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沒什麽,葉葶聽他這麽說,就真的開始怕了。


    這要是真的和太子殿下遭遇過的事情一樣,九皇子這病哪是一場高熱那麽簡單?


    沒多久,宮裏的太醫就急匆匆地趕來了。


    來的是章太醫,麵色惶然,每每太子府急召太醫,他都是緊提著一口氣衝來的。畢竟誰都不知道,病情反複的太子會不會就一病不起了。


    所以這次章太醫來的時候,就以為突發高熱病倒的人是太子,結果到時,發現病倒的人是九皇子,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蕭知珩站在一旁,語氣溫謙地開口道:“九皇子突發高熱,陷入昏迷,這情況怕是不好,請章太醫務必盡心救治。”


    章太醫回神,隨後忙點頭稱是。


    九皇子早就服用了護心丹,內裏如何不清楚,但表麵看上去並沒有好多少。原來九皇子隻是麵部發紅,現在連著唇色都開始變深了,情況非常不妙。


    章太醫也是驚詫,隱隱瞧出了危急之兆,立刻就下針了。


    章太醫施針後才去探脈,然而他越是沉默,麵色越是凝重。他最後問道:“敢問太子殿下,九皇子……可是吃過什麽特別的東西?”


    東西,東西,吃了什麽東西?


    葉葶聽太醫的話心裏感覺就不好了。她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九皇子,心情有點沉重。


    蕭知珩看了一眼林德,而林德立刻就接收了命令,上前回道:“回章太醫的話,九皇子今日尚未動過任何一樣食物。”


    他想了想,看了眼太子殿下,他就語氣斟酌地說了九皇子昨夜吃了一堆烤肉的實情。


    林德動作也利落,很快就將廚房剩下來的那些醃肉,還有動用過的香料全部都弄上來了,給章太醫一一過目。


    章太醫動手查驗時,眉頭緊蹙,連連搖頭。


    葉葶卻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有問題的不是她烤的那些肉。


    章太醫本來還算是冷靜的,但當他看到紮在九皇子身上的銀針開始慢慢從靛青色,最後變成黑色,他的麵色頓時就變了!


    他臉上的表情可以說得上是大驚失色。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蕭知珩開口了,很有耐心地問了一遍,道:“章太醫,九皇子是吃錯了什麽東西?”


    章太醫麵露遲疑之色,道:“這……”


    蕭知珩看他神情略有些猶豫,扯了扯唇角,從容溫和地問道:“章太醫是診不出來,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章太醫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蕭知珩看在眼裏,則是慢條斯理地繼續說:“章太醫診出了什麽,隻管說。孤心急火燎地請太醫來,是想救人,不會做收買人命的事。”


    這言辭尖銳且鋒利。


    其實這話的意思也很好懂,章太醫若是看出了端倪,卻選擇不說實話,那就是暗指太子有問題了。


    章太醫一驚,汙蔑太子和隱瞞皇子病情這兩大罪名他哪裏擔得起?他驚忙跪下,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妄議太子!”


    蕭知珩像是滿意了,點點頭,平靜地道:“那就好。既然如此,那章太醫有話就直說吧。孤當真是擔心極了。”


    葉葶聽著太子殿下麵色冷靜地說出‘擔心極了’這種話,就覺得不對路。


    後背有點發涼。


    章太醫顯然跟葉葶的感覺差不多,但他沒有表露出來,隻是暗自咬了咬牙,最後他還是說了實話。


    章太醫回道:“太子殿下,九皇子可能不止是吃錯了東西,九皇子這是中毒了。”


    此話一出,場上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蕭知珩麵上始終是一派清貴文雅,眼裏的情緒似乎並無一絲波動,平靜地問道:“什麽毒?”


    蕭知珩問是這麽問了,但不知道為什麽,葉葶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他可能已經猜到了。


    章太醫道:“下官也不敢十分肯定,但這應該是苦熱之毒一類……”


    說到這裏,蕭知珩突然就笑了一聲。


    他聲音輕而緩,道:“章太醫的推斷過於謹慎保守了,其實這毒發的病症不是很熟悉嗎?孤不是中過一次差不多的毒?”


