刺起人時聲音也是很溫柔的,“倒是挺像殺人現場。說說,你又做了什麽?”


    葉葶聽後,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得僵硬起來了,拖著人的手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簡直欲哭無淚,“殿下,我什麽都沒做。”


    蕭知珩當然是不信的。這一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打翻了許多,一看知道她人在這裏麵,沒少折騰。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


    他掩唇輕咳了一聲,然後餘光掃到那隻燒著熏香的爐子,順手取了旁邊的一杯冷茶澆了下去。


    做完這些後,蕭知珩便讓手足無措的葉葶過來,問她,“怎麽回事?”


    葉葶一臉的鬱悶,然後她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本來她被皇後留下,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她也並不抗拒,人就老老實實地等在偏殿的。


    葉葶對隆重而莊嚴的宮宴沒有什麽興趣,而且太子大搖大擺地帶著她這個寵妾進宮赴陛下的設的家宴,本身就不太合規矩。


    這樣一看的話,她陪太子進宮,卻待在皇後的宮裏等著,未嚐不是一件省心省力的事。


    葉葶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是什麽身份,知道自己是不能太飄的。


    而蘇皇後和顏悅色地提點她,一句難聽的話都沒有說,而葉葶難得參透了一回,也覺得這樣的安排十分體貼,且穩妥。


    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在偏殿裏待著了,吃了點冰糕,吃著吃著她就等來了奉命前來的醫女。


    葉葶原以為是走個過場,也沒多放在心上。她看到上了一些年紀的醫女時,微微驚訝,與其說是醫女,這位更像是深宮裏頗有資曆的老人,但她也就是愣了一下而已。


    葉葶心裏沒事的時候,基本也沒有脾氣,自然架子也沒有,別人做什麽都可以。她自知自己身體是沒有什麽毛病,配合得很。


    醫女本來是看她身子好壞的,一般號脈沒號出什麽毛病,那就該結束了。但是她顯然是小看了這位女醫,這事根本不是給她號脈那麽簡單。


    老醫女給她號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什麽東西,麵色凝重。葉葶還以為是怎麽了,她便問了,而對方隻說她是早年勞累過度糟蹋身子,底子虧虛,偏愛涼食體熱卻胃寒。


    葉葶默默地記下了,但是醫女圍繞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給她的感覺對方就像是在盯著一塊豬肉。


    醫女擅於婦人內經,頗有本事。醫女看出葉葶身上的大小毛病,當下就替她洗艾草水,揉骨了,一頓操作看上去是專業得不得了。


    葉葶實在盛情難卻。


    “良媛夜裏幾更睡?”


    “可有那些嗜好?”


    對方連問了好幾句,葉葶聽得有點心不在焉,就沒滋沒味地答了話。


    這沒有什麽,而在她走神思緒都快飄出皇宮的時候,老醫女忽然就問了一句,“良媛最近一次跟殿下同房是什麽時候?”


    葉葶正吃著東西,聽到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她差點就把自己噎死了!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可她覺得匪夷所思也不把茫然露在臉上,隻能胡亂地扯了一句:“沒、沒多久。”


    同個球的房啊,根本沒有影的事,她在自己的夢裏都沒敢亂來。


    然而這個老醫女卻是個不容易糊弄的老手,沉聲道:“老奴鬥膽,良媛可是沒有說實話?”


    葉葶都不知道哪句是實話了,哪句不是了,隻是含糊道,“本來就是。你別亂猜啊,太子府的事,你知道什麽?”


    老醫女自然是不敢輕易下論斷,聽葉葶說完後,就安靜了一會兒,道:“良媛所言極是。您的身子嬌貴,馬虎不得。良媛有大造化,要為太子殿下綿延子嗣,自是不能出一點差錯。”


    葉葶呼吸一窒,感覺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這才是皇後娘娘特意安排醫女給她看身子的真正目的,難怪這個老醫女看她的眼神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原來如此啊。


    內心簡單純潔的,隻有我。


    葉葶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羞憤之感,無語凝噎。而在她羞憤交加的時候,心中隱隱有所疑惑的老醫女趕著做下一步的事了。


    “良媛請躺下身。”


    “你要做什麽?”


    “老奴自是為了替您調理身子。”老醫女上前,伸手壓了下葉葶僵硬的肩膀。


    這時候,葉葶的感覺變得敏銳無比。


    她察覺到對方接下來大概是要給自己驗身的意思,像隻踩到了尾巴的貓,全身的毛就要炸起來了。


    不行,絕對不行!


    這個事她很不可。


    所以葉葶立刻就罷工不幹了!好好的看病私話,最後變成了爭執不下。葉葶反應激烈,死活沒屈服,動靜越來越大。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人沒討到好,葉葶磕了頭,而女醫運氣更差一點,後腦磕到桌角,桌子上的東西全掃落了,地上見了一點血,醫女直接就陷入了昏迷。


    所以,事情就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葉葶對蕭知珩說明了這事的來龍去脈,隻是模糊了一點東西。就說他們同房、她的嗜好什麽的……這話她是真的沒臉說!


    她拖著人,真是有苦不能言,略顯蒼白地解釋道:“這,這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隻是不讓她扒拉我衣服而已,這怎麽能怪我?”


    蕭知珩聽她把這一連串話說完,忽然就低笑出了聲,喉嚨裏的咳意被壓製住了,道:“對,不怪你。”


    他這樣子看上去有點讓人心顫。


    葉葶心中一緊,“殿下,”


    蕭知珩就對她說,“過來。”


    葉葶輕緩地鬆開了手,然後就慢慢走過去了。一走近,蕭知珩就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發現她的手不暖了甚至有點涼,甚至還有點抖,就輕聲問了她一句,“手還抖。很害怕?”


    葉葶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想到什麽,又遲疑地點了頭。她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心裏冒出了一點不合時宜的期待。


    蕭知珩笑了笑,柔聲道:“怎麽樣才不怕?人死了嗎,孤替你毀屍滅跡怎麽樣?”


    葉葶:“……”


    像太子殿下這麽溫柔地哄人,一般都能把人嚇個半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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