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生下皇子的消息很快傳出來,等在外麵的張皇後驟然聽到,一時沒回過神來。


    她竟真的有這般福氣,替皇上生了長子。


    慧妃、何妃,陳容華等人麵上雖是堆著笑,可難掩神色中的嫉妒和不甘。


    如果阿妧生下的是公主,她們的祝福會更真誠的多。


    “恭喜皇後娘娘。”何妃腦子終於靈光了一次,她笑盈盈的道:“您和皇上終於得了皇子,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是了,自己為正宮皇後,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


    張皇後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唇邊蕩起一抹笑容。“隨本宮進去看看昭貴妃和大皇子。”


    內殿。


    “皇上,您的手這樣托著就對了。”貴太妃指點趙峋的姿勢,看著他動作僵硬、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笑道:“您別緊張,沒事的。”


    趙峋小心翼翼的抱著大皇子小小軟軟的身子,生怕自己會弄傷他。


    珠珠來時已經過了百日,身子已經硬實不少,抱起來容易得多。剛出生的孩子,他還是頭一次抱。


    這是他和阿妧的孩子,與他們血脈相連——多奇妙!


    趙峋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打開了一個缺口,汩汩的湧入了暖流。


    “阿妧,你看,他多乖。”趙峋很快找到了抱孩子的訣竅,將大皇子抱到了阿妧麵前。


    阿妧雖是才生完,產程算是順利的,精神還好。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趙峋懷中的大皇子,雖說剛出生的孩子好看不到那裏去,可她怎麽都看不夠。


    這是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她注定要用一生來保護他。


    “他好小啊。”阿妧伸出手,動作極輕的碰了碰他皺巴巴的小手。


    大皇子似是有所感應一般,小手動了動,竟像把阿妧的手指攥在了掌中一般。


    “這是孩子跟你親近呢!”貴太妃在一旁笑道:“大皇子真是聰慧,這麽快就認得自己的母妃。”


    雖說阿妧見過玦兒,知道這是嬰兒本能的反應,可聽到貴太妃這麽說,仍是很高興。


    “皇上,妾身想抱抱他……”阿妧抬眸望向趙峋,眼巴巴的道。


    剛生產完的她發絲有些淩亂的披散在身後,那雙杏眸中遍布血絲,粉嫩的唇瓣上被咬出了數道血痕,整個人都透著疲憊和虛弱。


    趙峋望著阿妧虛弱蒼白的臉色,心疼的道:“你身子可受得住?”


    阿妧點了點頭,杏眸中滿是期待。


    趙峋心中一軟,動作輕柔的將大皇子交到了阿妧懷中,他彎著腰站在阿妧身邊,小心的護著她們母子。


    因阿嫣生產時她陪在一旁,已經有過抱玦兒的經驗,如今抱起大皇子也並不吃力。


    “皇後娘娘到、各位娘娘到——”


    很快簾外響起通傳聲,趙峋皺了皺眉本不想讓她們打擾,可這是件喜事,總不好阻攔。


    等張皇後等人進來時,見到便是皇上站在昭貴妃母子身邊,笑得一臉溫柔和滿足,如同這世間每一位父親。


    “恭喜皇上得了大皇子。”張皇後已經恢複了常色,那歡喜的神色就如同自己得了皇子一般。“昭貴妃辛苦了,身上可有什麽不適?”


    小小的嬰孩被裹在大紅色的包被中,張皇後有些眼饞的看著,到底沒說要自己抱一抱。


    阿妧柔聲道:“妾身還好,謝娘娘關心。”


    慧妃、何妃等人也上前來忙賀喜道:“恭喜皇上、恭喜昭貴妃!”