    章太醫肩膀瞬間變得僵硬起來,他都不敢開口了。要說是同一種毒的話,太子當時的情況可是凶險萬分,差點就去了的。


    現在九皇子……


    蕭知珩說了驚人的話後,隨後又淡然地轉了話鋒,似無奈地說道:“章太醫不必驚慌,孤不過隨便說說罷了。既然九皇子中的什麽毒還看不出來,那就多請幾位太醫來看吧。”


    他剛說完,也沒管章太醫是什麽反應,就又派人去請太醫了。


    太子府突然頻頻請太醫,如此勞師動眾,弄出來的動靜自然小不了。這樣下去,九皇子在太子府突然病倒這事便是藏不住了。


    葉葶不知道蕭知珩這是想要做什麽,隻是她看著進進出出的人,還有氣色越來越差的九皇子,免不了擔心。


    好幾個太醫近身診脈,相互低聲議論,這殿房就顯得擁擠了,連空氣也變得凝重起來。神經緊繃的葉葶悶了很久,實在是有點難受,就出去透透氣。


    林總管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不敢跟主子對著幹,隻能私下抱怨,“殿下這是要做什麽?九皇子吃錯什麽東西都還沒查清楚,殿下就大張旗鼓地請那麽多太醫前來,弄出那麽大動靜,這可怎麽得了?”


    葉葶也覺得頭疼,隻好道:“殿下肯定是另有打算,林總管你先別轉了,我頭暈。”


    林德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憂心道:“可畢竟九皇子人是在太子府出的事,殿下這樣做,那不是自找麻煩嗎?殿下自然是清白的,但是……唉,你說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葉葶也靜下來,聲音也不由地放低了,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道,“九皇子應該不會跟什麽人結仇有怨……所以是有人嫁禍給太子嗎?”


    林德一聽麵色就變得十分難看,他咬了咬牙,怒道:“那幾個心狠手毒的,什麽事做不出來。不行,這事不可放鬆警惕,老奴得在旁邊看著。”


    葉葶看著林德急匆匆地折返回去,想了想,隨後她也跟著回去了。


    …


    太子府急召太醫,動靜不小,宣帝自然也就知道了。實際上像太子惡疾複發急召太醫這樣的事情,年年都有發生,並不稀奇。


    宣帝擔心太子的病,就怕突然出點意外,便吩咐了太醫院若是太子有什麽事不論何時須得立刻前往,所以太子府隨時可召禦醫是特許之權。


    彼時宣帝還在禦書房,奏折看到一半就擱下了,身側的宮女在旁按摩,十分閑適。


    宣帝見到從外頭回來的錢公公,便開口問道:“聽說太醫院的人又弄得人仰馬翻了,太子府又出什麽事了?”


    錢公公正打算要說這件事,急聲道:“陛下,不是太子。是九皇子在太子府留宿,出事了!”


    宣帝先是一愣,道:“九皇子?”


    他平時不怎麽關注這個小兒子,自然也不怎麽清楚九皇子在宮裏宮外的動向。


    宣帝皺起了眉頭,道:“九皇子怎麽到太子府去了?太子沒事,他怎麽了?”


    “陛下忘了嗎?蘇小侯爺承爵了,九皇子想去道賀,出宮前還向陛下請示了,陛下允了。九皇子許是難得出宮,順道就去了太子府。”錢公公先是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隨後他便繼續說道:“奴才聽說是九皇子吃錯了東西,突然就病了。太醫院去了好幾個人,卻不像是病了那麽簡單。奴才放心不下,正好問了一位從太子府歸來取藥的太醫,說是九皇子突發高熱,怕是……怕是中毒了。”


    宣帝麵色微變,道:“什麽?!”


    錢公公也有點焦慮,道:“此事還沒有定論,但幾位太醫已經在太子府了。”


    宣帝麵上顯出重重的疲累之色,抬手揮退了身邊的宮人,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錢公公就把他所打聽到的事情全都說了,說九皇子突然高熱不退、昏迷不醒,宣帝聽得麵色漸漸就陰沉了下來。


    宣帝問:“九皇子現在人如何了?”


    錢公公如實回道:“不大好,還沒清醒。”


    宣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九皇子是在外不小心誤食了不幹淨的東西,去查查隨行的宮人,看不住主子的奴才,都杖斃了。”


    皇子中毒這種事非同小可,不能在宮牆外弄得人盡皆知,這不是宣帝想看到的,所以才會說這番話。


    錢公公小心翼翼地觀察宣帝的臉色,小聲道:“陛下,此事蹊蹺,要不要傳太子殿下來回話?”


    錢公公猶豫地接了一句,道:“畢竟九皇子在太子府病的,說不準太子也有話要說呢。”


    宣帝沒說話,抬頭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罷了,太子身體虛弱經不得回來折騰。先讓章太醫來見朕,九皇子的身體要緊,先讓朕聽聽他怎麽說。”


    錢公公不敢耽擱,連忙道:“是是。奴才這就請章太醫。”


    太子府內,蕭知珩請了一波又一波的太醫,按理說太子的處境很危險且尷尬,但他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當事人半點都不打算隱瞞,所以九皇子突然病在太子府,這事很快就傳開了。


    傍晚的時候,蕭知珩離開了九皇子所在的屋子,去了偏遠院。


    而在半路上,他就碰上了辦事回來的伍一海,時間掐得剛剛好,主仆二人自然不是巧遇。


    外頭寒風冷冽,蕭知珩不動聲色地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問:“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伍一海默默地藏身於假山後麵,低聲稟報道: “回殿下,蘇公子那邊已經在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


    “另外九皇子身邊的隨從關了起來,殿下要如何處置?”


    蕭知珩問: “他們怎麽說?”


    伍一海道:“還是喊冤,什麽都問不出來。”


    蕭知珩:“那就繼續關著。不論是真冤枉還是嘴硬,隻要九皇子不醒,這些人也活不了。”


    伍一海點頭稱是,隨後,他又低聲道:“殿下,章太醫被召進宮了……這個節骨眼上,會不會對您不利?”


    蕭知珩有點心不在焉,道,“可能吧。你覺得這事是誰做的?”


    “蕭知炎還是蕭知珂?”


    伍一海驚道:“屬下不敢妄自揣測。”


    蕭知珩目光幽涼,也不為難他,也懶得說話了,讓他下去後,便慢慢地繼續走了。


    九皇子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退熱的涼藥一副副用下去,才堪堪讓九皇子不燒得更厲害,但這麽拖下去肯定是不妙的。


    在場的太醫留在府中待命,漸漸地就看出來不對的地方來了。眼下九皇子所中之毒,跟當初太子中過的毒,不說一模一樣,但症狀上已經是很像了。


    說起這件事,知情的太醫們都心有餘悸。


    太子當初也是吃錯了東西,被查出來是中了奇毒,人在行宮差點沒救回來。最險的是,陛下當時也差點誤用了,隻不過是太子‘代君先行’了,這才度過一劫。


    陛下大發雷霆,徹查整座行宮的人,但凡是當時接觸過太子飲食的宮人,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這事過去了那麽多久,無人敢再提起,後續也沒有再起波瀾,本來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但沒想到,這禍事竟然又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這涉及舊事,不宜張揚。


    然而九皇子這才出事,太子就幾乎把太醫院的人都弄來了,這事想不被人發現都難!


    這就很難辦了。


    葉葶這個不明真相的人也覺得事情難辦了。


    她知道這事絕對不是太子殿下做的,九皇子就算是缺了點心眼,也不大可能自己把自己禍害個半死。


    清楚歸清楚,但她同情也清楚現在的情況很不妙,九皇子吃錯了什麽東西沒找到,也無法從他身邊的隨從下手,這要是有人趁機汙蔑,那隻能咬牙吃暗虧。


    而這樣的機會,想想要是三皇子和四皇子逮住了,這兩個野心家就不可能會輕易放過。


    葉葶心裏帶著心事,所以她見到蕭知珩時就沒忍住,便問:“殿下,九皇子看起來越來越嚴重了,會有事嗎?如果有事,會牽連到您嗎?”


    蕭知珩默了默,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不知道。如果牽連了,怎麽辦?”


    葉葶幹巴巴地笑道:“殿下別開玩笑了。”


    “如果沒開玩笑,你打算怎麽辦?”蕭知珩開了頭,似乎覺得這個話題很有意思,來了興致,道:“不如現在孤就安排好一條出路,把你送走吧,金銀財寶隨你拿多少,左右你也會理賬了諸事不愁,你想去哪裏?”


    “閻王那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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