    道喜之後,自然是接踵而來的吉利話。


    “大皇子這眉眼像極了皇上。”慧妃先開口笑道。


    何妃也不甘示弱道:“不止是眉眼,那小鼻子也像皇上呢。”


    “嘴巴仿佛像昭貴妃多些。”陳容華看了一會兒,在一旁補充道:“長大後定是個極俊朗的人。”


    “今兒是初八,大皇子的生辰也是極好的。”


    “時辰也好,正好在辰時生的。”


    苗才人她們也在後麵笑著附和,把剛出生的嬰兒誇上了天。


    阿妧有些無奈的彎了彎唇角,雖是沒有哪個娘親不希望聽到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可她們的話著實有些誇張了。


    “你們有心了。”趙峋起身,神色淡淡的道:“昭貴妃需要休息,你們先回去罷。”


    自阿妧開始發動到生產,用了近四個時辰,縱然精神再好,也覺得累了。


    張皇後見狀,忙道:“是,昭貴妃好好休息,等過兩日本宮再來看你。皇上,大皇子的洗三禮……”


    趙峋已有打算,直言道:“大皇子的洗三和滿月,朕已經請了貴太妃幫忙,皇後隻管操心上元節宮宴便是。”


    皇上這樣說,已經是給她留了顏麵。


    她已經不再被信任,事關昭貴妃和大皇子,她甚至都插不上手。


    “是,妾身知道了。”張皇後暗中深吸一口氣,維持著最後的體麵。


    等到她們都散了,內殿才重新變得安靜。


    “阿妧,你歇一歇別累著自己,仔細腰疼。”貴太妃看阿妧抱著孩子舍不得鬆手,柔聲勸道:“月子裏落下的病,以後可不容易調養好。”


    趙峋聞言,將阿妧懷中的大皇子接了過來,交給了已經安排好的奶娘。


    “大皇子我帶到偏殿去,親自照看。”貴太妃怕阿妧不放心,特意道:“等你休息好,再把他抱回來。”


    阿妧確實累了,她知道有皇上和貴太妃在,孩子定會被照顧的很好。


    她彎了彎唇角:“那就多謝您了。”


    趙峋則是在床邊坐下,他替阿妧蓋好被子,抬手蒙住了她的眼。


    阿妧心神一鬆,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見她睡熟,趙峋才輕手輕腳的起身,叫了崔海青來。


    他神色怡然,不疾不徐的道:“派人去行宮給太後報喜,就說昭貴妃今日誕下皇子。母子平安,請她老人家放心。”


    這個消息,馮太後已經“期待”許久。


    崔海青忙答應著離開。


    ***


    蓬萊居。


    淑妃、溫昭媛、蘇婕妤都過來陪馮太後說話,淑妃和溫昭媛倒還罷了,蘇婕妤卻有些走神。


    阿妧的產期就在正月,隨時都有可能生產。


    聽說生孩子就如過鬼門關一般,留在行宮這些日子,她每日都留出一個時辰抄經,希望阿妧能平安生下孩子。


    “太後娘娘,皇上派人來了。”隻見一個小內侍氣喘籲籲的跑進來通傳。


    馮太後心中微震,沉聲道:“讓人進來。”


    來人他們都認識,是在福寧殿服侍的小路子。


    “奴才給太後娘娘請安,給淑妃娘娘、昭媛娘娘、婕妤主子請安。”小路子行了禮,才道:“皇上特讓奴才來送信,昭貴妃於今日辰時誕下皇子,母子均安。”


    小路子話音才落,蘇婕妤鬆了一口氣,麵上旋即露出喜色來。


    阿妧小產時那般傷心,如今總算得償所願!


    “恭喜太後娘娘!”淑妃等人起身,給馮太後賀喜。


    這是皇上的頭一個皇子,馮太後口中“心心念念”的小皇孫。


    “哀家的心願總算是實現了,昭貴妃有功。”馮太後慈眉善目的臉上露出笑容,仿佛是發自真心的喜悅。“素心,快把哀家給小皇孫準備好的賀禮拿來。”


    素心笑盈盈的答應著去了,馮太後問起小路子關於大皇子的事,淑妃和蘇婕妤留心聽著。


    同時淑妃三人也事先預備好了賀禮,吩咐人取來,交給小路子一並帶回到宮中。


    馮太後為了表現自己的歡喜,不僅打賞了小路子,連蓬萊居中服侍的人都打賞了。


    小路子還要回宮,很快告退離開。淑妃等人說了些吉利話,看天色不早也都告退,等屋中隻留下張嬤嬤時,馮太後臉上的笑很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昭貴妃產子,哀家離回宮便也近了。”馮太後攥著佛珠,冷笑一聲道:“皇上將哀家困在行宮中,不就是提防著哀家,怕是皇嗣有所損傷麽!”


    張嬤嬤見馮太後臉色不好,便沒敢插話。


    “阿妧倒真真是爭氣,一舉生下了皇子。”馮太後想到阿妧已經被封了貴妃,再也不需要儀仗她的權勢——連阿嫣母子皇上都做了安排,她更難以控製阿妧。


    馮太後對這種失控的感覺很是不舒服,她急著回去。


    皇上竟讓貴太妃插手宮務,想要架空皇後——更是在針對她。


    再不回去,她費盡心血、籌謀了一生的成果,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馮太後合上了眼,緩緩轉動起手中佛珠。


    蓬萊居外。


    看著淑妃和蘇婕妤一道走了,溫昭媛臉上柔婉的淺笑終於散去。


    “昭貴妃母子平安,還真是件喜事。”溫昭媛扶了水蓮的手,不疾不徐的道:“咱們快回去了,早些準備箱籠罷。”


    如今她聽到消息,說是由貴太妃暫時代管宮務,馮太後早就坐不住了。


    誰讓這位皇後娘娘不爭氣,有太後的全力支持,她也能弄丟了掌宮之權。


    眼下張皇後已經不足為慮。


    “這日子過得真快,本宮記得昭貴妃到皇上身邊已經快兩年。”溫昭媛在紅梅樹下站定,摘了朵紅梅把玩。“從一個小小的美人,到如今的貴妃之位,她還真是厲害。”


    阿妧用心機手段爬到今日的位置,一路雖是坎坷,倒也順利。


    可誰的人生能一帆風順呢?


    溫昭媛唇角微微翹起,將手中的紅梅隨意丟下。


    ***


    大皇子出生後,頓時成了整個皇宮的焦點。


    他的洗三禮是貴太妃親自操持的,辦得隆重又熱鬧;相比之下,上元節宮宴的準備,都比往年省事了不少。


    正月十三。


    福寧殿。


    趙峋看過大皇子後,依依不舍的回來批折子。


    沒過多久,崔海青便進來通傳,說是瑞王來了。


    “請瑞王進來。”趙峋頭也不抬的道。


    門簾被掀起,很快趙崢親手提著兩包東西走進來,見禮道:“臣見過皇上。”


    “皇兄不必多禮。”趙峋撂下了筆,從書案前起身,好奇的道:“這是帶了什麽來?”


    趙崢把用紙抱著的物件放在了條案上,打開了給趙峋看。


    趙峋一看便笑了,竟是兩盞精巧的兔子燈。“這樣別致可愛的燈籠,倒跟皇兄的氣質很配。”


    冷硬嚴肅的瑞王,提著兔子燈怎麽看都有些滑稽。


    趙峋不由想著自己皇兄一臉嚴肅的挑兔子燈,再提著回府的情形——


    “昨日出門時看到街上賣的兔子燈不錯,臣便買了兩盞來。”趙崢淡然自若解釋道:“一盞給珠珠,一盞給臣的小侄子。”


    趙峋心中微動,道:“皇兄有心了,朕代大皇子謝過。”


    雖是大皇子出生後,因趙崢不便進內宮,至今還沒見過。但趙崢的禮物已經送了一批又一批進來,雖是他還不能玩兔子燈,擺著也是極好的。


    “六天了,皇上竟還沒擬定給大皇子的名字?”趙崢忽然問起,戲謔道:“原來您可是向來殺伐果決,怎麽優柔寡斷起來?”


    “朕的長子,取名自然要慎之又慎。”趙峋麵不改色的道:“這是朕的慈父之心。”


    趙崢斜了斜唇角,皇上給自己臉上貼金的這番舉動,倒也厲害。


    “既是您有了大皇子,臣也準備將珠珠接回王府。”趙崢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想到自己有求於人,才放緩了聲音道:“到時還請您幫忙。”


    這本是他們一早就約定好的。


    趙峋挑了挑眉,麵上露出些為難之色。“皇兄的心,朕能體諒。可朕隻有一個皇子和一個公主,若將公主給了你——誠如皇兄所言,朕優柔寡斷。這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這樣吧,等朕再得了公主,定會將珠珠送回去,如何?”


    趙崢:……


    皇上倒跟他記起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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